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家有仙嫂4

　　弘治八年，二月初八。

　　安陆州，城外官道上，两匹油光水滑的枣骝马迈着优雅的小方步拉着两辆马车缓缓向前奔驶，距城门不到两里，三岔路口，走在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跳下一人，正是龙在天。后面的马车也迅速停下，龙在笑跳下马车。他们正是镇远镖局帮助楼观台护镖的一行人马。

　　二月二，听到江水寒说了老总镖头龙游海那一句“我等行走江湖应当致力于谋求道义，而不是致力于谋求财富。只有仗道，才能行天涯！”，大家停止了关于要不要帮楼观台走一趟义镖喋喋不休的争论。

　　龙在天坐在大厅里，站起身对华阳真人说道：“既然这趟镖就是履行一个程序，以防不测，我就好人做到底，一两一厘银子也不要你道观出，车马费也不用镖局出，我私人掏腰包，所有人都不要去了，我带着两个徒弟玉堂、若汐走一趟，就当是踏春旅行。”

　　林展望和江水寒听了龙在天的表态，也坚持要去，理由是路途既然有风险，江湖儿女守的是道，尊的是义，义字当先，绝不可能因逃祸避灾，置兄弟生死于不顾。

　　林展望和江水寒是老总镖头龙游海的徒弟，更是龙在天从小的伙伴，他们三人从小情深似海，让他们在危险前学会逃避，这是绝不可能的。

　　祸是龙在笑闯的，龙在笑坚持要跟着一起去，理由也是很简单的，天下万事可立，也可破；可测，也可解。他要跟着去，要寻找机会帮他们两个化解这场灾祸。

　　于是，华阳真人扮成老爷，龙在天扮成管家，龙在笑扮成账房先生，梅雨堂和风若汐扮成一双儿女，大家分别乘了两辆马车，由林展望和江水寒扮成的车夫架着，一路踏青赶往湖南衡州府。

　　这是龙在笑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跟着大哥龙在天走上了押镖的道路。

　　龙在天跳下马车，抬头看看天空，只见火红的太阳将要落下，天空被夕阳染上了血红色，预示着黑暗正在温暖的夕阳中悄悄来临，龙在天点点了头，说道：“改道，不进城了。”

　　梅雨堂、风若汐也从第二辆马车上跳下，龙在笑上前问大哥：“天色已晚，为何改道？还不赶快进城住店？”

　　龙在天：“安陆州自古为歌舞之乡，但是好玩的不在城里，而在郊外。今夜我请客，去个好去处。”

　　风若汐鼓起掌来，叫道：“谢谢师父，徒弟想了好久了！”

　　哑巴梅雨堂也跟着鼓掌，龙在笑怕了拍梅雨堂说道：“去哪里，你知道？瞎高兴！”

　　梅雨堂笑着做了一个听歌的姿势。

　　龙在天：“雨堂虽然不能说话，可是他确实很聪明，很多事都像明镜似的，他早就猜到我要去哪里了。”

　　“去哪里，到了安陆州，只有三件事，游湖，赏月，听楚歌。”华阳真人早已跳下马车，听到他们谈话插嘴说道。

　　梅雨堂一个劲的点头鼓掌。

　　风若汐鼓着掌来，说道：“早就听闻楚歌《下里巴人》、《阳春白雪》闻名天下……”

　　龙在天打断了风若汐的话，说道：“楚歌《下里巴人》、《阳春白雪》确实闻名天下，我也早有耳闻，一直想一饱耳福，可惜多年行走江湖，四海漂泊，从未有时间静下心来好好听听，此次既然是游山玩水，就像回事，今夜我请客，住莫愁客栈，到望湖楼喝酒，听《下里巴人》。”

　　华阳真人：“望湖楼可是莫愁湖上最贵的画舫！”

　　龙在笑拍了拍华阳真人说道：“今夜你请客，我们一路帮你，你请一顿最好的，总是要的。”

　　华阳真人：“要的，要的，肯定要的，不过，我们可以选一个便利一点的，一样游湖，赏月，听楚歌。”

　　龙在天笑了笑说道：“算了，道长，都是老朋友了，一切听我的，这次出来全部我请客，你把银子省着，就当我做善事捐给道观修建顺天堂了，这行吧？”

　　华阳真人就是一个铁公鸡，听了龙在笑的话本来也很尴尬，一听龙在天如此一说，又露出满脸笑容，看着龙在天说道：“谢谢，谢谢你的理解，这次祸因我而起……”

　　龙在天一把拉住华阳真人，打断他的话，说道：“道长，什么都不要说了，你的难处小弟心中有数，我的这帮兄弟心中也有数，他们都是刀子嘴菩萨心，你不要往心里去，我二弟嘛，就是和你开个玩笑的，更要在意。”

　　看看天色还早，晚霞很美，龙在天说坐了一天的车人也累了，提议大家下来散步，走一段路。

　　突然，一人一骑从他们身旁边向莫愁湖飞驰而去。

　　马上一女子穿了一件窄袖水红缎裙，外套粉红短袄，头发简单挽髻，龙在笑看着她“咦”了一声，接着目光紧紧地盯着她，一刻也没有离开，那女子飞马经过龙在笑的时候转过头朝了龙在笑浅浅一笑，那笑意使本就风姿俏美的人儿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尘，落在了龙在笑的心里。

　　龙在笑傻了，痴痴的看着她，看着她飞马远去的背影。

　　龙在天推了一把二弟龙在笑问道：“怎么了二弟，第一次出来走镖，看见美女就心动啊？”

　　江水寒跟着起哄，说道：“二爷看上人家了？我这就给你追上去，把她抓过来？”



　　龙在笑脱口说道：“抓她干嘛？”

　　江水寒笑着说道：“错了，错了，应该是请！”

　　龙在笑指着前方说道：“那丫头我好想在哪里见过？”

　　龙在天：“哪个丫头？”

　　龙在笑手指着远方，踮起脚，抬头看着远方，说道：“就是刚才那个，穿一件粉红短袄，美极了……”

　　龙在天：“看上人家了？”

　　龙在笑摇着头说道：“错了，在奇怪，刚才那丫头为什么一路跟着我们。”

　　龙在天笑了笑，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龙在笑摇着头说道：“从西安城出来，一路跟着我们。”

　　说话间，只见梅玉堂一边“呜呜”说着什么，一边做着手势，龙在天显然听懂了他要说的话，大约是说那个女的从西安城跟到现在了，还找过他几次，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看着自己。

　　龙在笑也听懂了梅雨堂的话，与他开玩笑说道：“看上你了，喔，她可是个美女姐姐，当心小师妹等会收拾你。”

　　梅玉堂是一个哑巴，但不是聋子，龙在笑说话他都听懂了，腼腆的笑了笑。

　　风若汐朝龙在笑瞪了一眼，说道：“师父你也不管管二叔，他老不正经。”

　　龙在笑什么也没有说，因为他自己也奇怪，不知为什么那个女的一直盯着梅雨堂。

　　梅玉堂长得一表人才，处事十分聪明，观察事物也十分细心，但是毕竟是哑巴，那个小姑娘长得像个仙女，看上梅雨堂绝没有这种可能。

　　龙在天是老江湖，他早知道有人跟着，只不过他自己心里有底，他了解那些跟着的江湖客，知道有他和华阳真人在，那些人不敢动手。他不清楚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跟着？一些人远远地跟着，也许就是看热闹，也许是马三刀派来做接应的，可是还有一些人看样子根本不是江湖人，自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也没有听说过，比如刚才那个女的，还有跟在她后面的一个书生，书生身边跟着一个看上去像教书先生的老先生，还有两个随从，那两个随从看上去倒是练家子，他们又是来干嘛的？还有关东四怪，看样子好像是跟着那个姑娘，可是他们一路跟来为什么迟迟不下手，是等人？还是等待机会？

　　想到这里，龙在天定神朝官道上看出，看到那个书生和教书先生从远处过来，也匆匆经过身边朝莫愁湖方向走了。

　　华阳真人看着那教书先生说道：“那先生好面熟，可是想不起来是谁了。”突然，又发出一声惊叹，指着远方说道“看，那是谁？”

　　只见四匹乌黑的骏马从远处飞驰而来，其中三匹骏马上分别坐着一个美少妇、一个大个子、一个胖子，还有一匹马上驮着一个很大的葫芦。

　　龙在天：“这是关东四怪春夏秋冬，于春雷，夏听雨，秋风泣，冬无雪。”

　　华阳真人：“十年前他们的大哥于春雷死了，听说早已退隐江湖，怎么了，又出来了……”

　　说话间，四马骏马已经经过他们身旁飞驰而去，葫芦发出“呜，呜，呜”的悲鸣声。

　　一声声悲鸣，如狼嗥叫，从远处荡漾而来，又从近处荡漾而去，回响空旷的田野里，渐渐地消失在血红的夕阳里。

　　龙在天看着远方喃喃自语：“江湖传言于春雷修炼成了鬼仙，葫芦是于春雷的悲鸣，是他向世人的宣告：有仇不还，即使走到了生命尽头，没有忏悔，也死不了……”

　　华阳真人看着龙在天说道：“我们还是去城里吧？”

　　龙在笑：“为什么啊？说好了去听歌的，又不要你请客，为什么改变主意？”

　　江水寒拱了一下龙在笑，说道：“二爷不要瞎起哄，你没有看到吗，那么多江湖客去了莫愁湖，我们再去，那不是往刀口上送？掉头去城里吧？”

　　龙在天笑了笑，说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要来的总归要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吧，去望湖楼，喝酒，听歌，看热闹……”

　　“好嘞，去望湖楼，喝酒，听歌去……”一伙人听了龙在天的话，重新登上上马车，乘着夕阳，快马加鞭赶往莫愁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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