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孩子们眼里的强大
星知拿着自己在老爹那儿赚的工资想资助阿妙继续上学，毕竟再穷不能穷教育。
可跟着父母到志村家后她才发现，阿妙没法儿继续念书不仅仅是因为没钱。
志村剑以前收的门生其实有一部分是天赋很好但真的交不起学费的，他收了人家不仅赚不到什么钱反而还得搭伙食费进去，这些门生里有的学成以后就跑去攘夷报国了，有的则是通过考验留下来做了师范代，也就是代师传艺的弟子，尾美一就是从师范代做成塾头的，各收支进进出出，其实也只能维持道馆的“经营”。
而现在，长期的入不敷出，导致道馆里即使想要不离不弃的那些人也都请辞了，毕竟人家也要吃饭也有家要养，没有人，这里的情况就更糟糕了。
债主上门把能拿的东西都拿走了，志村家没能反抗，因为他确实欠了钱还不了，来晚了的债主抢不着东西就想要拿道馆做抵押，毕竟这么大的地盘，拿到手里也是很值钱的，但这遭到了强烈的反对，于是志村剑就被债主联合起来打了一顿。
受了伤又没钱看病，拖着拖着就严重了，阿妙得在家里照顾两个老小。
“何必呢？”星屑看着面前脸色蜡黄倚在门边的志村剑，之前看着跟他一样结实的人这会儿像是缩小了一号似的憔悴，一头的发都给熬白了，“弄成现在这样得不偿失，天导众的事情我跟你聊过，我以为你知道蛰伏。”
“是啊，连幕府也在蛰伏，但我还是想为那孩子做点什么。”志村剑苦笑地指了指天边航站楼的方向道：“似乎也没做成什么，那些打点只让我明白了天导众那些人大概是我这辈子都接触不到的阶层，这个国家，不知还要在深渊中挣扎多久……我，不，我的孩子们能否再重新看到以前那片天呢？”
“没什么能帮你的，所以我只留了些钱，你快养好病，外头还有一双儿女等你负责。”星屑对于这些感慨没什么附和，只将人拉回了现实。
“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至少让我清醒地看到了这世界的另一面，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志村剑浅咳了几声，看了眼星屑递过来的厚厚的两沓钱，终究说不出什么不能收的话，端坐了身子，郑重地感谢了。
“也许吧，我也不后悔把那盘录像带拿给你，但若说这是我帮了你，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可没想着把人帮成这样，你现在瞧着比我还大一辈，再跟我鞠躬我总觉得会折寿。”星屑伸伞把人躬着的身体抬起。
志村剑笑了笑，扶着伞头又在门边靠好，从怀里掏出了他一直小心收着的录像带，递了回去，又道：“我家的两个孩子还小，拿不得这种东西了，还是给你收着吧。”
“哦，那我回头就扔火里烧了啊。”星屑接过录像带，面无表情地收好。
“呵呵呵呵……都随你。”
“走了啊，你休息吧，以后有空再来看你。”
阿妙面带微笑地送走了星知一家，想起她说要来道馆跟她一起复习功课的样子感觉心里有点暖。
家里这几场接连的变故，是不是就是阿一哥说的那种“不能被眼泪冲刷掉的珍贵的痛苦”呢？真正强大的人，会拥抱苦难带着笑去走所有艰苦的路吧，她也能做到的，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姐姐，姐姐……我饿了。”新八捂着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扯了扯阿妙的袖子，看着她微笑的脸，也跟着笑了起来。
——
“哥哥，神威……我饿了。”
神威被神乐的声音唤回了神，回过头看到才睡醒的神乐，揉着眼睛在拉他的辫子。
“等一等啊，我马上去煮饭。”神威从门槛上站起，牵着神乐又回了屋，煮了饭才发现家里的菜已经没了。
以前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因为他总是会记得及时买菜，可是这两天他日子过得都有点恍惚，居然忘记了这件事，于是给神乐梳好头发打算带她一起出去先把菜买回来。
不能放神乐一个人在家的原因是她饿了会到处找吃的，上次妈妈睡着了一个没看住她就把柜子里的药都翻出来吃了，吐了一整天，妈妈自责得眼睛都红了。
沉默地买完了菜，回家路上神威又开始走神了，他想起了妈妈前几天跟他说的那些话——
“……对不起，让你小小的身体背负那么多东西。”
“之所以和他在一起是因为我想留在他身边。”
“因为你们出生了，我想留在你们身边。”
“所以神威，我们一家这样就很好了。”
他是想了很久才向妈妈问出那番江羽告诉他的话的，妈妈一开始并没有回答，直到前几天自己受伤回家被她发现了，她才跟自己说了这些话。
所以，与星球同生共死是真的，只要回去就能活着也是真的，可是她不想回去，为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这样一点都不好啊，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样就很好过。
他想让妈妈好好地活着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每天都要睡很久，时不时还要吐血，到底哪里好了？只有他们三个好但她一个人不好的情况算什么好呢？他没有办法理解，更没有办法接受！
“那些家伙……是春雨啊。”巷口前方耳熟的声音让神威第一时间神游归来绷紧了身体，可恶……走神下意识忘记这一片是找他麻烦的那些家伙的地盘了。
果然，他们立刻就发现了他，三人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带着恶劣的笑声乐道：“嘿嘿，沙袋来了。”
神威不想和他们打，因为今天还带着神乐，回头准备找退路，却不料神乐突然挣脱了他的手？！
“神乐！”
“不要欺负神威！”神乐毫不畏惧地张开双臂挡在他身前，奶声奶气地大吼道：“我们和妈咪说定了不再让她担心的！说好了要永远在一起的……”
神威并不知道神乐什么时候居然也能做出这种保护的姿态了，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除了妈妈，连还不怎么懂事的神乐都在替他担心吗？
但神乐这声幼稚的话显然并没有震慑到那三个人，为首的那个抬腿直接将神乐踹飞了出去，轻蔑地狠声道：“吵死了，闭嘴吧小鬼！”
神威菜都顾不上提了，连忙赶去神乐摔倒的地方，只见她蜷缩在那堆破木板间，神情痛苦地低声哀鸣了一句，就晕了过去！
这些人！这些人居然敢打神乐？！神威捏紧了拳头正待起身跟这群人拼了的时候，却见巷口那边一角黑袍闪过，刚才踹神乐的那个人就直接飞到半空中，接着就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这个星球的不良少年教育地还不到位，没忍住就指导了一下……”这是一个带着轻佻笑意的男声，尾音里的漫不经心仿佛就是随脚踢了块街边的石子，他在踹完三个混混后转身欲走时，看向神威，接着不咸不淡道：“小兔子，要是不想当恶棍，就变强吧，至少强到能保护妹妹。”
“阿伏兔，干什么呢你？”巷口外似乎是他同伴的人凑过来问了一句。
“啊，没事。本来是想找地方拉个屎，谁知道满地都是屎……”
“哈？之前在飞船上你不是才拉过？吃多了窜稀？”
“噫……可别是已经拉裤子里了吧？我好像闻到了点臭味……”
“再废话一会儿的补给全让你扛了啊。”
“理解理解，毕竟你不方便嘛哈哈哈哈哈……”
笑声渐远，神威来不及道谢，连忙抱起神乐提了菜就往家跑，要赶紧让妈妈看看神乐怎么样了！
回家路上却恰好看见了那个又是几个月不见身影的人，神威第一次没有因为看见他回家而感到高兴，甚至生出了些怨愤的心情。
每一次都不在，不管是神乐出生、第一次开口说话还是第一次会走路他都不在，连神乐被欺负他也不在，可是一想到自己在现场也没保护好神乐，他又觉得自己也没比父亲好到哪里去。
赌着气绕开正要来问候的人，神威径直就回了屋。
妈妈还睡着，神威看着还昏迷的神乐，有些不知所措。
“我来吧。”神晃自然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咽下了许多想说的话，从他怀里接过神乐，仔细查看了一番，松了口气道：“头被磕到了，其他地方都还好，有酒精和纱布吗？找一点来给我。”
他连家里的东西放在哪里都不知道，神威从柜子里把东西拿出来往地上一扔，也不待神晃说话，转身就跑了出去。
一路向北，直到跑进了那片曾经和星麓一起去过的仓库片区，神威看见那间房已经被人重新修好了门上好了锁，才颓然在附近找了块阶梯坐下。
天上又开始下雨，他往腰后一探，才发现自己跑出来得急，都没有拿伞，于是干脆就这么淋起雨来。
不想回家，看到神乐受伤的样子他就会想起最近这段日子因为自己的问题导致的这一系列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他受伤回家被发现了，所以神乐才会站出来想保护自己？
他就不该受伤，都怪他没有对那些人下狠手，明明可以一劳永逸的，就算来十个八个他也可以全部杀掉的，他为什么忍着？就因为父亲说的“不许欺负弱者”吗？可他还是弱者的时候那些人也没有停止过“欺负”他啊？
他被“欺负”的时候从来没有感觉到过委屈，可是妈妈和神乐被欺负却还要他忍住这个让他觉得很委屈，妈妈一心呆在这里安于现状任由身体越来越糟也让他感觉很委屈，甚至是发现自己很听话没有因为要保护家人就去伤害别人这件事更让他觉得委屈！
他一直想要变强大，所有人都说作为“星海坊主”的父亲很强大，所以他一直很听他的话，只要好好听他的话自己总有一天就能像他那么厉害对吧？可这是真的吗？他开始怀疑了，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变强大了，反而越来越委屈。
这不是他想要的，这样没法儿让妈妈变好，也没法儿让神乐变好，更没法儿让自己变好！
“我说过，力量会被力量击溃……”头顶的雨被什么遮住了，身后传来父亲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实有力：“你误解了强大的含义。”
“我不懂。”神威有些疲倦地说道：“什么叫做强大呢？是闭嘴挨打？是为了保护家人而伤害其他人？还是看都不看家人一眼独自去战斗……”
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他一直觉得高大伟岸的父亲，像他这样以家人之名行抛家之事地战斗就叫强大吗？神威喃喃道：“我已经想不明白了。”
“你会想明白的，在你真正强大的那一天。”因为心灵的强大才是可以捍卫一切的源泉。
神威闻言嗤笑一声，不再开口。
又是这些空话啊……
“你妈咪醒了，快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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