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死已瞑目再无所求
四年后,香港。
紫荆花缤纷的时节,林吉祥坐在电脑前,窗外是白云悠悠,北市的天气一定也出奇的晴好,她突然将头轻轻的凑到电脑屏幕上,落下一吻,然后脸上慢慢露出一丝笑容。
“吉祥,你锅里在煮着什么,快焦了。”林希尧的声音从沙发客厅传来。
“啊!你的排骨被我煮焦了。”林吉祥飞快的跳起来,向厨房冲去。
林希尧无奈的摇摇头,这才慢慢滑着轮椅过来,看了一眼电脑屏幕,那里,正停留在中华军事网上,在一个并不显眼的角落里,有一幅集体会议照,至少有七八个军人,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一个,林希尧叹出一口气,这个网站,她每天至少要浏览十遍,其实,并不常有他的消息的。
眼里滑过浅浅的失落,他的心跳,急速而沉重,当他从昏迷中醒来时,人已经到了香港的心脏病医院,一个陌生的老人坐在他身边,见他醒来,对他说,“我是看在夏阳晨的面子上帮的你,医生说你最多还有五年的时间,如果你懂事,就该知道,不管有多么的不舍,也不要再走回头路,好好留在香港治病,直至,走完你的人生。”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他已经不是林希尧了,林希尧已经死在了那片土地上,他将再也不能踏入。香港这座城,城池虽小,却流传着数不尽的传奇,隐匿在此处的名商巨贾中不乏在全球拥有巨大产业、富甲天下、势倾商野之人,而那些在上流社会中流传着的香艳的故事也往往与爱情有关,可是又有谁能够了解,爱这个字眼,之于那些身在局中的人,是怎样的一种近乎于奢侈的快乐。
但他一万个没想到,两年后,他爱了十四年的那个女孩,会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上天如此厚爱,他死已瞑目,再无所求。
吉祥,你何其幸运,能够被那样一个男人深爱,他什么都有,却甘愿为你沉沦,你又何其不幸,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深爱,我倒宁愿,他是一个普通人。
一场大雨过后,天气阴寒起来,林希尧坐在轮椅上,懒懒的看着窗外的从云层里透出来的淡薄阳光,百无聊赖,骤然被推开的房门带进一阵风,吉祥踏进屋内,笑问:“怎么不在床上多休息?”
林希尧嘴角微微勾出一个浅淡的弧度:睡太多有什么好的。虽然在医学上已经沦为刀俎,可他也没有兴趣做一块乖乖躺着等待挨宰的鱼肉,能不躺着,自然还是坐着的好。
林吉祥走上前去推动他的轮椅:“你要嫌闷,那我带你出去走吧!”
原本林希尧不愿高调,就在贫民区租了个单房生活,因为吉祥来了不方便,才肯住进他香港认识的朋友杨一晗家里的一套公寓,这套公寓可以直接看到维多利亚港,带着吉祥看维多利亚港,也曾是他从前的心愿。
出了小区旁边就是一个小型公园,公园里街道整洁,行人有着英人传统的那种闲适悠闲,林吉祥推着他慢慢的走在林荫小道上,笑问:“你想去什么地方?”
在这走走就好。林希尧安静一笑,树影斑驳中可见他修眉俊目,仿如芝兰玉树,清淡幽香。
吉祥站一株紫荆花树下,看着他扯下路旁小花在细心编织花环,心神有瞬息恍惚,仿佛看到了自己与这个男人己然远逝的少年时光。
“还记得那时你说过将来有一天会带我到香港玩,还说要去找周星驰和四大天王签名。”
林希尧唇边带着暖意微笑:“好好的,怎么又想起这些陈年往事了?”
林吉祥也笑笑,四年前她来了,但那时的他们,已经好像少了点什么,很多个晚上她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合适的词——自在,他们忽然变得不自在了,很多她甚至不敢跟他正视,更怕他再问自己些什么,这四年里她借口要学习要带孩子,根本没拿多少时间出来陪他说说话,对希尧哥甚至都没有他那个香港的朋友上心,她知道希尧哥可能随时会离开,可是她与他中间已经隔着了一个夏阳晨,她再也做不到像少女时那样以他为一切了,甚至,连单独呆在一起都不愿意了,这四年里她之所以心甘情愿留在这里,或许只是为报答希尧哥的抚养之恩罢了。
公园里的风挺大的,吹得他的头发微乱,他静静地看着她,低声说:“吉祥,周周大了,是不是应该带他出去见见世面了?”
自吉祥来后,他每日都抄录佛经,也曾向上苍许愿,愿将自己未尽的阳寿都给予吉祥,如今她陪着他一天,他就多赚一天,早已别无他求,等他走了,还会有另个男人来陪她的,心头触动了一下,好一会儿,终于涩然的开口:“吉祥,如果我哪天去了,你不许伤心,不许放弃,带着孩子回北市去找他好不好?你牺牲的一切,如果夏首长什么都不知道,那你这么做值得吗?”
他这句话,说得坦荡,林吉祥正在玩一片落下的枫叶,听到这话一时竟然呆住了,半晌没动,手不自觉的握紧,再握紧,沉默了不知多久,在他以为她不回答的时候,才听到她轻轻的说:“不好。”
她在心里默念:希尧哥,倘若人生能有七十年寿命,你我才堪堪过了不到一半,且是最苦的一半,余下的一半,理应否极泰来,若是我们竟不曾一起好好享受人生的安乐便死去,又怎会甘心?所以你不能死,我也不能死,我们都要活下去,再次携手,一直走到旅途的终点,为了这个终点,一些人,一些事,又有什么不可放的?她的爱都已经给了夏阳晨,留给林希尧的只是情,亲情!
林希尧不过是个愚男子罢了,明明感知身边人的用心,却因为害怕自己会给她带不了幸福而故意不与闻问,那不是怯懦是什么?林希尧一直都不缺少爱她的机会,只是他缺了承担爱情的责任的勇气,值得庆幸的是她已经让自己的心离开了他,不再因为他这样的怯懦而倍受折磨,如今,会以兄妹之情陪伴他走完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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