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Part.2
一上午温瑜都有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没有人在他上课听讲的时候在旁边呼呼大睡，或者翘着腿有一下没一下地踢桌子惹人烦，取而代之的则是认真听课，还会偷偷写小纸条问他一些知识点的仿佛一副上进小青年的架势。
温瑜注意到不只是他对这样的段栩溶不适应，老师同学都很不适应这样的段栩溶，总有人时不时地往这边看，而被迫作为视线聚焦地的温瑜也是浑身不自在。
没有夹枪带棒，没有冷嘲热讽，更没有针锋相对，温瑜觉得自己又迎来了平静的校园生活，只是这怎么都让人不自在。
他跟段栩溶的位置靠窗户，倒数第二排，他们班主任是一个挺热情的男老师，初二才接手了他们这个班做班主任，对孩子们都很关心，也不会因为谁学习差谁学习好就差别对待，座位的安排也只有考虑到身高、学生的视力。
哦，还有些是注意力不集中、需要学习好的同学带一把的学生，段栩溶就是其中一个。
他们学校是区重点，1、2、3、4班级都是学校优等班，塞进去的不是学习好的就是家里舍得花钱的，然后之后是5、6、7、8班级是普通班，9、10班则是差班，说是差班其实也没有特别出格的学生，大都是对自己学习不是很有信心或者不乐意学的学生，学着电视电影里的古惑仔搞一些在家长老师看来跟玩闹一样的小团伙，让人止不住头疼。
而把1班这个优秀班交给一个第一次做班主任的青年还是第一次，领导做这些决定都有些忐忑，却没想到这小子做得还不错。
赵老师是教英语的，家境据说很不错，在大学毕业后还出国留学过几年，学了外国的教育学，回来就考了教师证正式加入了教师队伍，家里给他托关系进了这所区重点中学做英语老师，今年差不多三十多了，在教师队伍里还算是年纪小的，教学质量很棒，他教授英语的几个班级成绩都不错，也因为在外留过学，人不像一般老师那样严肃，带着些热情。
赵老师挺受学生喜欢的，他不端着架子也没有刻意跟同学打成一片，就是有什么说什么，课间休闲的时候会给他们讲点笑话缓解学生们的情绪，偶有几次晚间自习还带了收音机来给他们偷偷摸摸地放些音乐，大都是一些没有歌词的纯音乐，不激烈也不是特别催眠，倒是让晚间自习写作业做习题的学生能安安静静地写下去，不过一般这个时候赵老师都是站在门口的位置时刻观察走廊，每次注意到巡查的教导主任的身影就火速地跑回来把正在播放的磁带换个面，放起了英语听力，躲过了好几次巡查，也让看在眼里的学生忍不住偷笑出声，倒是跟他的关系近了很多。
也因此学生有个什么问题都喜欢跟他说，就连不方便跟家长说的话题也会咨询他的意见。
就目前段栩溶这样异常的状态就属于问题之一，在忍了三堂课后，下课铃一响温瑜第一个冲出了教室，直奔英语办公室，进了门就看到他们班主任坐在他自己的位置，满脸忧愁地唉声叹气，见他进来倒也没有一点意外。
更是不等温瑜把疑惑说出来，就听到赵老师开口了。
“是不是段栩溶今天不对劲啊？”
温瑜愣了下点了点头。
赵老师用手指在面前的教案上划来划去：“我听说他不对劲了，你们上课的时候我去看了一眼，是挺奇怪的。”
温瑜：“呃……”默默地思索自己走神的样子有没有被老师记下来。
赵老师也没管他，径自说着：“我给他们家打了电话，他家里说他周六把脑袋给撞了个大包还昏了半天，送医院了，医生除了那一个肿包什么都没查出来，这孩子醒了还闹着自己没事不要住院，不过他们家阿姨说这孩子竟说胡话，醒来后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温瑜下意识地接了一句：“脑子撞坏了？”
赵老师露出一个微妙的神情：“如果撞坏了就是他现在这样的状态，我倒是觉得这一下撞得好啊！你不知道我今天看到那小子交上来的英语作业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在梦里还没醒呢！”
温瑜：“……”
“哎，你坐他旁边，你注意点别太刺激他，如果他就是保持现在这种好好学习不露鼻孔的状态也没什么不好的。”赵老师感叹完想起自己班主任的职责了，拉着他的好学生叮嘱着，“他家里准备过两天再带他看看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虽然我不希望他治好……啊，咳，你什么都没听到啊！”
温瑜从善如流：“我就听到他家要带着他看病，老师。”
赵老师喜笑颜开：“好好好，你办事我放心。”然后话锋一转，“不过有件事情我要跟你说一下啊，温瑜。”
温瑜以为还有什么要叮嘱他的事情，忙凑了过去，却不想赵老师抽出了一份卷子，英语的，他们上个礼拜五的测验卷。
温瑜心里咯噔一下。
“我们来说说你吧。”赵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满脸笑容，“你给我解释解释，是怎么做到花体字写得我都不认识的？哎，我是没想到你还有做医生的天赋，以后要不要考虑上个医学院啊？就凭你这笔字，肯定没人怀疑你的专业！”
温瑜：“……”
五分钟后，温瑜抱着一打批好的英语卷子走了出来，回了教室把卷子交给了英语课代表，拿着自己的那份卷子回了位置，坐下后对着摊开的卷面发呆，旁边还有一份赵老师专门给他的一本小册子。
《英文字帖》
旁边的段栩溶凑了上来，探头看了眼他的卷子，又给了一击：“所有答案写十遍……”
“闭嘴！”温瑜刚怒声吼道，又想起赵老师的话，看了眼旁边笑嘻嘻的“傻子”脑袋一眼，把后面那句关你屁事吞了下来，换了一个委婉方式，“……不关你的事。”
“你看少爷我的字。”但是“傻子”却不领情，还美滋滋向他嘚瑟：“哎，笔画优美，这要是之后中考高考都来一轮肯定能拿高分！”
温瑜觉得自己额角神经突突地跳，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想讽刺两句，巧的是赵老师正好拿着教材走了进来，好死不死地看了他们一眼，温瑜又将讽刺的话吞了回去。
然后上课铃就响了，温瑜坐正了身体，趁着这机会从牙缝露了一句出来：“没人会给满篇白卷只写了字体优美的名字的卷子高分的。”
段栩溶：“……”
上午的时光很快过去了，在上午最后一节课的最后五分钟的时候，几乎没有学生再好好听老师说什么，不是偷偷摸摸地在翻自己的钱包就是已经脚步成弓准备在下课铃响的瞬间就冲出去。
温瑜也没例外，他把自己的钱包攥在手里，铃声响起的下一刻，老师就很通情达理地放了他们。
他们学校中午有好几种选择，离家近的可以回家吃饭，乐意带饭的学校提供了蒸锅统一热饭，学校食堂不大每天提供口味不同的饭盒限量三百份，也没有多少座位可以提供给孩子们坐，一般就是学生们回教室吃，最后的选择那当然就是校门口的小店随便买。
学校饭盒味道其实还不错，价格也便宜，只是翻来覆去就那些花样，容易吃腻，家里富裕些比较疼孩子的都会给些额外的饭费让他们另外解解嘴馋。
他们校区在老城区，这附近也不止他们一个学校，还有另一个名声不是很好的高中和一个小学。旁边没什么大型商场，基本上都是平房和小洋楼，隔着一条马路有个菜市场，菜市场里有不少熟食店小吃店，味道都不错，一般学生们也乐意花钱去吃。
芝麻酱为主伴的麻辣烫、红油汤汁的牛肉板面里面放个卤鸡蛋卤豆皮、裹着面衣炸得外酥里嫩的炸串裹在紧实轻薄的大饼里、香味十足酥脆可口的芝麻烧饼中间夹着卤牛肉、几毛钱一串价格不等烤得很香的荤串素串、刚出笼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和肉笼……
一顿饭几块钱就能吃饱了，很多学生都乐意每天换着花样地来吃。
温瑜跟班里其他男同学一起往菜市场走，男生们讨论着下午难得的体育课会不会有时间给他们自由打篮球或者讨论哪个姑娘又多看了谁一眼这种青春期话题，没人注意到在他们后面有人悄无声息地跟了上来。
走了几分钟到达菜市场后大家分开去买自己喜欢的食物，温瑜站在牛肉板面的小店前看着里面几乎要填满学生的店，犹豫着是挤进去吃一碗面，还是买点其他方便拿的东西回教室吃。
也就是这个时候温瑜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个人，这人的手搭在他肩膀上，以高一些的身高优势整个人架在他身上，弄得猝防不及的温瑜整个人踉跄了下。
“哎，小瑜这什么啊，闻起来还挺香！”大少爷东张西望四处看，宛如一幅土包子进城的样子。
“叫谁小瑜呢？我跟你没这么熟，把手拿开。”温瑜嫌恶地甩开他，皱着眉看着还露出委屈脸的大少爷，“你怎么跟来了？”
大少爷低声嘟囔着“我倒是想叫你老瑜，你这副样子我也叫……”还不等温瑜听清全部，就见少爷恢复了笑脸，这位段栩溶大少爷今天笑得真是太多了，多到从一开始让人起鸡皮疙瘩到现在温瑜毫无知觉。
“我这不是想体验下普通学生都吃什么呢嘛，你不知道我家每次都给我送饭，我都吃腻了。”少爷抱怨着视线又落在了旁边那家炸串店上，“那是什么？闻起来也好香！”
那家炸串店做得特别好，炸得恰到好处，香味都溢了出来，不少学生都在那里挑选自己想吃的串，排队等着老板给他们炸。
温瑜也喜欢这家店，但是他昨天刚跟妹妹两个人一起干掉了一只炸鸡，觉得今天还是换一种类型的食物比较好。
对于少爷没平民食物常识，温瑜一点都不奇怪，他忍着脾气答道：“大饼夹炸串。”
正说着的时候少爷伸长了脖子把周围都看了一圈，然后满脸惊奇地对温瑜说：“没想到看起来挺不卫生的，闻起来这么香，小瑜你吃啥我跟你一起吃。”余光注意到有两个姑娘从牛肉面的店里走了出来，靠墙的位置空了两个位，少爷也不生疏地拉着本来站在门口的温瑜就往里走，“我看你对这个挺有兴趣的，我们吃这个吧。”
温瑜抽了口气，万万没想到这位少爷竟然如此自来熟，谁要跟他一起吃。
不过温瑜也想了想人家也没有做什么，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也就按捺了下来，把自己拎着的饮料放在了那个空位上站着，走到了点餐的柜台，老板娘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站在那里念菜单的段栩溶。
温瑜走近了才发现这位大少爷嘴里念叨的是什么。
段栩溶：“我的天哪，一碗面才2元钱，大碗的也才25元钱，加个卤蛋也才多5毛钱，哎……这卤豆皮是什么？一块钱四个？”
温瑜：“……”
老板娘：“……”
温瑜叹了口气，把傻少爷往后拉了拉，跟老板娘报菜单：“老板娘，大碗板面，加个卤蛋和一份豆皮。”
傻少爷特别自觉地在温瑜身后加了一句：“跟他一样！”
老板娘收回看傻子的视线：“一人四块钱。”
温瑜给了自己的四块钱，看傻少爷递过去一张新发行的粉红毛爷爷，老板娘盯着拿钱仔仔细细地看了会儿，找了一把零钞给傻少爷。
温瑜走回自己位置坐下，看着装了脑子不正常的傻少爷兴致勃勃地把桌子上的调料罐都翻了一遍，温瑜突然觉得自己不是出来吃饭的，是来看傻子别太丢人现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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