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唐朝酒店
下了地铁同行到学校大门口，和薛文章道别后，容艺一个人往宿舍走去。
a城的冬天不算很冷，却也不暖。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白日里最后一点余温早已消失殆尽。道路两边的两排紫薇孤零零立在那里，清冷单薄。
容艺穿的是正装，白天在室内温度适宜，所以没带羽绒服。现在在外面走了这么久，手脚已经冻得冰凉，可她却浑然不觉，还在小花园的椅子上坐下，仰头看起了星星。
角落里好像有对情侣在拥抱，容艺不由想起少年时的他们，好的像极了一对情侣，却并不是情侣。
爸爸家教甚严，小时候她只要不听话就会拿扫帚把揍她。后来她明白只要言听计从就不会挨打，所以不再违逆爸爸的意思，做一个乖乖女。
所以啊，早恋对于她来说，是个禁忌，一旦触碰，必然会重新体会扫帚把的威力。
那时候他们放学一般都会一起回家，所以学校里偶尔有传言她和他早恋了，她也一笑置之。
她们是最好最好的那种朋友，哥们儿，不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庸俗。
他们也曾在同一片星空下仰望，诉说着理想与未来。她说她想当空姐环游世界，他就说那他当空少；她说她想当护士救死扶伤，他就说那他当医生。
年少的那些话就像天上飘下来的雪一样，没几天就化了，时间久了，大家就都忘记了。
而此时，她却清楚地记起来了。
可是记起来又有什么用呢？
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消失了七年，这七年时间，连手机都更新换代不知多少回了，人又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冷的不自主颤抖起来，容艺才从往事中惊醒，拿起包回到宿舍。
舍友和她导师出差还没回来，可是暖气却将整个房间烤的暖烘烘的。受了冻的手脚骤然变暖有些发疼，容艺却就着这疼痛和灯光蜷缩着入睡。
第二天明显头脑发沉，感觉像是感冒了，胡乱吃了点感冒药和消炎药，跟导师电话请假后又上床昏睡。
舍友小曼出差回宿舍后看里面没人，灯却开着，叫了几声容艺的名字，没人搭话，好半天容艺的床上传来呓语。拉开床边的帘子才发现容艺睡得迷迷糊糊，满脸通红。
小曼摸了摸容艺的额头，温度烫的惊人。
这孩子别烧傻了吧！
小曼好不容易叫醒容艺，连拉带拽架着她去到校医院。
医生检查，感冒引起的高烧，要连打三天点滴。
容艺很奔溃，一不小心竟然看星星看到医院来了。好在点滴打了一半烧就退了。
小曼实验室还有事，看容艺完全清醒就解释自己还有事要先回去，问她一个人能不能行。
容艺饿的发昏，却不好意思再麻烦小曼帮她买吃的，连声回答：“已经好多了，你快去忙吧。”
小曼走后半个小时容艺终于打完点滴。
匆匆到学校食堂买了碗粥慢慢喝下后，容艺才感觉自己从新活过来了。
晚上小曼忙完回来看容艺正趴床上悠闲地看着电视剧，笑道：“设计招标结果还没出来，你就倒下了。是不是这段时间康老板狠劲儿压榨你们师门的人，你才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小曼和容艺一样是一个班的，都是硕博连读，不过同专业不同领域。两人脾性相投，关系不错，都喜欢看书熬剧，所以平时很有话题。
“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容艺扯出一个苦笑。
除了学校每月固定发的博士津贴外，各导师还会适当发些外快，却也是多劳多得，少劳不得。
容艺住了多年宿舍，很想有个自己的小窝，首付还没攒够，自然要勤快些。
不过最主要的是，跟项目做设计既能提高专业水平，又能锻炼社会能力，但凡有点儿眼力的学生跟了康宏韬这样在学校可以横着走的神级boss，自然时刻都在鞭策自己。
容艺也是凡人，丝毫不敢懈怠。
因为生病，容艺两天没去设计室，打完点滴就泡在学校图书馆写自己的论文。所以，他们的投标计划书中了的好消息她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大家一致决定聚一聚，可还没决定好去哪里吃饭，康宏韬的电话就打来了。
“忆江南工程的牛董以及几个负责人和我在一起，你们几个都过来唐朝酒店，认识认识，方便以后工作上的沟通。”
容艺直觉不想去。
导师的饭局一般都要喝酒，她已经被灌醉好几回了，这种场合一般能躲就躲。
田恬师姐：“本来约好饭后和未婚夫去选婚纱的。订了明天去拍婚纱照，今天如果喝酒，明天就废了。”
薛文章除了对书感兴趣，其他活动一概屏蔽，而且他一杯就倒，倒了就吐，吐完就闹，酒品极差。
在一次饭局上薛文章吐到康宏韬身上后，康宏韬在饭局这方面就彻底放弃他了。甚至明言这种场合薛文章可以不去，委婉点说是不许再去。学生不争气，多丢老师面子啊！
容艺也想有薛文章的“殊荣”，但却有心无胆。
于是只剩万磊，米文理和容艺了。
米文理见容艺为难，就开口相劝：“师妹你要是不想去就不要去了，反正老师知道你感冒，不会怪罪的。”
万磊却持不同意见：“田恬师姐不去，容艺再不去，就咱两去，多尴尬！老板电话里说大家都去，现在五个人走三个，老板的面子搁哪放？”
“而且我感觉，如果就你和师兄去，明天老板的脸色会比锅底还黑”薛文章在旁边悠悠道。
容艺叹了一声，“算了，我也去吧！”
“傻妞！放心大胆的去吧！”田恬实在看不下去这几人磨磨唧唧的样子，豪放的拍了拍容艺的背，“你刚打点滴输的是头孢吧！哪个不长眼的敢劝你酒？”
大家于是恍然大悟！
然后米文理开车载着容艺和万磊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战场那些人将是他们今后一段时间的合作伙伴，得好好会会才是。
容艺倒不考虑会碰上肖若禹，他是孟氏集团的董事长，一手创办了壹诺公司，而忆江南工程只是壹诺的众多工程之一。
而且如果肖若禹也在，康宏韬刚刚电话里说的就应该是肖董而非牛董等人了。
可她私心还想着能再见他一面。
唐朝饭店距离学校有二十来分钟车程。万磊和米文理下车后，先去旁边超市买了几个生鸡蛋喝下，然后才去到康宏韬所在的包间。
果然入目全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士。康宏韬和牛董坐在主位，靠门边还空着几个位置留给他们。
康宏韬依次给大家介绍自己徒弟的时候，牛董旁边的一个男子起身过来分别给刚落座的三人满上，举杯笑道：“我是牛董的秘书。听说康教授的学生都是少年英杰，酒量必然也是不错的。来来，哥哥先敬你们三个，然后带你们认识一下我们公司的各位领导。”
上来就喝？椅子还没坐稳呢！
容艺一阵腹诽，无奈跟着米文理和万磊起身。
大家说着以后请多指教之类的客套话后一饮而尽。轮到容艺，她端起一旁的茶杯，还没开口，牛董的秘书就把旁边的酒杯塞到她手里，“美女，现在提倡男女平等，大家都喝酒，你喝茶，不好吧！”
容艺笑道：“真是不好意思，感冒了不能喝酒。”
“呵呵呵，康教授都同意你喝了，怎么能不喝！”
容艺朝康宏韬望去，可是康宏韬正在和牛董低头交谈，根本没注意到这边。
“我感冒了，下午输液输了头孢，所以不能喝酒，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感冒就要喝酒治，喝了这杯就好了！”那人不依不饶。
米文理开口：“服用头孢后饮酒会出现双硫仑样反应，可能导致晕厥甚至休克。”
牛董的秘书听后神色有点尴尬，这群高材生还真是不给人面子。
容艺及时把手背伸给牛董的秘书，上面的针孔清晰可见，另一只手上还有淤青，一看就知道打了不止一次点滴了。
“我还是以茶代酒敬您吧！”容艺放下酒杯双手举着茶杯等那人的回应。
牛董的秘书是酒场上的人精，便笑着与容艺碰了杯。然后带着容艺三人从牛董开始挨个介绍，挨个敬酒。有一个人却说容艺喝的茶杯太小，应该换大一点的，这样才公平。
于是一圈下来，容艺干了十来碗茶，不一会儿就想去卫生间了。此时米文理和万磊已经半斤白酒下肚了。
不断有人主动过来敬酒，有几个甚至说容艺喝茶不算，应该找个人代喝，劝的容艺觉得不找人代喝就是看不起这一桌子的人。
米文理于是接过她的酒杯代喝了。
酒场上的花样多理由也多。你学历高你得喝，你长得漂亮你得喝，场上就你一个美女你得喝，你年轻有为还得喝，并且要挨个敬酒。容艺围着桌子挨个敬茶不知灌下了几壶，而米文理就跟在她旁边代她喝酒。
有一瞬间容艺真想摔门而出，但是理智告诉她，不能那样做。
后来米文理渐渐喝高，万磊就上来接替米文理。再后来就连康宏韬也给容艺代喝了好几杯。
酒过三巡，米文理和万磊已经喝的晕晕乎乎，却始终知道不能丢了工作室的面子，硬撑着，来者不拒。甚至跑去卫生间催吐了几次，回来继续喝。
容艺头一次见他两这样，觉得心酸又自责，只能跑前跑后照顾两人。
而再一次她扶着米文理回来的时候，牛董的位置换了一个人，一个她以为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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