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娜塔莎的家离医院并不近，两个姑娘在雪地里走了二十分钟，才到了家。

        这是一户独门独户的小院子，白色的墙体上雕刻着圣母的图样，一看就是较为富裕的人家。娜塔莎敲敲门，开门的是她的母亲。娜塔莎握着母亲干枯的手无声的哭泣，今年年初她回家时母亲还是健康的、眼中闪着光的；开战才几个月就成了这幅形容枯槁的模样。

        “你爸爸现在在单位里忙着，他们市政工作处最近简直是忙昏了头。之前每天在街上能发现上百具尸体，现在情况更糟糕了，每天处理的尸体都有上千具。”

        越来越多的人因饥饿而死亡，有的人在街上走着走着便倒了下来，不会有人注意他们，更不会有人搀扶他们。因为其他人饿的也只剩口气了，保证自己活着已经是最好的了。

        “你叔叔一家已经逃出了列宁格勒，但我和你爸爸都不想走。他是□□员，怎么能丢下自己的责任一走了之呢。”娜塔莎的母亲柔声说道。

        “妈妈，现在我也回来了，在市立医院做护士呢。咱们一家人在一起，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娜塔莎搂着母亲安慰道。

        接着，娜塔莎把姜黎介绍给了母亲。娜塔莎的母亲拉着姜黎的手说：“多可怜的孩子啊，现在情况这么糟，你还没有家人在身边。”作为一个母亲，要是她的娜塔莎处于如此困难的境地而她不在身边，她一定会心疼死。

        为了迎接娜塔莎和姜黎回家，娜塔莎的父亲回来后，开了一瓶“珍藏已久”的牛肉罐头。肉香飘逸，娜塔莎的父母流泪了，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肉了，但这还不是最糟心的。想着两个孩子接下来也要面对这样无望的生活，这对父母更加心痛。

        漫长的冬夜，娜塔莎和姜黎挤在一张床上抱团取暖。现在城市的供电供暖系统已近瘫痪，只能保证市政府、医院等重要地点的供应。普通居民只有靠燃烧家中的木质家具取暖。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谁家的家具都不够燃烧一整个冬季，大多数时候只能靠硬扛。扛的过去便生，扛不过去便死，道理简单而又残酷。

        半夜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屋外寒风呼啸而过吹的窗户呼呼作响，屋内冷如地窖。姜黎的身子不自觉得颤抖，她是多么想自己的家啊，寒冷的冬夜南方是不供暖的，但母亲会给她灌上热水袋提前开起电热毯，保证她上床时被窝里暖融融的。

        其实娜塔莎也没有睡着，莫斯科的日子虽然艰难，但冬天大部分时间供暖是得以保证的，她很久没有体会到如此刺骨的寒冷了。

        清晨两个姑娘不约而同的爬起来，她们想要快点去医院，至少那里还是暖暖的。习惯了早上喝一杯热茶的姑娘们发现，供水系统早已因寒冷而冻住，她们只能喝娜塔莎母亲昨天取回已经融化的雪水。一杯雪水下肚，五脏六腑都仿佛坠入了冰窖。

        屋外雪还在下，清晨的道路上寂静无人。姑娘们戴上毛毡帽，裹紧大衣，又踏入无边的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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