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针锋相对,矜功恃宠
“为何,出此下策?”,赵高指尖揉捏着六博棋的白玉棋子,淡淡问道。
此时虽是胡亥的课业时间,却因为他懒散惯了,跑出去摘花吃茶,房内只剩赵高与赵安两人。
赵安一边将茶水满上,一边若无其事地作答:“义父在马场所做之事被他察觉,自然应当灭口。”
“你这是,要把此事推到我身上?”,赵高怒极反笑,拿着棋子的手愈发用力。即便他设计想让两人更加亲近,却从未想过将徐生除掉。
“义父为何这样说?”,他将茶水恭敬端上,“他知晓此事,便必须在他上报之前灭口,清理痕迹。更何况徐生死,府中人便是我独占信任。我以为义父应当支持我此举的,为何不为?”
“我只希望你记住,你这点信任,不过是由我的面子得来的罢了。”,赵高冷哼一声,将茶水泼在他领口,“我倾尽财力将你送去北地郡,回来却只见你先斩后奏。若不是我看出徐生之死的端倪,你可曾想过告诉我?”
温热的茶水浸湿衣领,在寒冬之中瞬间变得冰冷刺骨,顺着脖颈流下。湿透的衣物紧贴着脖颈肌肤,湿冷难耐。他垂眸静静受着,微微蹙眉,委屈地轻启薄唇:“这等粗略的计谋,安儿从未想过瞒着义父。而且安儿在此孤立无援,只能假借扶苏公子的线人传信,不宜提义父名讳……”
赵高长叹一口气,心中总算认同了他的做法,若是让那皇帝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的确是莫大的隐患,
“安儿,你我风雨同舟,休戚与共,万不可因为自己的鲁莽而将我们这么多年的筹划毁于一旦……”,赵高拿出丝帕替他擦着水渍,皱着眉,神情微冷。
倾尽财力送他去北地郡……倒是好妙的说辞。赵安垂眸看着赵高的动作,心中只剩冷笑。对早已湿透的衣物来说,这丝帕何益?
鞋屦清脆的哒哒声敲击在地板之上,由远及近。赵高听闻将手帕收起,正襟危坐。
“我回来了。”,胡亥笑着跑到榻上坐下,“果然还是要在外面呼吸自由的空气更让人高兴。诶,你的领子怎么湿了?”胡亥的双颊被凛冽寒风吹得泛红,伸出指尖想去碰着。
“安儿违背了与我的诺言,这是惩罚。”,赵高笑着,伸手将胡亥揽在怀里打断了他的动作,“好了,这盘棋还没下完呢,到你落子。”
诺言……什么诺言?难怪今日高先生表现这么怪……胡亥想转头望去,又怕惹恼了自己的先生,只盯着棋盘心不在焉,时而瞥向赵安,举棋不定。
他说得没错,如今的这点信任,不过是靠他推举而来。在赵高身边,他确是一举一动都不敢向着我……
赵安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亲密无间,乐此不疲地下着六博棋,双拳不自觉地紧握着。自从他入赵府,他受赵高泽被,却又身陷囹圄,为赵高所控。
十一岁那年,正是胡亥如今这般年纪,他与婉儿便被赵高送往北地郡。当时他怀着自以为义父在他身上所托的厚望,怀着造福故土之情,前往北地郡。迎接他的却是九死一生,看着自己从前梦中的故土战火纷飞,在众人鲜血之中,艰难求生……等他看出身边那些所谓照拂自己的人,也不过是义父手下的眼线时,他便明白,他是死是活,不过都在义父的一念之间,他是作为棋子才有资格这样活着的。而赵地的一切,也不过为了试探自己是否忠诚,为了积蓄他心中对秦之恨。可即便秦有暴戾,等到真正推翻秦时,死伤的又是谁呢?死伤的都是他们眼中低贱的黔首罢了……
他从炼狱中逃出,才获得了赵高些许信任。自己作为赵国孤儿,成为了赵高对赵国复兴之事的精神寄托。数年之谋,与赵高而言,为复一仇,于他而言,为脱一困。这场局,在胡亥身上,他不能输……
他看着两人的六博棋下了一盘又一盘,神色黯然。
等到赵高离府,胡亥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来,问:“今日是怎么了……为何高先生说你背弃他?昨日在婚宴上碰见,不还是好好的吗?”
“亥儿觉得我是背信弃义之人吗?”,他轻声埋怨着,“寒风萧瑟,衣衾冷如冰雪,你都不曾关心我一句。此刻还要用攀谈拖着我,不许更衣吗?”
“不是……”,胡亥看着他微颤的睫毛,有些心虚,“只是高先生他……”
赵安浅笑道:“玩笑话罢了,亥儿何故将我这样的侍从放在心上?”
胡亥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三分忧虑,余下的都是不可明说的喜悦。他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感觉到自己对于赵安来说并不是可有可无的。
他低头轻笑,扬声道:“明日帮安儿制备一身狐裘大衣,这可是高先生都没有的,你可不能再说我对你不上心了。”
幼稚……他浅笑着,意识到自己与胡亥相当的年纪,在胡亥心中便是比起义父已赢了不少。此后,便是要用这些时间追赶上几年来义夫在他心中教导陪伴的情谊。
只是不知道,小公子对分桃之爱感不感兴趣……
他抿唇浅笑,若真能这样,倒真是事半功倍了。如果能得了胡亥心中最信任的位置,即便是把自己交出去,也并非不可……
他用手抚平衣角褶皱,收拾好仪表,又回到胡亥身边服侍着。将与扶苏商谈之事一一告知,已过半日,胡亥却也不曾追问,只等他自己提起。
没过几日,府中果然增添了几人来填补徐生之位。若是不出所料,那些人便是陛下所派。只是他们均与胡亥不甚熟悉,府中事务便悉数落在赵安肩上。一连几日,既是徐生丧事,又是腊祭筹办,惹得他脚不沾地,心力憔悴,终于在腊祭前夕病倒在床。
“安儿……怎么在这个时候病倒了。明日还要进宫举行祭祀仪式呢。”,胡亥坐在床榻旁,遗憾地说,“你还没见过父皇,而且母妃也念叨着你……”
“咳咳,对了。”,赵安以袖遮面轻咳着,坐起身说,“腊祭时,你一定记得叮嘱胡美人小心谨慎。”
“关于母妃之事,我是断不会忘记的。”,胡亥有些不解,“安儿放心,先把药都好好喝了吧。”
“好,听亥儿的”,他伸手抚上胡亥后颈,浅笑道。
“这次祭祀我便不去了。”,望向胡亥身后新来的侍者嘱咐道,“刘毅大人,公子有颗乳牙快掉了,烦请你替我注意些。”
“我自己还不会吗!”,胡亥抢过话头。身体发肤之事,让他觉得有些暧昧,脸颊微红,又怕赵安是因为责怪自己,才将自己交付出去,他支支吾吾地说:“自从你受凉,我是天天让你喝姜汤,烤炉火。可别把患上风寒怪在我头上……”
“我都说了是玩笑话,我何时这般小心眼了?”,赵安笑着安抚。
实际上,不能进宫见始皇反倒让他松了一口气。对如此只在传闻中便足以让人闻风丧胆之人物,就算众人再如何称他勇武早慧,他也会萌生敬畏退却之意。只希望,胡亥离了自己视线不会被人设陷,也不会有人离间他们。
只是……将闾昆弟三人,此刻恐怕自顾不暇。想到此,他垂眸浅笑,轻声催促:“亥儿,早些睡吧。明日可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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