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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一路追杀


  此时约五更天,宁、钱二人正在发愁,忽闻远处传来马蹄声,由于此时天色较暗,只隐约可见一人一骑从东面而来。到得山洞下面时,只听得呯的一声,那骑者从马上掉了下来,一动也不动。宁陆兆几个起落,到了近前一看,骇然发现正是失踪了一天的九渊。赶紧抱起来,只见九渊面如白纸,双目紧闭,早已晕死过去。

  宁九渊醒来的时候,已日上三杆了。忽觉得脸上有冰冷的物事滴落在脸上,睁开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张憔悴的脸。钱琴韵见宁九渊醒来,喜极而泣,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一把抱住宁九渊痛哭不止。宁九渊神情委顿,气色虚弱,被母亲一抱,牵扯得伤口更痛了,紧皱双眉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宁陆兆闻讯赶来,拍了拍钱琴韵肩头:“你弄痛九渊了。”钱琴韵才意识到自己太激动了,遂爱怜地轻轻把九渊平放在床上。

  宁陆兆把了把宁九渊腕脉,脉博虽然微弱但节奏稳定,想来已无大碍,给他重新换了金创药,又让他服了少林寺丹药五味还阳丹。天已放晴小河解冻,继宗到河边钓了几条鲫鱼,钱琴韵亲自下厨将鲫鱼剖腹洗净,将鱼汤熬至乳白色盛出喂九渊喝下。

  到得酉时,宁九渊脸上气色稍微红润,这才将自己前一天一夜惊心动魄的经历向父母叙述清楚。当听到侯三、孙黑子打听韩瞠眼,问九渊是否姓韩或姓柴时,宁陆兆、钱琴韵两人脸色巨变。听宁九渊讲完经历后,宁陆兆沉默了片刻,然后急忙传唤李管家至跟前道:“事出突然,你速安排车辆,你随我们一起去陕州。其余佣人全部多发半年工钱遣散,家里一切用具均赏赐给他们。”李管家转身欲去,宁陆兆又叫住道:“有陌生人问起叫他们不要说在这里做过工,这宅子也让他们不要进来住,以免无辜牵连。”李管家自去安排了。

  宁陆兆继而又道:“九渊这次能遇难成祥,咱们得感谢窦姑娘,这窦姑娘乃名门之后,其父窦子僖为窦禹钧前辈爱子,排行第五,为官正直清廉。窦禹钧前辈更是令人好生景仰,家教甚严,在养儿育女方面卓有建树,更是将其五子培养成国之栋梁,届时定当前往当面致谢。至于九渊所说的侯三、孙黑子称飞绥子为掌派师伯,想必这两人也是崆峒派门徒,崆峒派乃名门正派,也插手这件事倒出人意料。”(注:《三字经》云:“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窦燕山,原名窦禹钧,其祖籍是蓟州渔阳,渔阳地处燕山一带,故后人称窦禹钧为窦燕山,其五子分别为:长子仪,字可象,五代后晋天福六年(941年),举进士;次子俨,字望之,后晋天福六年举进士;三子侃,文行并优,后晋天福六年举进士;四子偁,字曰章,为人刚直不阿。后汉乾祜二年(949年)举进士;五子僖,在北宋任左补阕,为官清廉,名扬城内。)

  宁陆兆像是跟钱琴韵说又像是喃喃自语般:“十年了,难得十年平静如水,看来今朝开始又要奔波了。”九渊和继宗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突然之间就要离开自打出生就朝夕相伴的家了,心里无限落寞。

  钱琴韵收拾了一些细软,不一会儿李管家亦安排妥当。众仆人纷纷前来洒泪告别,李管家找来马车,钱琴韵、九渊、继宗入车厢坐定,由李管家驾车,宁陆兆一袭白衣,头戴斗笠自骑一马在后面跟随。

  其时天色已晚,经过白天日照,路上积雪已融化,但入夜天气依然寒冷。冷月清辉,寒星隐现。因宁九渊伤口未愈,一行人缓缓行驶在夜色之中。由于雪后初晴,道路泥泞不堪,华阴虽然离陕州两三百里地,但到得河南境内虢州,已是子夜时分,人困马乏,疲惫不堪。找了几家客栈不是黑灯瞎火就是关门闭户。正烦闷间,前方一片灯光下有一店招迎风招展:来福客栈。李管家忙赶上前来,见一老妪佝偻着背正准备关门打烊,李管家问道:“请问店家还有房吗?“那老妪上下打量了李管家说道:”哦…哦…有。“然后就弯下腰不停地咳嗽起来。要了两间上房,宁陆兆、钱琴韵、九渊、继宗共宿一室,李老家在隔壁住了一间。洗漱完毕,众人均已入睡。

  李管家推开窗户向外看了看,然后翻身而出,在屋顶上及院前院后巡视了一番,未发现任何异常,就返回房间入睡。约莫一个时辰,忽听到屋顶有一阵衣袂破风之声,李管家穿窗而出,上得房顶一看,骇然发现有五人正伏在屋脊上往宁陆兆所住的房间窥视。李管家向五人招了招手,引至后院空旷处,沉声低喝道:“几位鬼鬼祟祟深夜造访,所为何事?”借着月光一看,发现先前那店家老妪也赫然在列。

  “李迁旭,你就是柴家的一条狗,今天我要宰了你。”那老妪阴恻恻地说。李迁旭看了看那老妪手中的铁算盘道:“装得真像,在下眼拙刚才居然没看出来,想必阁下就是阴阳双煞的阴煞阴冷珠。”又看了看右首一瘦子手拿一杆秤,便道:“想必这位就是阳煞阳万滔了。”心里暗暗叫苦,看来今晚是免不了一场恶斗,这阴阳双煞功夫阴狠毒辣,能从二人手里活命的寥寥无几,况且还有三个黑衣人不知是什么来路,也对自己虎视眈眈。刚才以为只是几个二三流角色为了不打扰主人休息自己解决了就是了,现在看来只有自己以死相搏先阻拦一阵子让主人先行逃离这是非之地。想到这里,故意大声喝道:“阴阳双煞不在罗浮山呆着享清福,跑来这里干什么?“然后一招“大漠孤烟直”就闪电般向阴煞面门点去,阴煞手中算盘向上一拨,正要格挡,哪知李迁旭这是虚招,烟枪顺势一个弧线转向反点左首汉子百会穴,那汉子单刀横刀往上一格,李迁旭再次变招,烟锅往下移八寸,正中那汉子咽喉,眼看是没活命了。

  李迁旭一手烟枪使得出神入化,二十年前就名满江湖,人称烟枪李。后来不知什么缘故就极少在江湖上露面了,所以知者甚少。烟枪李眼看今晚都是几个硬茬,所以一上来就痛下杀招,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先解决几个碍手碍脚的也是好的,想到这里所以先攻击阴煞是假,他心里也清楚,哪怕自己单独与阴煞交手,没两三百招也难分出胜负,而且谁胜谁负尚难预料,何况还有阳煞在旁助阵,所以今晚凶多吉少,想到这里以虚招诱故再以虚招骗得这汉子举刀上格,中门大开所以一击而中。

  烟枪李一击毙敌,得势不饶人,继而使出自己这么多年苦心孤诣钻研的绝招“千头万绪”,虽然演练不下千万遍但这还是第一次用这招临敌。这招“千头万绪”是烟枪李李迁旭从自己名字谐音中演化而来。一旦使展开来,丝丝缕缕,缠缠绵绵,剪不断理还乱,让敌人无从下手,这招最适合以一对多,敌众我寡的时候最为适宜。阴阳双煞第一次遇到这种怪招,一时间感觉铺天盖地都是烟枪,犹如一张巨网,连绵不断又丝丝如扣,烟枪李又接二连三地使出了“一天九日”、“牵肠挂肚”。可叹威名一世的阴阳双煞被折腾的左支右绌,完全处于被动局面,这是两人出道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正手忙脚乱之际,突闻两声惨叫,另外两个黑衣人扑通两声已倒地不起了。

  烟枪李一抢得先机就接二连三使出压箱底绝招,这三招最耗费自身内力,三招一过,全身汗出如浆,招数已明显慢了下来。双煞一见情形,分左右抢攻。阳煞阳万滔大喝一声,秤砣突然离杆向烟枪李面门激射而出,电光石火间,焑枪李身子向右急闪,突然阳煞秤杆已悄无声息插入烟枪李左肋,一时间血流如注。烟枪李双脚点地往后掠去,脚还没站稳,双煞如影随形已双双袭到。阴煞一招“横扫千军”向烟枪李双腿扫去,阳煞一招“白蛇吐信”直点烟枪李咽喉,这两人是同门师兄妹又是夫妻,配合起来天衣无缝,一个攻下盘一个攻上盘,一个攻前面一个攻后面,顾得了头顾不了尾,一时间烟枪李左支右绌,败相已露。

  双煞见此情形,精神一振,阴煞一声暴喝,一招“神机妙算”,算盘直向烟枪李丹田疾奔而来,阳煞枰杆急点,一招“称心如意”闪电般向烟枪李后脑玉枕穴点来。这一组合式攻击真是独具匠心,虽然只两人,但前后上下都已兼顾。烟枪李刚格开阴煞的算盘,后脑劲风甚疾,已无法闪避了。电光石火间,突闻啪的一声,阳煞的秤杆已被一突如而来的飞蝗石击偏了。突然一条白影一闪,阴阳双煞面前已多了一个白衣胜雪,身材颀长的男子,手持长剑挡在烟枪李面前,正是宁陆兆闻声赶到了。烟枪李急声道:“主公,你快走,不要管老奴!”宁陆兆平静地说,你歇会儿,让我来会会他们。“烟枪李退在一边为他掠阵。阳煞看了看宁陆兆,厉声喝道:“想必你就是柴豫了,拿命来。”宁陆兆也不应他,一招达摩剑法“野马分鬃”向两人刺去。其剑势如虹,寒气拂面。阴阳双煞见来势甚急,分左右与宁陆兆战在一起。

  三人大约斗了三十几个回合,宁陆兆一招“鹞子翻身”,行麒麟步,双脚上纵,空中一个折身,连使两招“古树盘根“、”横江飞渡“逼退敌人,一把拉起烟枪李跃身上了屋顶,一把推开烟枪李道:“你赶紧带他们走,我来断后。”烟枪李道:“不可,我来掩护……”不等烟枪李说完,宁陆兆早已抓起烟枪李往前一掷,怒喝道:“快走!”烟枪李知道,自己已身受重伤,如果自己来挡敌人送了命不打紧,反倒连累了主公一家就不好了,以主公的武功能阻得双煞一时半刻,自己反而可以带着宁夫人及两位少爷逃走,烟枪李想到这里借宁陆兆一掷之力急急掠向宁夫人所在的房间。

  阴阳双煞双双腾身而起,欲抢上房来追杀,离屋顶尚有两三尺时,宁陆兆突然一招“泰山压顶”向双煞劈头盖脸地袭来。双煞人在半空无处借力硬生生被逼回了地面,双煞连攻数次均被逼下地面来。两人怒不可遏,一声怒吼,阳煞的秤砣倏地离杆向宁陆兆胸口激射而来,阴煞亦双手一抖,满算盘的珠子突然向宁陆兆铺天盖地疾驰而来,一时间破空之声大作。宁陆兆一式“千山暮雪”将全身上下罩了个严严实实,只听得叮叮当当声不绝于耳,阴阳双煞也趁机从两边飞上屋顶抢攻宁陆兆。

  三人又斗了二三十个回合,宁陆兆招数已滞慢,渐渐处于下风。突然,烟枪李去而复返,奋力加入战团。宁陆兆大惊,问道:“还不快走,你回来做甚?”不等烟枪李回答,阴煞早阴恻恻地说:“姓柴的,你就安心领死吧,你那婆娘还有那两个小子,我们已安排人照顾了。”说完磔磔磔怪笑起来,那笑声极其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不等她笑完,烟枪李早已一记“紫烟氤氲”向她头脸罩来,两人你来我往地斗在一起。

  宁陆兆听阴煞那样说,心知娘儿仨只怕又被敌人截去了,九渊本来已身受重伤,如再遭受折磨,后果将不堪设想。想到这里手里加紧力道与阳煞战在一起,只想速战速决,哪知适得其反。达摩剑道讲究心定神宁无杂念生,一切皆空禅入剑式。亦讲究气韵生动,气度宏大,洒脱自如。平时宁陆兆倒能达到此境界,但现在心里着急救人,一时间节奏全乱,只有进没有退只有攻没守,招招全是凌厉杀招。阳煞看出其中破绽,枰杆斜挂,悄无声息地直点宁陆兆左腿,宁陆兆长剑下划欲以挑开,阳煞自右向左斜上,快若闪电。倏然点中宁陆兆右臂曲池穴,宁陆兆右臂一麻,只听得当啷一声,长剑已落地。阳煞踮步进身挥杆直击宁陆兆膻中穴,宁陆兆左袖一挥,撩开枰杆。身体倒纵丈余以防阳煞连环杀招,哪知阳煞如影随形般早已跟进,一招“捕风捉影”,挟着破空劲风仍然直点膻中穴,欲避已来不及,突然人影一闪,已被来人推开,只听得叮得一声,枰杆已被烟枪李挡开,饶是如此,烟枪李也被紧跟而至的阴煞一记算盘砸中右肩。一阵钻心巨痛袭来,额上冷汗涔涔而下。

  刚才烟枪李与阴煞决斗,因为自己左肋受伤,虽然刚才回客房寻找宁夫人时自己包扎了一下,但打斗时仍然疼痛不已。本来与阴煞就棋鼓相当,自己又有伤,加之看见主公长剑被击落,自己担心主公安危,所以一看到宁陆兆有危险,便不顾安危地挡了阳煞那致命的一杆,而阴煞又怎能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随即一记“力劈华山”向烟枪李后脑砸下来。烟枪李听闻脑后风疾,但苦于要救宁陆兆,只得硬生生稍往左移了半尺不到,虽然帮宁陆兆挡开了那一杆,但自己右肩却吃了阴煞一算盘。

  烟枪李将烟枪一横,大声吼道:“主公快走,难道非要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吗?您不能忘了您还有很多大事要做!”宁陆兆一听此话,一咬牙捡起地上长剑双脚一蹬身体向西边的一棵古松激射而去。刚到半空突闻松树上传来一声:“回去!”紧接着一个人影从松树上窜出,双掌拍向宁陆兆,宁陆兆身在半空,只得用双掌硬接来人双掌,然后趁势又飘回屋顶。只觉来人掌力雄浑无比,自己双臂酸痛不已。紧接着几声磔磔怪笑,四个人影从四面飘然而至,联合阴阳双煞将宁、李二人围在中间。

  烟枪李倒抽一口凉气,先前自己还道自己以死也要保主公周全,现在看来,这希望渺茫之极。只见那四人个个蒙面,都身形高大。从刚才来人与主公对掌的功力及几人的身法来看,功力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左首的那人阴森森的说道:柴豫,今天你的死期到了,不要再做缩头乌龟了,找阴朝地府见柴荣去吧!“说完一声呼啸一齐向二人进攻,那四人青一色的黑色夜行衣,都是使一柄极窄且薄的长剑,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宁、李二人背靠背应敌,宁陆兆突然发现那几人剑法均属于少林派达摩剑法,但又说不出的诡异、轻盈。达摩剑法“横江飞渡“本是从左向右水平横斩,但他们使出来却是从右至左,而且是上下起伏有如波浪般横斩过来,一招变成了几式了,令人防不胜防。”古树盘根“本来是人腾空后头下脚上然后用剑从敌人头上向下缠绕绞杀,而这些人却并不腾空而起,而是站在地上,自脚往上正面用剑交叉画圆进行缠绕绞杀。宁陆兆有好几次都差点着了道儿,说他不是达摩剑法吧,又明显有达摩剑法的影子,说他是吧他攻击的角度和变化又自成一家。就像那些学书法的人,从临帖、入帖再到出帖,然后能自成一家,但又没有脱离古人的影子。想到这里不由得心里暗暗吃惊,这定是哪个剑道顶尖高手精研了达摩剑法又加以改良自成一家。正思忖间,左臂一痛已被长剑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深可见骨,紧接着大腿又被长剑划伤,一袭白衣被染成一片片殷红。

  那烟枪李情况更为严重,背上、胸前、腿上都是伤痕累累,眼见两人难逃厄运了。突然嗤嗤几声破空之声,从西首的古松树上疾射出几缕青影,分别击中那四个蒙面人及阴阳双煞腰间要穴,一时间六人一动不动地就像被钉在原地,众人再看那打穴之物掉在地上,借着的星月微光,依稀可见赫然是一根根松针。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一根如此轻软的松针在同一时间将几个高手制住,认穴之准劲道之足简直骇人听闻。紧接着一溜青影抓起宁、李二人飞逝而去。从打穴、救人没一人看清那人面目,只觉得眼前一道青影一晃就不见了。宁、李二人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树影飞逝,两肋下夹着两人还能穿墙跃屋,暗暗赞叹此人轻身功夫竟如此之高。出得客栈门前,遂将两人放下,宁、李二人一看眼前这人一身青衣道袍,身材甚伟银须飘然,年过七旬精神矍铄。宁李二人纷纷上前致谢,一礼到地朗声道:“救命之恩永生难忘,请问仙长道号?”

  那老者赶紧将二人扶起一指前方道:“救人要紧,稍后再叙。“说罢早已长袖飘飘向前方掠去,李管家早已牵过宁陆兆的坐骑,看到旁边有四匹马,应是刚才那四个黑衣人的,随手选了匹雄健的黑马翻身上马,紧跟在宁陆兆后面。三人约莫追了半个时辰,远远便见前面有一辆马车,正是宁九渊先前所乘之马车,前后共有十几骑将马车押在中间缓缓前行。那老者几个起落,已拦在众人跟前,宁李二人也打马紧紧跟上,堵在队伍后面。那行人个个身穿夜行衣个个蒙面,见有老者拦路,为首黑衣大汉怒吼一声道:“牛鼻子活腻了,深更半夜敢来拦老子的路?“那老者沉声喝道:“朗朗乾坤劫持妇孺,还有王法不?“那大汉怒道:”老子的事,要你管?你识相的就滚远点,否则老子劈了你。“那老者道:“大丈夫应当光明磊落,不敢以面视人又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你们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不等那老者说完,早已有五个人抽出兵刃向老者扑将过来,后面也有四五人与宁、李二人打斗起来了。也不见那老者如何动作,倏地在五人间穿梭来回,已在每人腰间各拍了一掌,每人都已全部被封了穴道,站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后面五人被宁、李砍倒了两人,剩下三人也不是宁、李二人对手,那守住马车的两人看形势不妙,刚举起刀想将母子三人作为人质要挟,那老者只一挥袖,两人穴道已被长袖扫中,顿时动弹不得,不一会儿十二个人已全部被制住。

  宁陆兆拉开车帘看了九渊、继宗及钱琴韵,三人均被点了穴道,宁陆兆在分别在三人背上推拿了几下打开了穴道,然后宁陆兆领着三人一同来到老者面前施礼拜谢。

  宁陆兆恭敬地说道:“仙长两次救敝人及全家人于水火,敢问仙长尊号,以期来日补报于万一。”

  “那老者慌忙将几人扶起,哈哈大笑道:“贫道崆峒飞绥子,途经此地恰逢几位被困,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宁李二人大吃一惊,飞绥子威名远播,为人行侠仗义,一身功夫更是出神入化,难怪此人气度非凡,果真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当即双双再度抱拳无比诚挚地道:“久仰仙长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一睹真容,足慰平生。”飞绥子一面还礼一面道:“二位过谦了,二位的功夫路数老朽也能看出一二,二位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英雄豪杰,不必客气!”宁陆兆脸上微微一红,心想人家救自己一家人性命,应该与人坦诚相待,到现在还没告诉人家姓名,这实是大大的不敬,忙一施礼刚要说话。飞绥子摆了摆手道:“我知道你的处境,不说也罢。贫道曾与周世宗有过一面之缘,世宗可谓五代第一名君,想当初,世宗取秦陇,平淮右,复三关,威武之声震慑夷夏,唉,往事不可追。”一面摇头叹息沉浸在往事之中一面又接着说:“那次与世宗相聚,你远游在外,世宗曾提起过你,我从你的武功及样貌已看出你是谁了,你既然有诸多不便,也毋须再跟我言说了。”顿了顿看了看四周,若有所思地说:“现在海清河晏,你大可以真面目视人,反而减少诸多麻烦,其中道理你自思量。“不等宁陆兆回答,转身欲行,忽闻一童声说道:“仙长爷爷请留步,您可认得侯三和孙黑子?”飞绥子转身看见一面目俊朗的小孩真微笑着问自己,甚觉可爱,正是宁陆兆长子宁九渊。九渊当初被侯三和孙黑子掳去,一路上听他们说起崆峒派选徒、立储掌之事,从而知晓侯、孙二人乃崆峒派门下,刚才又听飞绥子自报家门,故已得知。见飞绥子被自己很突兀的发问弄得满脸疑惑,九渊忙道:“晚辈昨日曾被侯三、孙黑子掳去,他们自称是空峒派飞龙门穆齐贤观主门下,说要把我捉去给穆观主,然后再送到您仙长爷爷那儿做徒弟,您看起来慈眉善目,那两人却凶霸霸的。”飞绥子听闻微微一怔:“本门居然有此等孽徒,贫道必将肃清本派叛逆,贫道此次出行之前,已有所耳闻本门弟子有干一些叛经离道之事,是故正一路彻查至此,多谢小友相告!”

  九渊说:“或许这里就有些许线索。”说罢转身一瘸一瘸地迈着伤腿走到刚才押护马车的那两个黑衣蒙面人身前,一把将两人蒙面巾扯下,只见一人满脸横肉堆叠,面目可憎,另一人体瘦脸黑,三角眼,左脸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霍然竟是侯三和孙黑子。

  先前九渊被押入马车时,在马车上听到押护他的两人中,其中一人小声说:“一会儿到了前面柳树林,等阴阳双煞到了咱们把人交给他们就回九龙门观了,怪咱俩眼拙,居然没识破这小杂种身份。”另一人接口道:“也好,回去告诉师傅,就不劳他老人家亲自出马了。”九渊一听声音很熟悉,再透过车帘缝隙看两人身形,已判断出此二人是侯三和孙黑子。

  九渊退后几步,指了指两人说:“仙长爷爷,胖的便是侯三,瘦的叫孙黑子。”飞绥子正欲问个究竟,侯三和孙黑子双手突然捂着脖子,喉间咯咯直响,鲜血从指间流出,面孔扭曲双眼惊恐万状,随后仰面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不动了。

  事出突然,众人皆惊。飞绥子越众而出,来到两人面前,将侯三和孙黑子两手移开,只见两人咽喉处赫然插着一片枯黄的柳叶。飞绥子抬头往前一看,见数十丈远的柳树林里一棵高大的白柳枝杈晃动了一下,大雪过后,枝杈光秃秃的,除了偶尔有一两片枯黄的柳叶外,哪里还有人影。

  显然凶手刚才就藏匿在那棵树上,杀人灭口后悄然离去。众人这一惊非同小可,连江湖阅历丰富的宁陆兆、烟枪李也瞠目结舌。他们深知,放眼当今武林,能如此远距离摘叶飞花杀人于无形的人物屈指可数,除了空峒飞绥子、空相寺本相大师、华山扶摇子陈抟老祖之外,尚无人可为。空相寺本相大师乃佛门高僧,不问尘事,宁陆兆虽然为空相寺俗家弟子,平常也甚少见到本相大师,本相大师多数时间是在坐禅或闭关。华山扶摇子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其玄指神功无需借助任何物介即可杀人于无形,何必还多此一举借助柳叶呢?况且其德高望重,淡泊名利早隐居数十年,宁、陆二人也只是从师辈传闻中听说而已,江湖中见过其人的更是少之又少。除此三人之外,居然世间还有如此高手,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来飞绥子也想到此节了,只见他白眉微皱,轻轻说到:“看来此事远非想象的那么简单。”说到这里,他随手扯掉了另外一人的面罩,众人大吃一惊:只见那人长得高鼻深目,长脸髡发,赫然是一契丹人。宁陆兆和烟枪李随即将另外几人面罩全去掉,发现均是契丹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飞绥子白眉紧锁,沉声说道:“是谁有如此大的势力,不但能调动我空峒派飞龙门,还能调动辽国人。”

  国号作为国家或王朝的标志,通常具有稳定性。但辽朝则不然,曾多次反复用“辽“、“契丹“为国号。是故飞绥子说契丹人为辽国人,亦为正常。是时为契丹国耶律贤执政第二年,即辽景宗。

  飞绥子轻拍那契丹人腰眼,欲解开其穴道问明原委,手掌刚触及腰身,呯的一声那人便已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一探鼻息,已无呼吸,显是丧命已久。众人惊愕不已,再查验其同党余众,竟皆一碰即倒全已毙命。众人无不愕然,见此情景,烟枪李忙安排钱琴韵等母子仨坐入马车,自己护在旁边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九渊及继宗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虽然平素爹爹也给他俩讲一些江湖轶闻,但今晚亲眼所见这许多离奇事情,兄弟俩直惊得目瞪口呆,继宗更是吓得躲进娘的怀里。九渊胆子甚大,心里充满无限遐想,心想自己如有飞绥子仙长爷爷那样的绝世武功,到处行侠仗义倒也有趣得紧。

  飞绥子把那契丹人身子放平,逐一看了百会穴、太阳穴、耳门穴,又将其上衣解开看了看膻中穴等人体要穴,均未见异样,然后转过身子,只见其后脑颈部的哑门穴,赫然插着一枚细若牛毛的梅花针,直没针尾。飞绥子伸出两指轻轻在针孔旁一拍,那针就跳出来了,然后伸手接在手里借着月光端祥了顷刻,说道:“此乃蜀中唐门所用暗器,看来这幕后组织的首脑非寻常人物,其实力之强大远非我们所料,看来江湖又不太平静了。”

  宁陆兆百思不得其解,满怀顾虑地说:”敝人一直以为他们仅冲在下本人而来,如果仅仅只为敝人而来,何须动用如此庞大的势力,阴阳双煞已绰绰有余,居然还联合契丹人,以及柳叶杀人者及蜀中唐门,他们均是联手追杀自己,目标暴露后又不惜下毒手致同伙于死地而灭口,这背后的阴谋到底是什么?今晚要不是对手忌惮仙长前辈,敝人一家老小早已凶多吉少了。“读罢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飞绥子率性洒脱,乃方外之人,不喜如此繁文缛节,忙道:“我与本相大师乃至交,与世宗也有一面之缘,休得客气,再客气下去就乏味了!”

  宁陆兆也是洒脱豪爽之人,只是飞绥子乃前辈高人又救自己一家人于水火,是故无论是礼节还是发自内心,表达谢意也是应当的。见飞绥子不拘小节也就不再客气,然后跟烟枪李及飞绥子用刀剑在柳树林里挖了个大土坑,将死者掩埋妥当。

  经过一夜折腾,东方已露出鱼肚白。宁陆兆一行人与飞绥子道别,飞绥子临别前含笑看了看九渊对宁陆兆道:“孺子骨骼清奇气宇不凡,好生雕琢将来必成大器,后会有期!“说罢飘然而去。宁陆兆不明飞绥子仙长此话之意,爱怜地看了看九渊,因其一夜未睡又身受重伤,现面色憔悴不堪。心想飞绥子也未曾听闻过九渊独自与猛虎搏斗,为何仅凭一面之缘就断定九渊将来必成大器呢?不过又转念一想,说不定仙长会面相术呢!

  宁陆兆带着一行人穿过柳树林,向陕州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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