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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Chapter 89


程菲有时候真挺无奈的。

        比如说这会儿,  她一时间甚至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位大佬。

        连福利院小朋友的醋都吃?您老人家脑子没事儿吧?

        归队之前没重新再做个体检检查一下吗。

        不过这些腹诽和吐槽,程菲当然只敢在心里想想。她见识过这头疯狮子吃肉时候的德行,  属于心有余悸到想想就两腿发软的程度,  就是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这种时刻激他。

        “……我妈今天一大早就到菜市场买菜去了。”

        程菲紧张得要命。不久之前才有过一次被余烈摁在车里做的经验,她生怕这位爷故技重施,  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两颊热热的,小声回他,  “又是鸡鸭牛羊又是各味海鲜,  丰盛得跟要做满汉全席似的,  今晚那顿大餐怎么都够补偿你了。”

        谁知听见这个答案,  余烈却挑了挑眉,  大掌一扣,  掐住程菲纤细雪白的后颈将她摁更近。

        视线微动,依次扫过她怯生生又妩媚灵动的眼,小巧挺翘的小鼻尖,  最终落低,  停留在她饱满珠润的嘴唇上。

        程菲的唇形长得优越,  天生像两片花瓣,  饱满而粉润,上唇位置自带一枚肉嘟嘟的唇珠。

        可爱又勾人,有种很清纯的欲感。

        自然状态下,  她的唇色往往呈现出健康的雾面淡粉色。可今天不同,  她两片唇瓣抹了唇蜜,  晶莹剔透,  泛着光泽,  使人联想到抹了蜂蜜的软糖。

        余烈盯着那两片浅粉色的嘴唇,眸光不动声色地沉几分,拇指指腹轻抵住,玩儿似的,慢条斯理地来回摩挲。

        唇蜜沾在他骨节分明的指尖,捻两下,触感黏腻,手指与手指之间甚至牵出了一道银色的丝。

        程菲注意到这一幕,微蹙眉,下意识将脑袋往旁边歪了歪,试图躲开他手指的触碰,支吾道:“我涂了唇蜜,你别摸我嘴巴,会把你的手弄脏。”

        “这像什么?”余烈冷不丁问了句,语气淡淡的。

        “……什么像什么?”程菲困惑,压根没听明白。

        “这个。”余烈打量了一眼自己的手指,而后重新看向她,眼神直勾勾的。两根手指缓慢分开,故意将那条连在双指之间的银丝展现在她眼皮底下,“有没有看出它像什么?”

        唇蜜是透明的,黏液自然也是透明。

        一道轻盈的丝线悬在男人修长如玉的长指之间,颤巍巍的,摇摇欲坠。

        程菲起初没有反应过来,只轻皱着眉头,看着余烈的手指发呆。

        “你身上的。”他埋头在她耳边,轻声提醒了句。

        “……”程菲愣了下。

        短短两三秒,她想到什么,迷茫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明一片,但与此同时,本就发热的脸蛋彻底红个底朝天,打个鸡蛋上去能立马煎得熟透。

        程菲又惊又羞,一时间被噎到失语,睁大了眼睛瞪他。

        余烈将姑娘小脸上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嘴角微勾,幽沉的眸子里漫开一丝玩味又暧昧的笑,也没说话。

        程菲沉默了足足三秒钟,才羞得直接抬起手,一把将他伸在她眼皮底下的大掌拍开,面红耳赤地斥道:“像你个头!你脑子里的思想能不能健康一点?”

        “我可没说像什么。”余烈应着,随手抽出一张纸巾把手指擦干净,擦完,纸巾一扔,好整以暇地瞧回她,笃悠悠道,“这位祖宗,满脑子不健康思想的,貌似是您吧。”

        程菲:“……”

        ok。

        你脸皮厚,你无敌。

        被反将一军还给扣了顶莫名其妙的小黄帽,程菲再次哽住,静默半秒后有点不高兴了,别过脸去移开眼,不看他,闷声闷气地道:“你别在这儿跟我东拉西扯的。快开车,我爸妈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

        余烈目光依旧瞬也不移地落在程菲脸上,定定打量着。

        程菲人长得又娇又艳,生气的时候两腮会不自觉地略微鼓起,像是含了两颗糖,别有一番媚态与风情。

        余烈只觉食指的痒意越发浓,直窜进他心底。

        长指捏住程菲的下巴,把她脑袋给转回来,强行面对面。

        “往哪儿看呢。”余烈说,手指在她细嫩粉软的耳垂上轻捻两下,带着点儿惩罚的意思,“是不是没跟你说过。跟我待一块儿,你的眼睛就只能看向我?”

        程菲是青涩纯净的一张白纸,在男人的疼爱下被涂抹上色,染遍他的味道。

        对于她的身体,哪里敏感,如何取悦,他远比她自己更了解。

        耳朵让他一捏,程菲顿时整个身子都颤了下,条件反射般缩起脖子躲避,口中羞愤抗议:“你今天到底还去不去我家看我爸妈了?”

        “你家要去,叔叔阿姨当然也要看。”余烈搂紧她,低头,高挺鼻梁在她的鼻尖上亲昵地蹭了蹭,“离约好的见面时间不是还有一个钟头。我饿了,想跟你再单独待一会儿。”

        程菲狐疑,用一副奇怪的眼神看他一眼,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我妈一大早就买了好多菜,要给你准备一桌‘满汉全席’,饿了就赶紧开车,回家吃大餐去。”

        听了姑娘的话,余烈撩了下眼皮,懒洋洋回她:“饿的又不是胃,吃满汉全席顶什么用。”

        大概是上了一天的课,程菲的脑子长时间沉浸在和天使小朋友们相处的纯洁状态中,还没切换过来。

        闻言,她并没有听出这位大佬的弦外之音,不假思索地接了句:“胃不饿,那你哪里饿?”

        余烈沉默。

        须臾,他眉峰往上一挑,大掌收拢,捏住姑娘柔软瓷白的一只小手便径直带往某处,而后停下。

        只一瞬,程菲双颊涨得通红,羞窘得差点儿两眼一黑当场晕过去。

        被烫到似的,她下意识将手往回缩。

        可攥住她纤细腕骨的大手却半分不松。

        余烈笔直盯着她,平日里清浅冷静的眸此时黑沉沉的,欲色暗潮全藏在两片无波无澜的黑海之下。

        平静得就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冬夜。

        “这儿。”余烈轻声说,嗓音低而哑,“饿。”

        “……”程菲这下是真的快晕过去了。

        她呼吸愈发急促,脸色也愈发红,心跳如雷。

        指掌下的触感很清晰。

        清晰到即使隔着两层布料,她也能明显感觉到,那一次次血液翻涌造成的律动。

        一跳一跳的。

        龙精虎猛,异常的蓬勃而有力。

        “你、你放开我。”程菲全身皮肤火烤似的烫,低声轻斥了句,尾音却在控制不住地抖。

        余烈注视着她,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视线犹如千丝万缕的蛛网,将她锁住,逼得她无路可逃,也无路可退。

        程菲见半天挣不开,轻喘了下,更慌了,情急之下一个不留神,五根纤细的指蓦然收紧。

        下一秒,逼仄车厢内的呼吸声猝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细微而又低沉的轻吟。

        从男人喉咙的最深处溢出,瞬间钻进程菲的耳膜。

        她眸光一跳,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这声音明显和余烈平时的音色不太一样,沙哑,微颤,又欲又蛊,性感得可怕。

        “……”呆滞的半秒光景间,程菲无意识地抬起眼帘。

        余烈唇微张,眉心拧起一个结,沉郁的眼眸已经黯得近乎兽化,直勾勾盯着她,冷玉质感的面颊上浮着两片很浅的红晕……

        嗯?

        什么?红晕?

        程菲眸光突地惊闪。

        她震惊得瞪大了眼睛,甚至忘记了要继续把手抽回来,望着眼前的俊脸脱口而出:“我的天!余烈,你脸红了……”

        后面的话音来不及出口,便被堵回嘴里。

        男人眉心的结依旧拧得紧紧的,像在竭力克制什么,握住她的颈项往近一勾,唇落下来,重重吻住了她。

        程菲木呆呆的。

        满脑子都是这人冷峻面容上的红色云朵,不拒绝也不回应,稀里糊涂地让任由他亲。

        脸红……

        她该不是在做梦或者产生错觉了吧。

        这人居然会脸红?他脸皮不是向来比城墙转拐还要厚的吗……

        程菲脑子里懵懵地思索着,直到一阵凉意猛地钻进腿心,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面红耳赤地伸手掐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挣脱开。

        “你再抱着我啃,我立刻下车去坐地铁,再也不坐你的车了。”程菲拿手背使劲蹭了下嘴唇,眼睛湿漉漉的,又羞又恼,低声吐槽,“真是头野狮子。”

        余烈面上的薄红还未褪尽,正微合眼眸缓着,听她骂完最后一个词,眼皮子唰一下就睁开来,气得直接笑出一声,道:“谁让你又挠又抓的?”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呀!”程菲羞窘欲绝,“而且,明明是你非拉着我的手……”

        说到后面,程菲声音越来越小,似乎难以启齿,再也说不下去。

        整个车厢里的空气也隐隐又有了升温的趋势。

        余烈深吸一口气吐出来,意识到确实得走了。

        难怪古代的昏君会因为美色,耽误江山社稷。

        再跟这要命的小东西在车上耗一会儿,晚上他见家长的大事怕是真要黄。

        余烈抿了下唇,费了老大劲才强迫自己把手从姑娘腰上拿开,不多时,眸色已重归往日的沉冷平静。

        一旁。

        程菲呼吸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扭头看余烈一眼,问:“出发了吗?”

        “还想继续?”余烈没什么语气地反问。

        “……不想。”程菲黑线脸。得到这个回答后想了想,接着便随手从包里取出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嘟嘟几声,接通。

        “怎么啦?”蒋兰女士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出。

        “妈。”程菲柔声笑道,“我福利院这边刚忙完,跟余烈往回走了。”

        蒋兰便也笑起来,回道:“行,那我让你爸准备炒菜了。”

        出发地和目的地都在平谷区,从福利院开车到程菲家所在的小区,总共也就十五分钟左右。

        秋季天黑得早。

        窗外一阵鸟鸣由近及远,几只倦鸟在天上排成排,扑打着翅膀飞过去。

        程国礼腰上系着围裙,刚把最后一道爆炒海参端上桌,门铃声便响起来——叮咚,叮咚。

        听见外头摁门铃的动静,程国礼脸色瞬间微变,忙颠颠地招呼妻子,道:“快快,我围裙带子弄成死结了!俩孩子回来了!赶紧过来帮我解开,我得去把我买的新外套穿上!”

        蒋兰有点儿好笑,过去替丈夫把围裙脱下,道:“你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刻意了。谁在自个儿家里还穿得花枝招展的?”

        “这有什么刻意的。”程国礼嘀咕着,转身一溜烟跑回了卧室。

        这头,蒋兰伸手整理了一下盘起的发和身上的衣物,过去开了门。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映入蒋兰视野。

        一个娇俏明媚,一个冷峻沉稳,往那儿一站,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说不出的般配。

        程菲走在前面。

        看见蒋兰,她很自然地招呼了声,“妈。”说着,微侧过身,将背后的高个儿身影完全露出来,笑着介绍道,“这就是余烈。”

        蒋兰的目光下意识循着望去,正好对上年轻男人静若深水的眼神。

        蒋兰不由地微微一滞。

        尽管之前已经做过许多心理建设,但此时此刻,当这位故人之子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蒋兰的心情依旧复杂至极。

        她定定看着余烈,轻微眯了下眼。

        难怪。

        两年前陈家槐不过见了这个孩子两面,便确认了他的身份。

        这张面孔,这副眉眼,和余明城确实神似……

        一时间,往事如潮涌进蒋兰的脑海。她陷入回忆,怔怔出神。

        直到余烈嘴角微勾,开口,恭谨而温和地唤出一声“蒋阿姨好”,蒋兰的意识才蓦然从回忆中抽离。

        “……你好呀。”蒋兰嘴角挤出一个热情得有些不自在的笑容,应完,连忙侧身让他进屋,“快进来吧。”

        余烈闻言点了点头,提步进屋。

        两个年轻人刚在玄关处换好鞋,程国礼穿着一身灰色新外套出来了。

        看见出现在家里的高个儿冷峻青年,程国礼也愣了下。

        程国礼定定看着余烈,眼神有瞬间放空,仿佛在某个瞬间,他透过这张年轻又英俊的面孔,看见了另一缕灵魂。

        “程叔叔您好。”不等程菲介绍,余烈便主动开了口。他笑意浅淡,上前朝程国礼伸出右手,“我是余烈。”

        不知为什么,在余烈说完自己的名字后,程国礼胸腔内竟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酸涩。

        “……好,好。”他眼睛隐隐泛红,却仍是笑,伸手用力握住年轻男人的手,难以压抑内心澎湃的情感,哽咽道,“好孩子。你爸爸的事,程叔都知道了。这些年……程叔简直都没办法想象,你一个人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苦了你了,苦了你了。”

        余烈看着程国礼赤红的眼,喉头也无端一阵发紧。

        但他面上的神情仍旧很平静。

        余烈很淡地笑了下,道:“程叔,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好在如今,已经苦尽甘来。”

        “对。”程国礼用力点头,“苦尽甘来。”

        不远处的程菲看着这一幕,心中也颇为动容。她别过头,抬手悄悄抹去眼角渗出来的泪水。

        忽地,程菲想起什么,眼珠一转,连忙将柜子上的几个礼品盒拎起来,往蒋兰手上一塞,说道,“爸妈,这是余烈给你们的见面礼,他精挑细选准备了好久呢!是很珍贵的礼物!”

        “哟,这不破费了么!”程国礼皱起眉,对余烈道,“你程叔家就是你的家,你人来不就行了,还带什么礼物啊!”

        余烈:“一点小心意,希望程叔蒋姨不嫌弃。”

        程国礼又哭又笑:“这孩子……”

        程国礼什么都没反应过来,蒋兰却听出女儿话语中的暗示意味,愣了下,下一秒回过神,连忙一拍脑门儿,转身快步进了卧室。

        数秒后,蒋兰又走出来,手上多出一个沉甸甸的木封相册,深蓝色,看上去崭新崭新,十分的精美。

        蒋兰拿着相册,目光在对上余烈时有点儿躲闪,似乎不好意思又似乎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用一副求助般的目光看向自家女儿,欲言又止。

        程菲见状,故意说:“妈,你看我干什么?这是你给余烈准备的礼物,当然是你自己送给他。”

        蒋兰:“……”

        蒋兰没办法,站在原地坐了会儿思想斗争,终于深吸一口吐出来,迈过了心里那道坎。她攥紧手里的相册,微抿唇,朝余烈走了过去。

        几米距离。

        于蒋兰而言,却每一步都格外沉重。

        须臾,她终于手持相册走到余烈跟前,站定。

        余烈安静地看着她。

        目光平淡而温和,没有多余情绪。

        “阿烈。”蒋兰眼眶湿润,嗓音格外的沙哑,“二十年了,蒋姨欠你一句‘对不起’。当年的事,希望你原谅蒋姨,是我对不住你……”

        余烈:“蒋姨,我已经说了,过去的事就让它留在过去。人总归应该向前看。”

        蒋兰眼中含泪,稍顿,将手里的画册递出。

        “当年你父亲去世后,你程叔手上留了一些他的遗物,其中有些老照片。他们都以为我早就把照片烧了。其实没有。”蒋兰感慨地笑了下,说,“现在,我把那些照片做成了相册,送给你。欢迎你回家。”

        余烈低眸,伸手将画册接过,翻开来。

        照片经过修补和翻新,已经尽可能还原当初的原貌,却仍旧依稀泛黄,残留着岁月痕迹。

        相册的第一页,是几个年轻的男孩和女孩。

        三个大男孩勾肩搭背,穿着那个年代最时髦的衬衣长裤,冲镜头灿烂地笑,画面的最左边和正中位置,则是两个穿素色的衬衫长裙年轻女孩儿。

        余烈眸光倏然凝固住。

        余烈几乎是一眼便认出,这张照片正中的两个人物,是他父亲余明城,和母亲张淑仪。

        照片里的父母,笑意浅浅,正值青春。

        余烈看了这张照片好一会儿,继续往后翻。就在这时,余烈注意到,在这张照片的背面,竟然有一行字。

        字迹有些潦草,但每个笔画都苍劲有力,足以看出笔者有一定书法功底。

        像是一句突发奇想的随笔,脱色得近乎辨难以辨认内容。

        余烈不曾见过父亲的笔迹,也不知道这张照片的由来。

        但,不明缘由的,他就是知道,这些文字是余明城留给他的话。

        父亲的这声叮嘱亦或希冀,跨越了二十年的时光,终于出现在余烈眼前。

        余烈握住相册的指,用力收紧,眨眼间热泪盈眶。

        照片背面银钩铁划,寥寥十四字,写道:

        【无人扶我青云志,我自踏雪至山巅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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