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恍见男子身如火

　　肩头不再流血，司萱把衣服穿好，忿忿道：“这宝物显然是一把剑，都还没看到就被它伤了，还真是厉害，我非得把它拿走不可，不然太不划算了。”
　　离焰滞了滞。“那......就把它拿走吧。”
　　“你这护盾不会被剑气给砍破了吧？”司萱看了看罩在两人身上的护盾，剑气一道接一道的劈在上面，煞是瘆人。
　　“是谁进来的时候说相信我来着？”离焰珍惜每一刻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尽量神色如常，不让她发现自己的异样。“而且，我刚刚不也说了，我不会再让你受伤。”
　　“我就随便说说，我当然知道你厉害，哎，看你小气的。”司萱挤眉弄眼的说道，然后看向深处的黑暗中。“剑气是朝这个方向飞来的，我们往这边走。”
　　说着就朝前方抬步，离焰不语，举着明珠默默跟在她身侧，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即便不快的步伐，却是走得艰难。
　　旁边，司萱喋喋不休。
　　“离焰，这把宝剑该不会是什么神兵利器吧？”
　　“离焰，如果真是神兵利器，那它的禁制必然是强悍得紧，你该不会破不开吧？”
　　“离焰，这宝剑剑意如此之盛，会不会是有主之物？”
　　“......”
　　“离焰，你今天的话很少。”
　　“是么？”她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离焰强自镇定心绪，说道：“我不是话少，我也在想你说的那些问题。”
　　“看你半天不说话，还以为到了这里，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影响心神不宁呢。”司萱道：“不过，你想了这么久，有把握么？”
　　何止是心神不宁，是害怕......离焰恢复如常，语气不屑。“呵，我觉得，那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司萱竖起大拇指。“是离焰没错，你这倨傲的性子，仿佛世间所有，都不放在眼里。”
　　“因为世间所有，都不值得我放在眼里。”离焰说这话时，眼睛怔怔的望着她，将她的样子，深深禁锢在自己的双瞳。“可你不是在我眼中吗。”
　　看着他眼中的自己，司萱以为是投影的意思。“不愧是离焰呀，说话就是这么不要脸。”
　　再没走几步，寒气已经是冰冷刺骨了，周遭的一切因为极寒雾气蒙蒙，而剑气砍在护盾上的频率也越来越快，连司萱都感觉到这宝剑就在附近了。“离焰，这宝剑应该离我们很近，可是这冷气沉沉的，哪里看得见，你看见了吗？”
　　离焰不用看，也早就感知到霜华在什么位置了，霜华曾穿透自己的身体，而今，依然对自己满含恨意，这愈发凌厉的剑气，可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就在你前面十步的地方。”
　　“是吗。”司萱高兴道，下意识牵了他的手。“那我们快过去。”
　　两手相握，她手心温凉，离焰近乎想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却是不过须臾，手心里的温凉便消失了。
　　司萱松开手就捏了个火诀，在火光下，通体细长如晶的霜华显现，就像真是冰做的一样，剑身泛着白气，寒意逼人，仿佛随时会被司萱手里的火焰融化，并颤动不止。
　　司萱从未见过剑被做成这种模样，似乎就只有笔直的剑身，当然只是似乎，这剑还是有剑柄的，却因没有剑格护手，显得有些奇怪，才会让司萱有这样的感觉，惊道：“哎哟，宝剑就是宝剑，连样子都跟普通的剑不一样，晶莹剔透的，真好看。”
　　从看到霜华起，离焰就怎么也镇定不了心绪，整颗心慌乱的跳着，只听她说：“好奇怪，这不是宝剑么，可我却没有感觉到这里有禁制，离焰，你感觉到了吗？”
　　“哦，没有。”离焰心不在焉的道。
　　司萱一笑。“既然没有，那我不客气了。”
　　伸手就要去拔剑，离焰双手不自觉的捏紧，骨节泛白，下一刻，司萱就把剑握在了手中，震颤不止的剑停了下来，变得乖顺，也是在握住剑柄的一瞬间，司萱双眼失神发直，而周围的寒气也随之散尽。
　　身旁，离焰的呼吸都停止了，霜华等到了它的主人，司萱，你都想起来了罢......
　　眼前，是一身形欣长的男子，他身着红衣如火，周围的景致仿佛被这火烧尽，能看见的只有他挺直的背影，他只是站在那里，便是所有风华，浑身散发出的气场就让人觉得如神祗一般，不得靠近，不得亵渎。
　　然而，就这样如神明的人，居然有人敢于冒犯，一把细长如晶的长剑从男子后背穿过，直没入剑柄，剑身寒气仿似令男子周身火红的衣衫暗淡了几分，同时，一声音响起。“是不是很痛，可你有我痛吗！”
　　声音有几分癫狂，可男子一声不吭，只朝前走了两步，让自己的身体抽离长剑，红衣似火，看不见男子流了多少血，却能从他跪倒在地的姿态看出，男子伤得很重，即便如此，男子都没有回头。
　　哐当一声，是长剑落地的声音，惊醒了司萱，更使得离焰一颗心迅速下沉。
　　司萱的胸口猛烈起伏，脑中只有两个字，弑神！
　　倏地抓住了离焰的双臂。“离焰！”
　　离焰浑身止不住轻颤，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两个字。“怎么？”
　　“我看见，我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男人。”司萱因为紧张也没发现他的异常，说道：“他很高，也很瘦，就像你一样。”
　　离焰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只能紧紧的捏着，害怕得连指甲嵌入了掌心里都不自知。“像我？”
　　“是说他的身形像你，毕竟他和你都很高嘛，但人家的高，是那种让人觉得高高在上的感觉，哪像你，一个不要脸的无赖。”
　　听到这里，离焰方觉或许不是自己所想，忙道：“你都看到了什么？”
　　“哎，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司萱想了想该如何组织语言好让他能听明白。“就是，我的手一握住那剑柄上的时候，我就看见一个穿红衣服的男人，但我只能看见他的后背，不过，我知道那男人一定是神，我很肯定！可是，有人竟拿着剑从男人的背后偷袭了他，那个男人被一剑穿透却没有回头，跪坐在地上，生死不知，奇怪的是，我看不到偷袭他的人。”脸上现出拧结且害怕的神情。“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了，感觉，感觉在我看到的画面里，就好像是我拿着那把剑偷袭了那个男人一样。”不禁看向被自己丢在地上剑。“而偷袭那男人的剑，跟这把剑一模一样，不，就是这把剑！”不自觉挽了离焰的胳膊，想离他近一点，不让自己那么害怕。“离焰，这把剑太邪门儿了，会不会是一把邪剑，而且是一把弑神的邪剑？”
　　她没有想起来，她只是看到了霜华刺入自己身体时的情景！
　　“哈哈。”离焰笑起来，太好了，她没有记起以前，她对自己入骨的恨意暂时不会重现，自己就可以多陪在她身边一些时间。
　　“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司萱白他一眼。“我们本来是寻宝来的，结果寻了这么个邪物，不觉得害怕么。”
　　此时，离焰的心情无法言喻，原以为就要坠入深不见底的深渊，不承想，深渊底下却是一汪温泉，让自己从不知所措里到了一处安逸无比之地，再无忧虑，他看向司萱。“我笑你胆子怎么这么小。”
　　“我不是胆子小。”司萱抓着他的手臂又紧了几分。“你想啊离焰，我敢肯定，我看到的那个男人一定是神，那这把剑就是弑神之剑啊，可不就是邪剑么，对于我们修仙之人来说，万不能让邪气入体，否则会走火入魔，沦入魔道的。”
　　离焰把落在地上的霜华摄入手中，说道：“这不是邪剑，这是霜华。”
　　司萱盯着他手里的剑，问：“你怎么知道？”
　　离焰也望着手里的霜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看来，有人早于自己得知了霜华的下落，不管那人是敌是友，都不能让那人得到霜华，终归霜华是能克制自己的神兵，若真是敌人，那拿走霜华，无疑是为了对付自己，只是，听李管家说的那个修仙之人是个女子，可在自己的印象中，不管是敌是友都没有几个女子，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现在，自己只想陪她身边，说道：“如果这是邪剑，那个修仙之人就不会千方百计的想要得到它了，至于我为何知道它是霜华，因为我修为高啊，活得久了，自然什么都知道了。”
　　修仙之人于凡人的寿命长很多，不然如何有足够的时间来积攒修为，到最后登顶天途，司萱道：“也是，你修为高，肯定比我知道的多，不管怎么说，修仙之人无论好坏，都不会沾染半分邪气，毕竟一旦入魔，天上地下就再无容身之地了。”
　　“你可看见谁真的入魔了？入魔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她是这把剑的主人，既然她握了剑也没能想起以前的事情，便就该物归原主，离焰把霜华递到她眼前。“这是你拔出来的，就归你了。”
　　“我......”话说确实没看见哪个人真的入魔了，但对于入魔是修仙之人心底根深蒂固的惧意，司萱却不敢接。“还是不要了，就算这把剑不是什么邪剑，可它的杀气太重，我怕再看到那些奇奇怪怪，那些被它所杀之人的画面，况且我也驾驭不了，还是你收着吧。”
　　“也好。”她现在的修为太低，霜华于她来说是祸非福，离焰只把手放了下来，霜华就没入了他的掌心，消失不见。
　　见宝剑已经被他收好，司萱说道：“就也好两个字？”
　　离焰侧首。“那还要怎样？”
　　“那个离焰呀。”司萱看着他讪讪笑道：“再怎么说这也是把宝剑不是，而且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找到的，虽然我驾驭不了，但我知道你驾驭它绝对没有问题，所以它在你手上就有了用武之地......”
　　“你说这么一通，不就是觉得我得了宝剑你心里不舒服么。”离焰受不了她这种没得到宝物又不甘心的样子，把明珠抛给了她。“喏，这个给你，可以了吧。”
　　司萱拿着明珠，喜笑颜开。“要不怎么说我们是朋友呢，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明白了我的意思，这个就叫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离焰咀嚼着这四个字，嘴角浮起开心，满足的笑容，随即道：“走了，既然宝物寻到，也该回谢府了，还得把谢员外一双儿女身体里的仙气给弄出来呢。”
　　“对对对。”司萱脸上的笑容简直止不住了。“赶紧回去，钱还等着给我们赚呢。”
　　两人原路返回，快到洞口的时候，离焰碰了司萱一下，司萱举着明珠的手一晃，明珠就从手里滚落进洞子里。“我的明珠！”
　　司萱马上就转过身要回去捡，这时候，离焰连忙掐了一个法诀，整个洞子里就开始摇晃，他抓住司萱已回转的身体。“别捡了，你没看这山要塌了。”
　　“可，可那是夜明珠啊，可以卖好多好多钱。”司萱也知道，他们把宝剑拿走了，或许这座山就失去了镇山之物，便会引起异动，可心里还是舍不得。“你让我去把它找回来吧。”
　　“一会儿你被埋在里面我可救不了你。”离焰拽着她不松手。“丢了就丢了呗，等以后我再捡到了，给你就是。”
　　哈？再捡颗夜明珠？以为天上掉馅饼吗？显是诓自己赶紧离开，只是，现下这洞子震动得厉害，再不离开，就真的被埋在里面了，司萱都要心疼得哭了，只得跟着他离开了洞子，就在他们踏出的同时，那洞口就完全塌陷了下去，就连谢家的祖坟，都陷进去不少。
　　司萱满脸郁色坐在草堆里，离焰却是无比欢欣，霜华剑没能让她记起从前过往，此后，不管她想做什么，她要做什么，自己都能陪她身边，再无畏惧，哪怕，她记起过往也只是时间问题，但这世间，惟她在自己眼里，自己能毫无顾虑的陪她一时，足矣。
　　蹲到她身前。“怎么，不就一颗夜明珠吗，丢了就丢了，想开一些，你刚才不还说要赶紧去赚谢员外的钱么，坐在这里哭丧个脸就能赚到钱了？”
　　“你说得有道理！”司萱想着还有钱等着自己赚，一下就精神起来，扫去丢了明珠的阴霾。“赶紧的，片刻不要耽搁，钱要拿到手里了我才能安心。”
　　离开谢家祖坟，禁制撤去，谢员外还在山下等着，见到两人一身泥土，脑子里就构画出自家祖坟被掘的画面，难受之余连忙迎上去。“两位仙师，找到害我儿女的仙气了么？”
　　一点也不觉得骗了他有什么不妥，离焰心情大好的道：“找到了，你的一双儿女有救了。”
　　谢员外大喜过望，全然把自家祖坟被掘的事情抛之脑后。“多谢，多谢两位仙师，只要我的儿女能平安无事，我必当厚谢。”
　　回了谢府，离焰轻而易举就抽出了促使两个孩子烧热的仙气，不过须臾，两个孩子的烧热就全部退去，哭声震天，被两个奶娘抱着去喂奶去了，想是饿极了。
　　看到自己的孩子大口喝奶，谢员外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让人拿了一百两黄金酬谢离焰和司萱，这一次，他们一人拿了一个金坨子。
　　有了这些钱，可以好一阵子不愁没钱花了，司萱对离焰说：“我可能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或许这段时间就不能与你见面了。”
　　离焰让她把夜明珠弄丢，就是不想她拿去卖钱，还在想怎么把她手里的钱花光，便有理由继续陪在她身边，让她习惯依赖自己，忽听她这样说，面色微沉，嘴上却道：“也好，趁有了钱，你可以好好养养身体。”
　　两人在谢府外分别，离焰一直望着她离开的身影，司萱走得很慢，想着可能很久都不能见到离焰了，忽然转头想再看看他，却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心中为之一悸，继而露出大大的笑脸掩饰自己的慌乱，朝离焰挥手。“离焰，我们下次再见。”
　　你，居然为我回头了，离焰有一瞬错愕，再就是万千欢喜溢上心头。“司萱，我们下次再见。”
　　所以，我不想等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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