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在这里多久了?”
江缔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走到脉婉惜身旁,同她一起站在大理寺对面,和刚刚,又是不同的一番光景。
“两盏茶,”脉婉惜今日的衣裳比往日的色彩要淡上不少,连光泽都有意无意被掩盖去,她转过头,眼睫翕动“小姐,李拂棠如何?”
脉婉惜知道自己的问题只能是自欺欺人,到了这个地步人在大理寺了,还能怎么样?但哪怕,李拂棠有那么一点点舒心,不至于含恨九泉,不至于彻底埋没了以前那个姑娘,为了一群猪狗不如的人。
“她到下辈子,悬壶济世去了。”
江缔直视着大理寺,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李拂棠像是还在她眼前。
“那边好。”
脉婉惜淡淡应道。
两个人似乎无声无息的叹了口气。
不知,为谁。
“撷兰苑的事解决了?”
江缔到底是朝官,权利和身份就注定不能被一件小事拖累太久的心思,李拂棠,不过是个可怜的缩影,江缔早该习惯,于是她选择不去谈论。
“有小姐相助,自然是解决了,今天晚上,撷兰苑会重新开张营业,”脉婉惜抓了抓自己的衣袖,“不知小姐可否赏脸跟妾身去个地方?”
江缔寻思两个人站着也是站着,不如一边走一边说,她刚躲开不看路的路人,把脉婉惜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些,回道:“去什么地方?”
脉婉惜收拢自己的衣袖,眨眨眼睛“郊外。”
这下江缔是看出脉婉惜实在卖关子了,虽然江缔猜不到的感觉十分别扭,但至少能暂时忘了大理寺的见闻。
“好。”
江缔点头,两个人终于挤到了边上人少的地方,总算不用夹缝求生,好像连呼吸都更顺畅了。
郊外有很多个郊外,只是不知道脉婉惜说的是哪一个郊外。
江缔于是只能跟着脉婉惜走,走过繁华的主街,走过热闹的集市,走过不同的大院,没有什么东西能留住她们二人的脚步,除了她们自己想要停下来。
两炷香后,两人到了地方。
面前一眼望过去什么障碍物都没有,目光直直越过空地就能直接到下去山崖,新雪才消却也看不出这地方受了几分寒凉腐蚀。
“我竟不知京都外还有这样的地方,”江缔踩上地上的杂草,倒也没有被冬雪摧残的枯黄干瘦。
脉婉惜点头道:“自然,京都这么大,总有没去过的地方。”
她说罢视线像是捕捉到了到了什么,蹲下身来看着草地上,江缔并不能看见什么,她的视野全被脉婉惜挡住了。
于是江缔几步走到她身边,看到了她身躯之后的菊花。
很漂亮
也很特殊
江缔蹲在她身边,先环顾了一遍周围环境,才去打量那株菊花。
这菊花孤零零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在平野上确实十分容易一眼就看中它,可自身的矮小和花瓣上缺陷,让它跟京都中好生养的花比起来实在是黯然失色,甚至也不知道,或许哪天,它要么被人采去,要么就自己死去了。
毕竟它实在是太过弱小无助,挤不进去京都的更将金蕊泛流霞,没有轻肌柔骨散幽葩,就是有枝头抱香死的气概也到底是空谈。
但一切只能看它自己。
“你看样子,对这里很熟悉啊,”江缔站起来,踱步走到山崖边上,往下看去,满眼青绿,没叫冬雪掩盖。
“是儿时,妾身和娘亲在这里,”脉婉惜小心翼翼的用手去碰了一下花瓣,“妾身最初学戏的时候,总是觉得在撷兰苑人多放不开手脚,娘亲就带妾身来这里,久而久之,在这里的时间都比阿灼大了。”
阿灼?
江缔想起那个身材瘦小的孩子。
恐怕是比江临还要小。
江缔正准备同她提一嘴现前商量好的事,却发现脉婉惜挽着袖子捻起几根手指把那朵菊花周边的杂草拔去几根,叫那菊花有了几分孤芳自赏之感。
当然,还是“孤”更重。
脉婉惜对它似乎有几分特别的感情,江缔也没出声提醒她,心里没由来的想到
希望这个小家伙可以活下去吧。
“小姐,”脉婉惜站起身,却并没有回头,只是仍然站在远处道。
“如何?”
江缔转头看她,正巧碰上脉婉惜转身把眼神递过来,那实在是一个好似菊花西风不落的眼神。
“希望妾身没有让小姐失望。”
江缔明白她是在说什么。
本来还想着自己先挑开话题,没想到竟然是脉婉惜先她一步。
“让不让我失望,只有你自己知道。”
江缔感觉到自己身后有风吹过来,撞在她的背上,掀起了脉婉惜的衣摆,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是足以被撼动的。
江缔悠然自得的看着她,脉婉惜的胸膛似乎有几分起伏,但紧接着就随同风一起离去。
“是脉苑主材优干济,”江缔慢慢走上前,停在脉婉惜一米远的地方,脉婉惜的容貌神态全都被她看在眼里“不需要让我失望。”
她微微垂眸,恰好接住了脉婉惜的目光,两人之间仿佛搭起了一座桥,足以让对方走进自己的眼中,足以打开这其间的第一扇门,便是若如初见,世间的千丝万缕,又何尝不是山鸣谷应。
“妾身知道,“脉婉惜并没有说什么多余的累赘话,有揽镜自照之能,她不需要旁人失望,所以她更没理由让江缔看走眼。
她缓步轻移几步,抬眼道:“小姐一眼便看的出老段有问题,是妾身占了便宜了。”
江缔听出她话中所言,这人真不愧是年少立名,一段话说的滴水不漏,不光悦耳还顺带着抬了自己一把。
“怎会,”江缔感觉风小了些“按你的能力,撷兰苑不怕在京中无法立足,恐怕找我也不只是单单为了找一个庇护吧。”
脉婉惜丝毫没有半点被戳穿的不自在,毕竟她一早就明白自己这点心思藏不过眼前人,看穿了又怎么样?
“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庇护,撷兰苑每日宾客盈门,其中不乏达官贵人,如果想的话,妾身可以随便答应那个官老爷的话”,脉婉惜眨眨眼,满脸天真“但不靠谱啊,谁知道是不是一时兴起,到时候不光撷兰苑赔了妾身害得背骂名,妾身可担不起那个责任,得不偿失。”
江缔想起《贺新郎》那唱戏里的“新郎”。
真是不负责。
如若撷兰苑的苑主是个男人,或许这些阻力要少上不少,可脉婉惜就是女子,所以她比起其他同僚都要谨慎,唯有独善其身才能在那个鱼目混珠的地方避开流言蜚语全身而退。
“所以找小姐,一是因为小姐有才能,足够撷兰苑去依靠,二是妾身想从小姐手里讨一个机会,”
脉婉惜摊摊手叹气,语气虽然像是在话家常,但内容却是不同“妾身想要一个,能让撷兰苑走到人前的机会。”
“是么,撷兰苑而已。”江缔指着边上的山崖远景,看上去很小,但实际无边“我能走多远,我自己也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因为谁也不知道这条路上有什么。
脉婉惜有些恐高,她便没有像江缔一样走的那么近,但她也同样看到了对面的山路,比起落丘村来看,真是云泥之别。
“只要不会原地踏步,妾身便满足了。”
江缔没正面回答她这个问题,但她的无声已经代表了两个人心中的回答。
哪怕素履之往,也一定要尽己所能,看到尽头。
“脉苑主,还真是心有壮志啊”,江缔回身,山风把她的衣摆掀起,连束好的长发都被赶到了前头。
“因为妾身的娘亲早就给了妾身一个道理,不论天地,切莫惋惜。”
果真是好名字。
江缔想。
“脉苑主可知我名姓?”
江缔突然道,不过这个问题,就算还没有听到脉婉惜的回答,她都已经能知道答案了,这个问题实在是简单。
简单到让人摸不透。
“小姐是江府大小姐,宣威将军江缔。”
脉婉惜虽然不知道江缔有什么意图,但她还是回答道。
江府小姐是江缔出生挂了几年的名头,二十几年人生中自然也不乏风头正盛的宣威将军之名。
“是,我姓江,单名一个缔,”江缔像是两个人素未谋面一样,眼眸低垂,有几分自顾自的介绍自己,叫人摸不着头。
但前提是,她江缔只有名。
“表字,亦朝。”
江缔伸出手来像是要接风,不过只留有一丝触感在手上,其他的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个字,江缔忘不了它从江孤口中说出来的时刻。
江缔的这一句话很轻,轻到是由风吹进脉婉惜耳中,但分量不小,至少它沉甸甸的落在了脉婉惜脑海中。
江缔江亦朝。
这才构成了一个完整的江缔。
那天的阳光并不是很大,毕竟就算是烈阳也要被空气中的寒风给逼退几分,挂在天上却散发不了多少温暖。
但脉婉惜不管之后过了多少年,都深信不疑。
自己那天。
看到一个在光下熠熠生辉的江亦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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