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女儿约（五）
“你在发抖。”
冰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
江初青等了等，发现脑中没有响起系统的声音，这才明白自己真的没死。
“我怕死，自然就会发抖。”她答得坦然又平静。
虽然还有一次重生的机会，可江初青的确怕死。
不仅仅是因为这机会用一次少一次，更是因为那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实在太过痛苦，她不想尝试任何一次。
她就是个俗人，她凡心炽热，舍不得这红尘俗世，所以她怕死，也会发抖。
“你既然总能活过来，又为何要怕死。”厉行遇看着她的眼睛，冷冷道。
江初青也觉得自己真要好好表个态了，便也敛容正色道：“虽然你不信，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真的会死，不会永远重生。”
见厉行遇嘴唇微动，似要追问，江初青干脆先行打断他：“你也不必问我原因，因为我不能说，说了也是死，所以我不会说。”
江初青不会赌系统那边的万一，所以她只能赌厉行遇不会真的下手。
厉行遇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
这人向来喜欢插科打诨，谎话更是张口就来，要从她口中听到实话，实属困难。
可即便这人喜欢自作聪明的说谎，但也偶尔会讲真话。
而要验证她此刻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其实不用逼问她，厉行遇自己就能办到。
那就是一次又一次的杀了她，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会在某一次永远的死去。
这个念头才刚划过脑海，厉行遇就觉得自己右手开始轻微的颤抖起来，眼中也浮现出兴奋之色。
杀了她，杀了她
“杀了我，我求你杀了我”地牢里，几乎只有一张脸还是完好的男人，祈求的看着他。
一身玄衣的小男孩，目光平静得就似一潭死水。
他看了男人疯狂又绝望的脸一眼，捡起地上的剑，慢慢走到那个血肉模糊的人面前，如他所愿，将剑尖插进了他的心口。
而本来满脸绝望痛苦的男人，在这一瞬间竟然笑了出来，笑得那样畅快开心。
穿在他琵琶骨上的锁链因着他的笑声，不停的抖动，发出“叮叮啷啷”的声音，就像是鸟儿扑扇着的翅膀，要带着他飞出这囚禁的牢笼。
声音戛然而止，厉行遇眼中的疯狂也消了下去。
两个重合的人影分开，那带着畅快笑意的脸彻底消失，只余下一张哭得鼻尖红红的小脸。
“嗯，你到底杀不杀我？能不能能不能给个痛快！”
江初青实在被他这要进不进，要退不退的长剑逼疯了。
反正自己气也出了，实在不行，就是把最后一次机会赔上也没什么。
只不过能不能痛快点，她实在是很怕痛啊。
剑尖已经再次划破了她的皮肤，不过如此小伤，竟也值得她哭成这样？
厉行遇看着面前这个没出息的人，轻哼一声收回了手：“我不杀无用之人。”言罢，转身出了大门。
等人离开，江初青这才收了眼泪，然后又扯了块帕子将颈上的伤口包扎好，起身将门关紧了。
她一定要回家，一定！
用力握拳给自己打着气，江初青提醒起自己不要忘记。
而走在路上的厉行遇，却在出神。
他看向自己的手，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最后关头停下，而且一次又一次，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更奇怪的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用“绿茶”和“莲花”来骂他，这两个词真的是骂人的吗？
在纸上写下这两个词，厉行遇盯着思索半天，还是没有头绪。
终于，他没忍住，将其裁下，然后塞进了小竹筒里。
刺牛草的事，午久一直在查，可惜怎么查也没找到线索。
据那天管理斗牛报名事宜的寨民说，那头牛一直表现得很正常，根本没有发狂的迹象。
而且刺牛草药性猛烈，光是闻一下就能让其暴躁，和遑论吃下去？
可那天那头牛，之前却一直表现得很正常，根本不像是吃了刺牛草，反而像是在靠近场边时才突然发狂。
可场边都是普通寨民，又有什么能让斗牛突然暴起的呢？
线索查到这里就算是断了，午久没办法，只好作罢。
江初青因着脖子有伤，也不怎么出门，只推说有些畏寒，一直在颈上系着丝帕，想等养好了再出去。
哪知就在某天下午，她发现本来一直推说身子不好的辛莲，竟突然强撑着起了床，然后偷偷摸摸的出了门。
为什么要说是偷偷摸摸呢？
因为本来辛衣是不许她病还没好就到处走动的，而此刻辛衣并不在，她就算是真的闲得发慌要出门放风，也没人管她。
可她并不是。
她不仅先来确认了自己有没有睡着，还偷偷打扮了一下，这才蹑手蹑脚的离开了家。
江初青本就觉得她行为有异，见此更是起疑，就偷偷的跟在了后头。
她原以为辛莲可能会去后山或者什么隐蔽的地方，哪知她竟直接去了族长午久家。
去午家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而且还要特地打扮？
江初青想不明白，但是她才跟到午家门外，就见辛莲已经警惕的将门关严实了。
脑中突然回想起斗牛场上的那一幕，江初青干脆绕到午家的院子后面，然后矮身藏在了窗下。
屋里果然响起了辛莲的声音，可惜声音太小，江初青听不见两人到底说了什么。
她所在的位置实在不怎么好，要是贸然偷看，很容易就会被发现，因此江初青也不敢在窗纸上戳洞。
正为难间，却听屋内传来一声碎瓷的声音。
时不我待！
江初青立刻抓着机会在贴着窗棂的地方戳了个洞，然后朝里看了过去。
哪知这一看不要紧，她竟发现辛莲扑到了午朗达的怀里！
震惊的缩回脖子，江初青不可置信的眨了眨眼。
等再次回身确认了一遍，哪知此时两人竟已经亲在一处！
见到这一幕，江初青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为辛衣不值。
其实姐妹俩，要论美貌，辛衣比辛莲要出众很多。
只是因为她身为长姐，每日操劳家事，又要到田间劳作，所以手比辛莲要粗糙，皮肤也更黑。
反观辛莲，不仅养得皮肤细嫩白皙，而且几乎没怎么吃苦，生活的担子几乎都压在辛衣身上。
只不过最可恶还是午朗达！
这该死的渣男！怎么不叫牛创死呢？真是活该！
江初青走在回家的路上，神情愤然。
正想着辛家两姐妹，前方不远处，江初青就见辛衣正提着篮子朝这边来。
“青青妹子，你怎么在这里？”
辛衣疑惑看她，随后目光又朝旁边扫了几眼，问道，“你看见我妹妹了吗？”
拿不准辛衣对两人的奸/情会是什么反应，不过江初青也猜她多半会感觉被背叛，然后伤心难过，因此也没打算现在就说，而是反问道：“辛姐姐要去哪儿？”
“午大叔去祠堂了，我怕午家阿哥饿着，本想让阿妹给他送些吃的过去，哪知她却不在，这不，我就自己送来了。”辛衣提了提手中的篮子，解释道。
正说着，她便准备朝午家走。
江初青想到屋中的两人，赶紧拦住她，试探道：“辛姐姐要是发现辛莲姑娘做了错事，你会怎么办呢？”
辛衣顿下步子，闻言满脸诧异：“我妹妹可是有失礼之处？如果有，那我这个做姐姐就先跟青青妹子道个歉，你可千万别忘心里去，她心思单纯，没有恶意的。”
“不是不是。”江初青见她误会了，赶紧摆手，“我只是假设。”
闻言，辛衣释然一笑，道：“青青妹子可真是吓了我一跳。”
可江初青还是没让开，犹自问道：“要是辛姐姐发现辛莲姑娘做了错事，你会怎么办呢？”
见她坚持，辛衣沉默片刻，然后郑重开口道：“阿娘死前让我好好照顾妹妹，要是她真做错了事，那自然只能由我来承担全部的责任，毕竟是我有负阿娘所托。”
完了，她还真是如自己想的一样，是个妹控。
既然是这样，那等她发现真相，估计会很难过吧。
江初青不知道是该继续拦她的好，还是不拦的好，正纠结间，却听辛衣又道：“对了，能否请青青妹子帮我一个忙？”
“辛姐姐请说。”江初青回过神来，立刻道。
“我地里还有些活计没干完，能不能请你帮我把东西带去午阿叔家？”
嗯？竟峰回路转了？
江初青接过篮子，现在她已经不再纠结要不要拦着辛衣了，而是要不要把她拖去捉/奸。
只不过还未等她做最后的决定，辛衣已经先一步转身离开了，而且离开之前还嘱咐她可以慢点去。
提着竹篮走在路上，江初青踢着步子，嘴里嘟嘟囔囔的。
等在午家门前停下来时，终于，她还是没忍住，朝里大叫了一声。
一声过后，她却没进去，而是提着篮子跑路了。
她才不要给这对狼心狗肺的男女送吃的！
重新提着篮子往回走，江初青觉得堵在心里的气顺了些，便伸手摸了个炸“粑粑”出来吃。
正走着，就见前方一个人影飞快的闪过。
她看着有些眼熟，抬脚追过去，却是久波仁。
之前看着她还会害羞的少年，此刻眼中全是惊恐害怕，甚至还隐藏着一丝厌恶，看她就像看妖怪一样。
江初青也没想吓人，那天如果不是他来探自己鼻息，也不会发现她“诈尸”。
“那天多谢你帮我我。”江初青就像没发现他眼中的害怕一样，笑着跟他道了谢。
哪知她不笑还好，一笑少年脸上的害怕非但没有丝毫减退，反而越加明显。
江初青在心里叹口气，正准备离开，前头却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寨子里不少人都循声跟了过去，等江初青赶到时，就见一个少年正死命的捶打着脑袋，神情痛苦，目眦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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