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尸体论。
一人一尸，隔着空气无声交流了片刻，解翌自觉挪开了视线。
忽略掉床铺上的尸体，四方的宿舍里光线暗淡却整整齐齐，看起来与解翌离开时并无两样。另外三个床铺的方块被子乖乖呆在那儿，舍友们还没有回来。
解翌松了一口气，准备走上前去观察莫蔚的尸体。
他按下墙上的开关，灯亮了，莫蔚的脸更是清晰可怖，身体一动不动，毫无生气。
解翌忍着呕吐的欲望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后紧闭双眼，吐出一口气。莫蔚保持着那副活人难以做到的表情——眼珠瞪得似乎要掉出来，下巴扯得格外远，作咆哮状，看起来像一个死不瞑目的恶鬼。
而他胸口的凸起——正是一把长长的刀，整个刀柄和一半的刀刃露在外面，其余部分毫无悬念地没入了莫蔚的胸口。
凝固的鲜血肆意蔓延了半张床，唯独身旁的被子是干净的，解翌想也没想，就拿起被子并展开，把不堪入目的画面盖的严严实实。
解翌皱了皱眉头，有些可怜莫蔚。
杀死莫蔚的人相当狠辣，先是抹了脖子，割断了他的声带，然后一刀捅死，一气呵成，连给对方挣扎的机会都没留，应该是在莫蔚熟睡时偷袭的。或者说，是熟人作案。
这么一想，解翌无比尴尬，似乎只有他出现在案发现场，甚至还给尸体盖了个被子。
要说和舍友一点儿交流都没有，那自然是不可能的。解翌清楚地记得莫蔚一个月前曾与他们三人说过自己在梦中所见，莫蔚吓得半死。说来也奇怪，就在一周前，他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提起此事，对宿舍其他人也开始有所疏离，看起来就像……突然变成了陌生人一样。
解翌本不是个感情细腻之人，所以没有太过在意此事，宋翊辰和程子轩却对此表示了不满与疑惑，宋翊辰甚至还尝试跟踪莫蔚，可惜什么都没发现。
眼前这人尸体已经发黑发臭，死的不能再死了，白天却还活的好好的呢——虽然与以前的表现有所不同，至少还能蹦能跳，健康得不得了。
难道真的有什么非人的东西代替了他？
解翌这样思索着，听到了门外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声音——住宿生都回来了。
门把手被往下按压，宋翊辰和程子轩要进来了。
“你说今天的走廊怎么这么黑，灯坏了？”程子轩在抱怨。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不会是你眼睛出问题吧？”宋翊辰大声嚷嚷。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解翌没辙了，就站在那儿等着他们进来，心想或许还会带着劈头盖脸的质问。
宋翊辰热情地向他打招呼：“嘿，翌哥！”
解翌点了点头——他们马上就要看到莫蔚的尸体了。
“怎么这么臭？对了翌哥，莫蔚回来了吗？”宋翊辰捂住鼻子，话不停地走进屋，一眼就看到了蒙着被子的莫蔚。
“你藏什么呢？”宋翊辰走上前，笑着拉开被子。
“啊——”宋翊辰和程子轩大叫起来。
宋翊辰当场开始干呕，转过头来一脸不可思议地盯着解翌：“这……这是什么东西？他这是什么吓人的表情？莫蔚死了？你杀的？还蒙上被子？你疯了吗？啊？还是你们两个联合起来坑我玩儿呢？是这样吧……这不好玩！”
“我们没坑你。”解翌好不容易从宋翊辰一刻不停的疑问中找到间隙插了一嘴，顿了一下，不急于解释，只是淡淡道：“我也没有杀他，你没看到他身上的血都干了多久了吗？我来之前他就已经这样了。”
“别别别，我可不敢再看了，这他妈……”宋翊辰刚又要发作，程子轩捂住他的嘴：“小声点儿，傻子，你想招来宿管吗？”
“怎么啦怎么啦？我还巴不得招来宿管呢，这是人命啊！这他妈得报警啊！你们两个这么镇静做什么，莫蔚不是你们杀的，你们还能找到凶手啊？放开我，我现在就去找宿管！”
解翌沉默着，宋翊辰是对的，这种场景怎么说也应该报警了。
可他总觉得他们现在这种情况，似乎已经无法正常与警察取得联系了。
程子轩眼睛往门上的玻璃一瞥，低声道：“宿管来了。”
外边走廊里的灯一盏一盏熄灭了，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响起来。
宋翊辰习惯性屏息凝神，三人都看到门上漂浮着一张熟悉的脸，这张宿管阿姨的脸与平时无差，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们三个，双眼还发出着红光，可怖至极。
要说学生时代最像恐怖片的桥段，莫过于半夜打闹，在宿舍门上的玻璃看到宿管直勾勾盯着你的双眼——更何况是在现在这种死了人的情形下。
“这都几点了，还不熄灯？”宿管阿姨的声音仿佛是从头顶上传来的，让人头皮发麻，宋翊辰一哆嗦，这声音诡异至极，似乎说话者嘴里含笑，语气却十分狠毒。
宋翊辰石化了，程子轩当机立断，大声道：“阿姨，您来看看，我们宿舍有人死了。”
亏他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一番话来……宋翊辰在心里感概。
不过宿管阿姨说出来的话让他更加震惊。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这点儿小事自己处理不好，还要打报告？你们赶紧熄灯，不然小心我扣你们的分。”
……
——合着扣分比死人更严重是吧？
这下他们三个都傻掉了。
阿姨转身就要走，宋翊辰赶紧叫住她：“哎哎哎，你别走啊！我们还没……”
他抢着过去要开宿舍的门，却被解翌表情严肃地制止：“有蹊跷，别开门。”
宋翊辰脑子不如手快，已经把门拉开了。
本应转头走掉的阿姨一下子出现在了门口，歪着嘴诡异地笑着，宋翊辰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阿姨拖着一把巨大的斧头，右手反手拎着，身后地面上拖了一道长长的痕迹。
程子轩见状，揪过宋翊辰的衣领往后拉，宿管也是行动迅速，单手挥起巨型斧头，锋利的斧刃闪闪发光，冲着宋翊辰的脑袋就砍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解翌脚尖踢起角落里的晾衣杆，程子轩见状赶忙抓住一头，解翌握紧另一头，两人一左一右，冲上前用晾衣杆顶住木质的斧柄，生生拦住了下降的斧尖。
宋翊辰也没时间发愣了，回过身往后爬，脱离了濒死的险境。解翌和程子轩没料到宿管的力气竟是如此之大，他们两个用尽全身的力气，几秒后还是招架不住了。
情急之下，程子轩咬着牙恳求着：“阿姨，我们……我们马上就熄灯睡觉，您能不要动怒了吗？我们还没犯要以死谢罪的错误吧？您通融一下……”
本以为这话没什么作用，没想到宿管听闻，竟是稍稍收敛了力气，随后放下了斧头，没有再次攻击他们，而是阴森森道：“是啊，还不用以死谢罪。不过你们要是敢出宿舍门，下次就不会给你们留全尸了哟～”
宋翊辰几乎要被吓尿了，热泪盈眶地看着救命恩人程子轩。解翌松了一口气，赶紧关上了宿舍的门。
“我这是在做梦吗？”宋翊辰喃喃，准备拿脑袋撞墙。
“现在的宿舍楼不是我们熟知的宿舍楼，这里的事情不能用常理来解释……”解翌觉得宋翊辰有些鲁莽了，冷冷道，“你冷静下来，小点儿声说话，待会儿再去其他宿舍看看。”
程子轩点点头表示同意，然后关上了灯。
关灯后的宿舍一片漆黑，窗户外面本该存在的路灯也消失不见，像从外边糊了一张黑色的纸，看不到一丁点儿光亮。
解翌打开手电筒，用被子蒙上好几层，让光透出来一点儿，三个人就着这微弱的光围成一圈坐下，六目相对。
“你们进宿舍楼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吗？”解翌问，他回来得早一些，来的时候路上就没有什么人，也就没有察觉出异样。
“有有有！”宋翊辰举手道，“我们来的时候是人流大高峰，明明路上人很多，可一进了宿舍楼人就少很多了。今天这走廊怪得很，看起来格外长，走到117时周围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我寻思他们走的也不慢啊……”
“走廊的灯光特别暗。”程子轩补充，“另外，我们也没在路上看到莫蔚。”
“我也是。”解翌说，“莫蔚并没有回来。”可他一到宿舍就看到莫蔚死在那儿了。
他继续说道：“前几天，我在半夜醒过，当时的莫蔚似乎就已经死了。”
“他的尸体没有挣扎痕迹，凶手解决他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解翌道。
“是啊，这么说，凶手在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可能性最大。”程子轩淡淡地说。
“程子轩，瞎说什么！”宋翊辰瞪了他一眼。心想这样的话也是能说的吗？何况这怎么可能？
“可是前几天莫蔚不都好好的吗？虽然不怎么说话，还是正常地洗脸刷牙，按时躺下，怎么今天就变成这个鬼样子了啊？”宋翊辰垂头丧气，十分难过。
“我觉得，我们所处的环境有可能是不存在的，类似于一种时空错位吧。”程子轩道，“这样看来，莫蔚也有可能没死，我们看到的都是假象。”
“啊？有道理！”宋翊辰重新抬起头，两眼放光，“像是时空错位什么玩意儿的……好多电影都出现过。”
解翌也希望这都是假象，不过真真假假，谁分的清楚呢？
“这样吧，我们去看一下其他宿舍，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程子轩道。
“可是宿管不是嘱咐我们不能出去吗？不留全尸啊！”宋翊辰疯狂摇头。
“不被发现就好。”程子轩道，趴在门框上往外瞧了好半天，确定宿管阿姨都撤退之后，招呼两人过去，又一次打开了门。
三人悄咪咪地摸黑进了走廊，走廊从未有如此之黑，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墙面上还有闪着莹莹绿光的逃生通道指示牌，好让他们确定方向。
他们小心翼翼贴着墙面走，解翌打头，程子轩殿后。走着走着，宋翊辰撞上了前面的解翌。
解翌：“……”
“翌哥，你干嘛停了？”宋翊辰掐着嗓子问。
“脚下有东西，”解翌皱眉，“软的。”
他弯下腰去伸手摸了摸，这玩意有胳膊有腿，不过已经冰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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