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南诏
金蝉盘上的指针终于不再直指南边,而是不住地往西方偏离。
打马奔驰半月余,顺着指针往西去,风光水色与北边便是两个天地——身畔两侧无边黛色,深浅不一,脚下的平路也被依次拔高。
当朝上二代先帝,一生八十多载,可谓传奇、功业甚多。
自幼被立为帝,前四十年任皇叔领兵掌权,自尹氏王朝颓败之时,平起义、扩江山、挽狂澜于既倒,更旧都为京、又建新都东,后四十年为君,开科取士,扩建运河
如今这块他们脚下的土地,亦是上二代先帝时拿下。溃吐蕃、占洱海,顺势一统六诏,于此地设南诏郡王,拢入尹氏王朝疆域。
据传,这南诏亦是江湖神秘门派——集云教所在之处。
望着两旁高耸浓密的树丛,唐念依对此地陌生得很。
不知这位‘骆美宁’会是个怎样的姑娘,竟然只身从万仞到了南诏,浑然陌生之地,亏她胆大至极。
两人自官道入了山里的城,穿过街巷,人影由疏至密,热闹至极。
这处的人们穿的、戴的,甚是新奇,可衣裳上的花绣、配饰又与北边儿京都里的有着几分相似。
长街一处显眼,有高楼靠山依水起。
那高楼台面上钻出个顶着高帽的老嬷嬷,只听她道,“今日个有贵女大喜,不求郎君家中几贯银、不求郎君腹中装着多少墨,只愿招个赘婿入门。”
“咿——”
街上看热闹的行人唏嘘出声,有些男子只道赘婿拉人面子,连喝倒彩;有些个家贫流浪者,却嚷嚷着要新娘子露脸一见。
“莫慌、莫慌。”
高楼木栏内的素色帘被人执手撩开,探出半张脸来,看客堆挤的长街上静了那么一瞬。
帘中走出一位妖艳绝伦的女人,她连面都不遮——头上顶着银圈帘、双腕卡的掐丝镯、脚踝挂着银铃响。
胆大至极。
唐念依眯眼细瞧,妖艳却又贵气,好脸!
这张人面,与她如今戴着的假脸能一较高下。
“诸位壮士赏脸,齐聚与天香楼前,小女子蓉儿在此先谢过了。”
这自称蓉儿的姑娘也不忌讳看客众多,一大踏步踩上高楼外侧木栏,曲腿一只,施施然坐在独木上。
单腿悬空摇晃晃,脚铃儿心中响。
“嬷嬷方才说清了蓉儿之意,蓉儿父亲早亡,独剩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好在家父留下良田铺子不计,今儿个就想给我们家中招个赘婿,一来,不至使亡父家产东流;二来,蓉儿也到了待嫁的年岁也好为我们家留个后。”
那蓉儿露齿一笑,如花绽开,街上男众便相互挤兑着,往高阁周边儿的河畔聚去。
蓉儿姑娘声音不大,却又朗又脆。
“女儿家如此大咧咧抛头露面总是不好,嬷嬷,让人发些赏钱下去。”蓉儿回首吩咐嬷嬷,又道,“壮士们就当今日之事是你们与蓉儿间的秘密,切不可外传。”
忽地,街道上冒出几个扎着双苞的小孩,看不出性别,他们手中攥了碎银,往人群里撒着。
碎银可比铜板值钱,一时街上,无论男女,都来争抢。
唐念依咬唇,两人间都少有不外传的秘密,更何况这满街的游人?如此大场面,这位蓉儿,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她打量起蓉儿浑身上下:衣裳款式不是她常见的,想是这南诏特色,但这布料她认得,定是奇佳货色,光滑熠熠,衬的她那两只胳膊就像刚洗净的嫩藕。
唐念依的眼神流连在蓉儿腰间系的那只讲究木牌上。
“蓉儿招亲也简单,就请壮士往这儿来。”蓉儿伸手点了点栏杆,“在这儿,嬷嬷给上来的壮士们盖上红布。这之后啊,谁抓到蓉儿,蓉儿便嫁给哪位。”
话音刚落,便有生猛的,从岸边一头栽入了水里,打着浪花儿就往蓉儿那处游去。
有了出头鸟,剩下动了心的,就跟下饺子一般落进水里,前呼后拥。还有些不会水却动了心的,脱下鞋子朝水里的人头扔去,看不得谁领了先。
那打头阵的壮实汉子怕是有几分本事,眨眼到了对岸。可惜这高楼临水处是块平滑的外斜坡,根本没有借力点,想爬也难爬上去。
蓉儿见此,呵呵笑开,用袖子掩着唇道,“是蓉儿想的不周全,嬷嬷,找块长缎子来!”
唐念依从骆荀胸口摸出金蝉盘,盘中指针从月前的固定方位到现下的摇摆不定——这意味着他们离骆美宁已经很近了,近到金蝉能辨别出骆美宁的小步动作。
“你去寻骆师妹,我有事要办,办完找你。”
唐念依将盘抛回骆荀怀中,话音刚落,只见那嬷嬷便从楼中寻出了一条艳红色的长缎,正准备往楼下水池中抛去。
“哗——”绸缎抖落声骤响之时,唐念依后退半步,遂朝前纵跃一步,凌空而起。
前半月在路上,唐念依就一直不咸不淡地,像是腻了他一般。
这会儿,骆荀一双眼全黏在她身上,眼睁睁看着唐念依似动了心似的,将台上的蓉儿端瞧许久。
一众人只见长街中冒出位俊艳至极,雌雄莫辨的公子,他一飞身,便越过半面塘水;一伸手,便扯住了嬷嬷想要扔下的长缎。
骆荀瞧瞧唐念依,这才瞥了眼高楼那位肆意撒腿而坐的‘蓉儿’,眉头皱得更厉害。
暗道:不妙、不妙,莫怪江湖传言盛,这师祖甘棠就是喜欢脸好看的。
他忙凑上前去,步了唐念依踩过的路,也扯了半拉红缎,借力落到高楼的展台内。骆荀将长缎一扔,赶忙拉了唐念依的袖子,“你又要作甚?”
唐念依瞪了骆荀一眼,视线仍停留在蓉儿腰畔的木牌上,只觉得他坏事,可她来不及解释,便听蓉儿朝楼下呼喝道,“可还有哪位上得来?”
“缎子呢?把缎子扔下来啊!”
蓉儿指了指唐念依,“缎子在那位公子手上,扔不扔,就不是蓉儿能决定的了。”
“小子,你快快把缎子扔下来。”
“是啊,快。”
“你敢不扔,待会儿哥几个有你好看。”
对此,唐念依置若罔闻,蓉儿亦然,她朝着街上又问了一次,“可还有壮士要来撞天婚的?”
此言一出,又有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动身,他一顺踩过塘中众者头,两步踏在高楼底的斜木板上,翻身一跃,也上了高台。
蓉儿独坐木栏掉了个儿,面朝高台上三位,“三位少侠俱是好身手,蓉儿何德何能呀,嬷嬷,上遮面巾。”
这会儿站得近了,那木牌唐念依更是看了个透,她轻轻勾唇,若是有缘,便令她做一回赘婿吧。
蓉儿吩咐完,自楼内上来的不是嬷嬷,而是街上发碎银的小童。
三童端着盘,一盘中盛着一张黑色面巾,举高奉上。
“请吧。”蓉儿从木栏上支起身子,竟单脚稳稳立在栏杆上。
街边、塘中人见了这场景,唏嘘声阵阵。
塘中人也知,这位蓉儿小姐招赘婿,定不是招凡者。
戴着面具的男人首先取了面巾系上,他独立一侧,唐念依与骆荀则靠得更近些。
骆荀自己不系面巾也就算了,他还一把夺过了唐念依身前小童盛的面巾,拽着就要往楼下的塘中丢。
唐念依也不多话,伸手就抢。
她与骆荀你来我往之间过了两招,却也不是真心想打,只寻思着怎么把自己心中所想传达给他听。
“蓉儿姑娘招赘,公平竞争才是,你抢了面巾不让我戴是何道理?”唐念依朝骆荀撅了嘴,“你我若是鹬蚌相争,最终赢家只会是戴好面巾的侠士。”
末了,她又补一句,“若是撞天婚、抓媳妇的时候输了,在下心甘情愿。”
骆荀这才将面巾递还给她,二人分别系上。
“你们可戴好了?”蓉儿在木栏杆上踮脚问道。
三人都不答,俱是立在原地微微颔首。
“三、二一,开始——”蓉儿嘻嘻一笑,最后的声儿,便是给他们蒙了面后的提示。
戴着面具那人与唐念依同时动了,两人一左一右,朝蓉儿出声处伸手虚握。
蓉儿轻轻跃起,伸手朝顶处屋檐处一抓,借力跳出蒙面人与唐念依的合围圈。
蒙面人与唐念依听声辨位,同时转头。
唐念依起先朝落地声处迈出半步,却转身朝蒙面人踢出一脚。
骆荀本不是局内人,她只需解决蒙面人即可。
那人也不是泛泛之辈,生生吃了唐念依一击后,反倒是迎面而上,朝唐念依处送出一拳。
唐念依曾因练阴阳眼时剜去双目,在那档口,身边虎狼环伺,除了耳朵和鼻子,便无能信之物。她也没料到如今这能力不曾退化,拳风烈烈,她听得十分明白。
歪脖一躲,便正好错开蒙面人送来的指骨。
蒙面人复送腿而来,唐念依抬臂隔档,拳脚之间,她占尽优势。
“喝!”他低呼一声,遂抽出腰间夹扇,扇面展开,露出扇骨上道道尖刺。
唐念依只道这人正派,用个武器还先知会一声,不来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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