第9章 血色窟窿眼
回过神来意识到此举着实丢脸,就将脑袋埋在双膝之间。
妲灵过来拍他的肩,示意他抬眼瞧向右前方。
连星垂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伸长脖子望去,一连几眼什么都没看到,故而开口询问:“什么啊,那边有什么?”
妲灵举起手刀,对准他的后脖子。
正要下手之时,身后的屋门忽然开了,归苏自里屋走出来。
“什么也没有啊。”连星垂回过头,疑惑地望向妲灵。
“就是什么也没有啊。”她迅速将手刀扯回,用力拍他的肩:“眼神真好。”
“啊???”连星垂更迷惑了。
妲灵背着手踩着轻快的步伐,来到归苏身旁:“阿苏,我们走吧。”
三人下山,行至奴比洞前。
一股紫色浓烟从洞口处奔涌而出,伴随着一股清甜的香起,只用将鼻尖凑上前,嗅上一两口,通身疲惫就可尽数消除且身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这样的东西于百年清修的妲灵与归苏来说形同无物,对于六欲未除、七情尚在的连星垂来说,是致使其落入深渊的地狱。
“那怎么行?我朋友还在里面,我得去救他!”连星垂说出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
两人听此皆是一愣,对洞中情况有了一番新的猜测。
毕莲珠是人间况主之物,想要发挥其除了使山体稳健之外的另一个效用——敛体,须得以人间况主至少一件以上的身体部位为引子,才可将其激活,否则,就与一个寻常石珠无异。
除了一头青丝、九根肋骨、两颗眼珠外,人间况主的其他身体部位诸如耳、鼻、口、咽喉、头颅等也散落在人间,分别位于四洲各处,例如青蜀的澹凡山,河沙的桃叶镇,云莫的巴青冢以及宗祭的后苍岭等。
离此地最近的澹凡山,也是千里之遥。
环生受往生罐限制行动,即便手握毕莲珠,也须得留在息薄山暗待良机,趁在他们不备之时达到目的。
只是他并不知晓,每一届斯月圣主自上任之日,都要受曲合之礼,即是将自身血肉与人间况主之骨血联合,以达到能随时监测息薄山、预防异像发生的目的。
他手握毕莲珠若是不用,归苏自是无法感应毕莲珠。
可他若是用了,归苏就能通过毕莲珠,适时知晓他的去处。
故而即便他盗走毕莲珠,于众人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归苏都未曾有过片刻失仪,只因他洞悉环生心性,只要有一线希望可博,他都会前仆后继不计后果。
这也就是归苏并不担心,他会带着毕莲珠彻底消失,以命断魂消的代价,让失去毕莲珠庇佑的息薄山陷入混乱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是,毕莲珠是世间少有的纯净之物,拥有巨大的排异能量,若被除每届斯月圣主以外的人使用,就会通身泛起红光,将握珠之人瞬间烧为灰烬。
早在千年之前,妲灵就知晓此珠凶险,才在珠体外侧涂抹了一层春鲤液,外人启动此珠时散发出的红光,会预先灼烧此液体,使液体释放出麻痹人心智的迷药,让盗珠人在启珠之时,不至于遭到毕莲珠火噬而性命难保,又能使其在暴露位置后陷入昏迷之中。
然而此刻奴比洞中的紫色浓烟,并非是麻痹心智的容积液,而会是使人陷入重重迷幻的碧箫。
吸入碧箫之后,任何在现实世界求之不得、寤寐思服的欲望,都会在虚幻世界中成千倍万倍地获得,无法抑制自身欲望的人坠其中,无疑是落入万丈深渊。
使出这样手段的人,是连星垂口中的朋友?还是另有其人?
“妲灵圣主,又见面了。”一道空灵青涩的声音,自洞中发出。
妲灵上前一步,眉目上抬:“你是?”
“妲灵圣主,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对方话音落下的瞬间,洞口的紫烟如同受到指引般,以极快的速度移至半空,聚集在三人头顶,盘旋成一个圆圈。
一个紫衣少年自圈中跃出,飞落在三人身前。
少年身姿端正、眉目清冷,额间衔着一个白玉珍珠,通身气质犹如被压于石砚之下的宣纸,单纯而克制。
“如何,还认得我吗?”少年颔首一笑,端正中泄出两抹不易擦觉的洒脱恣意。
知晓他无意泄露自身身份,妲灵心照不宣地低头一笑:“自然是认得的。”
“既然是认得的,你们有什么疑问,都只管问来,我替你们一一解答便是。”他曲下手肘,平抬至半空。
虽还是少年身姿,举手投足间已有了成熟稳重。
妲灵与归苏对望一眼:“不知环生如何了?”
少年回看他二人,一番纠结后叹出一道冷气:“他乃自偿恶果,我本无意如此对他,但他执念太深,早晚伤人伤己。”
“他怎么了?”妲灵上前一步。
“他疯癫了。”少年挥袖祛除萦绕洞口的紫烟,环生立刻冲破屏障,从洞口怪叫着跑出来,从几人身前直直跑过。
妲灵突然快步跟上,双手成爪“嚓”地一声,指尖生生刺破他的喉咙,在他的脖颈间掏出一个血色窟窿,血雾喷洒到空气中,散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环生脸上最后的表情,凝固在无声的惊诧中,不止是他还有在场的其他二位,都对妲灵的这个做法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她为何要如此痛下杀手。
只有归苏缓步上前,确定他性命已失后,将他安放在地面。
在回归安静的时刻中,他似乎一如当初。
妲灵靠近他,眼尾流转血红:“阿苏觉得,他可悲吗?”
环生落得今日的下场,很大部分原因归咎于他自己,因执念而作恶,因果循环一切最终于零,得个忙忙碌碌却又碌碌无为的结局。
“……”归苏没有说话,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妲灵凑上前:“阿苏,怎么了?”
他如画般眉目下垂,一抹伤情尤如水中散开的墨汁,很快地铺陈开来。
妲灵察觉异样,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不自觉地沉下口气:“阿苏。”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来,二人没有半分躲避的意思,任由雨水将衣衫打湿。
连星垂同紫衣少年躲到山角,双手侧放置嘴前,大声呼唤远处的二人:“喂,你们快过来啊。”
二人都没有回应,保持着原先的动作一动不动。
“哎。”连垂星无奈至极,预备跑到雨中,亲自将两人带回。
紫衣少年抬手将他拦住:“勿去打搅他们。”
连星垂扭过头,黑眉拧皱如山:“什么叫打搅?我哪里是去打搅他们了,要是不管他们,让他们在雨中淋坏了怎么办?”
被他一连串的疑问之下,紫衣少年耐心解释:“他们与你不一样,这区区雨水伤不了他们。”
“他们与我不一样,那你呢?你又为何跟我一同过来?”
“我…”紫衣少年一时语塞,想起适才他一听到连星垂亲切的吆喝声,就忘了自身身份的事实。
如今如何解释,都会显得牵强附会。
他干脆不解释了,走到一旁安静地站着。
连星垂鼻尖轻嗤,手掌搭在额心,垫脚朝前望去。
“神君打算如何处置?”归苏在雨中开口,幽暗的目光透过雨帘,递进妲灵的眼眸。
她愣了愣,明显意会到了什么,仍故作不知:“阿苏在说什么?”
归苏收回目光,如玉的指端杵在地面,晃着身子站起来。
妲灵伸手扶他,被他一闪避过。
看着自己僵在半空的双手,一抹极致的冰冷从眼底涌出,她轻抬颌角,活动了一下酸胀的后勃颈。
只这一个动作,眸中杀意已就绪,正待如火中烧竹般、霹雳啪啦地放出来。
“你若想取我性命,不必如此大费周折。”归苏身子轻晃了下,又很快站稳,身子如竹条编织般,虽是松垮无力,却始终蕴着一股精神气。
孤高的鹤,无论各种境地下,仍能维持自身风骨。
“说什么呢,阿苏?”妲灵轻扬嘴角,露出一个清甜无比的笑容:“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舍得伤害你?”
“不必多说其他。”他向后退,站在一颗高大的松木前,将虚弱的身子倚靠在上面:“当年之事是我亏欠于你,你理应仇恨我。”
“这么迫不及待啊。”妲灵不自觉拖长口气,暗哑的嗓音中听不出悲喜,她再度抬眉看向前。
“那阿苏的意思是,我可以取你的性命咯。”妲灵背着走,步伐轻盈地来到他身前,嘴角始终挂着一抹轻甜的笑容,如诺大的蜜河呈现眼前,看似甜蜜无比,实则勾魂锁命。
“阿苏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吗?”她用指尖挑起他腰间玉佩,是当初她在往生道前捡到的那块,梨花式样的玉佩。
亦是千年之前,她一刀一刀亲手雕刻、赠与他的定情信物。
“阿苏曾数次嘱咐,要学会平息心中怒火,不然你担心我终有一日会怒火攻心误入歧途。”
“那么阿郎今日,可愿将性命交付于我,以平我心中怒火?”
“你要我怎么做?”
“答应这么爽快,阿苏不怕后悔吗?”
“我从不后悔我所做之事。”他一语双关,既不悔过往之为,亦不悔今时之举。
妲灵“哼”地冷笑:“如此说来,那真的是太好。”
“阿苏如今身为斯月圣主,每三月受一次天雷之刑,一次雷刑总共三十三道天雷,距离斯月人赎罪结束的时间,还有七百年,我已与天君达成协议,接下来的七百年中,斯月圣主都由我来当,阿苏既然愧对我,不如做一件实在的大好事,一次性将这九万两千四百道天雷都受了,让我将这斯月圣主当得舒心快活一些,你觉得如何?”
“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不能再做斯月圣主。”归苏试图上前。
但还未抬步,妲灵就已后退:“这个,可就不是阿苏所能干预得了。”
她笑容纯净无辜,无形中似有利刃,刺伤归苏的瞳孔。
“别忘了,你与我之间,已再无任何干系。”她抬起脖颈,眸中射出肃杀,时至今日她已忍了太久,既然他先撕破了口子,那她不介意将口中撑得更大些。
“我只做自己该做之事,你既要杀我,不用赔上自己。”归苏眸子连连扇动,似被雨水沾染的蝶翅般沉重无比。
话音落下,他往洞中走去,毕莲珠还在洞口中,他需尽快前去将其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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