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一山还比一山高
讳莫如深的讨论与浅笑被淹没在大会堂高效的音响系统里,星知并不是武岭人,代入不进他们国家的民族自豪和英雄情结以及更深刻的某些阶级对立链中,她只是看着那些贵族矜持克制的礼仪和表情走神发呆。
这会儿将近中午了皇帝还在参加仪式活动,圆殊圆翔兄弟二人也身着军礼服表情庄严地伴在一旁,那么神威他们那么早进宫是去做什么的呢?
他说这是动动手指头就能解决的事,如果这么简单,皇帝就不应该还能出来参加活动了吧?难道是圆殊需要皇帝在仪式上落实一些政令的颁布下达?那又为什么要安排神威他们那么早进宫呢?
事实上圆殊此刻的心态也不是很好,按计划皇帝确实应该在授勋仪式前“突遭意外”的,但现在他安排进宫的夜兔和埋伏多年的眼线都没有传出来任何消息,这不是个好征兆。
这场代表贵族荣耀的活动并没有持续多久,皇帝在坐镇阅兵及授勋仪式后,上午的行程就算是结束了,在四面八方的镜头前,他走下了皇座,仿佛回归了父亲的身份,上前和蔼地理了理圆殊与圆翔身前的绶带,微笑道:“一起来吃顿家宴。”
圆殊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位“无能的”父皇笑得意味深长。
皇宫宫门后是一片宏伟的广场,这片在很久以前还叫作教会广场,直至圆安大帝废教后才易名为安正广场,连带着广场后那原本是主教教堂的建筑物也被重建修改为安正大殿。
安正大殿是武岭历来君王登基加冕之地。
皇帝竟然在此设了家宴。
“流光易逝,朕午夜梦回时常常会记起当年在此持杖执剑冠冕之态,仿佛昨日一般清晰。”皇帝负手拾阶而上,笑意感怀道:“想来不会再见了,所以总会惦念。”
君王易位向来是死生的延续与继承,老皇帝当然不会再见新皇加冕之景。
但这话在圆殊听来并不是感怀生死的意思,他也很清楚皇帝想要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自有千秋万代,何必来人承接相继?
二层本是观礼的巨型回廊,此刻却在正中的一侧摆好了蓝金沙奢石餐桌和四把配套的椅子,两名黑甲近卫沉默地立在不知何时加了帷幕的回廊内侧。
满桌的美食飘香,但圆殊觉得这一切都很诡异,艾拉不动声色地捏了捏他的掌心,他才偏头对她安抚一笑,保持着礼数落座。
皇帝并没有唤仆从侍候,自行戴好餐巾开始用餐,然而仅仅只是尝了一口,他就放下了餐具,像是胃口不佳一样,目光掠过两个儿子和大儿媳,目光最终停留在伊莎贝拉身上,开口问道:“安珀瑞斯医生给你开的药吃得怎么样了?”
安珀瑞斯是武岭皇家医生,圆殊眉眼一紧,艾拉正在吃药?他怎么不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似乎有点多?
“回陛下,已经是最后一个疗程了。”伊莎贝拉侧身垂眼恭敬地回禀,桌下与圆殊虚虚相握的手暖意如常。
“很好,你们夫妇二人好好相处,朕希望明年能看见皇家有新成员的出生,小家伙们总是要格外可爱些的。”
圆殊闻言觉得有些莫名的荒唐,艾拉为什么没有告诉他此事他并不想计较,她总有难处,而这难处一定是来自这位父皇,他放下了手里的刀叉,转身直勾勾地盯着皇帝,眼里是讥讽的冷意:“我不明白。”
“哦?不明白什么呢?”
“您是真的期待吗?像姑母那样期待?”
“呵呵呵,孩子,你大概是忘记了,朕和你们的母后是相爱了一辈子的。”皇帝指了指餐桌中央的一道菜,神情柔和,“那道煎蛋饼,是她生前最爱吃的,只可惜你们都不喜欢。”
“她爱吃甜,你们却喜欢吃苦。”
听了这话,圆殊还有什么不明白了?这场家宴是老皇帝宣告胜利与慈悲的舞台,他搭建起来的谋划就这么轻易地败在了最后一步?
“你什么时候察觉到的?”
“大概是天堑基地信号中断的那一夜吧。”皇帝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一向耐心,乐得回应他一切的求知。
“你居然能容忍我做了这么多事?”
“事实上你做得很好,孩子。”皇帝端起酒杯,神情欣慰又满足,“你是我与你母亲的骄傲,直到此刻都是,你做的每一件事、杀的每一个人、安排的每一桩局,甚至露出的那些微不足道的破绽,都令朕感到骄傲。”
圆殊红眉一扬,目光突然灼烈起来:“你就见着我把这政局拆成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藏方界的紫雀提督站在边疆星外虎视眈眈,我这次没吃的那颗主星转眼就让他收入囊中,若是被他察觉到端倪,我相信他绝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击垮武岭的机会,即使如此你也骄傲?”
“朕才发现,当跳脱出一些桎梏后再来看这人世间之时,心态是不一样的,政局是否稳定,与那些死去以及正在死去的人和事无关。你拆得很合适,因为你一定知道并计划好要怎么在事成以后慢慢填上更合你蓝图的架构,你的谋划并不仅仅是在战场上,你几乎掌握了一切。”
“是,我掌握了很多,多到‘几乎’,但你掌握了时间,所以我没办法事成对不对。”
这波你来我往的互吹并没有让圆殊真的诚惶诚恐,他平心静气下来,握紧艾拉的手,神情很淡:“这些事并不需要你来跟我复盘,这是一场决斗,身为一名曾经的骑士,我有决斗失败的觉悟,但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从那群夜兔手里活下来的,他们明明有杀死你的方法。”
“是那把左轮吗?”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像是遇到了乐段最轻柔部分的指挥家,抬起手优雅地动了动指尖,随着手势,那道回廊内侧的帷幕渐渐自动拉开,他偏头看去,面上挂着一股油然而生的帝王睥睨,轻笑道:“没有什么可以动摇永恒。”
圆殊在拉开的帷幕后看到了一片血色。
原本用来举行加冕仪式的大厅整个被鲁伯特玻璃护罩密封了起来,它几乎可以隔绝一切,除了视线,所以圆殊看到了在一片血泊中舞伞战斗的几名夜兔,他们战斗的声音甚至一丁点儿都传不出来,这个玻璃罩想必是鲁伯特星最绝密的技术产物,竟然可以将一群夜兔困了一上午。
伊莎贝拉被这副场景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圆殊半搂着她低声安慰了两句,他们是一群久经沙场的战士,对这样血池肉林可以做到面不改色,但艾拉不行,她是远离尘嚣的高岭之花,不该看这样的场面。
“这究竟是……”一直安静着听着父兄对话的圆翔终于忍不住惊叹出声,他不自觉地上前两步,看到了那些和夜兔战斗着的已经不成人形的血肉之躯,只有覆盖在身上的只鳞片甲和那些瓦雷钨钢大剑证明了他们其实是近卫骑士团的成员。
“我以为父皇只是有奇遇,现在看原来是早有计划了,这样的不死军团您配备了多少呢?”没有人可以伤成那副模样还能举起剑战斗,既然近卫骑士团的人可以做到,那么就证明这场奇遇带给皇帝的优势足够让他重新燃起对整个宇宙的渴望了。
圆殊在一片血红中,似乎看见了那名他雇用的夜兔少年回首望来的眼光,下一秒,少年冲着他们的方向弯起眉眼唇角,绽开了一抹血色猩红却致纯的笑。
“不得不说,夜兔的枪法很好,这一点我已经见识过。”皇帝抬手摸了摸眉心,并没有回答关于不死军团的问题,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场中的人,“这名少年是从哪里找来的?左轮的射程很短,但他那一枪却没有让我发现,如果可以,我很想聘请他们来训练一下武岭的战士。”
圆殊对那把特制装有阿尔塔纳结晶子弹的枪半信半疑,所以其实并没有用吗?这已经不能用奇遇来形容了,有组织有计划的东西背地里一定有人操纵。
他拧着眉思考着这件事的重要性,蓦地看见那名少年掏出那把已经用了一发的枪对准他们所在的这面玻璃扣动了扳机。
“咔嗒。”一声轻如小豆坠地的声音响起,伴随着炸开在鲁伯特玻璃罩盖内侧的晶蓝之焰,看得皇帝赞赏地笑出了声。
“那把枪的子弹原来可以损坏这个罩子?也是,星球上的任何产物都不应能敌阿尔塔纳的能量,想来他并没有忘记任务,而且他也聪明地选择了等到再次见到朕时才用。”
对于将有夜兔于国诞大典行刺这件事皇帝早已知晓,他准备了很久,于是今早直接在安正大殿欣赏着登基之时所执的剑与杖等待。
夜兔们如期而至地来到了他身前……的陷阱里。
鲁伯特玻璃无坚不摧的性质其实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但凡真的被“摧”了一点,它的瓦解便是迅速而又彻底的。
神威在碎如暴雨的残渣里高高跃起,翻身跳进二层,然后在弥漫着淡淡食物香气的空间里深深地呼吸了两下。
那个玻璃罩里的氧气含量,在几十人一上午的战斗消耗中早已所剩无几了,他们都有轻微的缺氧反应。
之前对老皇帝的刺杀一击未能毙命,他原本想等着解决完这群近卫敲碎玻璃出去找皇帝再加量试两枪看看的,但是打着打着发现这群近卫居然也是那种不死的怪物,而且他们明显不像实验基地里那些状若癫狂的试验品。
死了几次再醒来时神志都能保持清醒,并且在恢复能力和体质方面都很不错,大概是精神正常版的负六层老头。
天导众的试验在某种程度上来看是成功了。
他们七师团参与处理的编号就有两个,显然这项成果出自于其他的实验基地。
而这次没有回收小队作后援,并且那个老头当时是死在星麓“手”里的。
战斗间隙他和寺岭小队都试过去破坏玻璃罩,只是这东西的确很坚实,至少他们对准一个地方又踹又捶了几十次都没能敲开。
这一桌人见他跳上来都挺淡定,只有那两个黑甲卫持着长矛与他对立,神威在第三次深呼吸后缓解了那阵额角抽跳的感觉,闪身突进发起了攻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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