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Chapter 105
甩掉丁琦之后, 莉莉薇独自一人回了酒店。
进了房间反锁房门,她背抵住门板, 仰起头, 在黑暗中沉沉地深呼吸。
很想要。
她知道自己已经泥泞不堪。
为什么说性瘾症是一种病?因为那种汹涌的瘾念一旦掀起,便会成为一场十二级的飓风,足以摧毁一切顽强的意志。
起初那段时间, 莉莉薇根本不知道自己是生了病。她把这种瘾念, 错误地理解成青春期少女的萌动,心理上的, 生理上的。
毕竟, 她从未交往过任何男性, 在性经历方面是一张白纸。
哪个未经人事的女孩会知道性瘾症?
最初那段时间, 每次想要, 莉莉薇都是努力地克制忍耐。她尝试过许多方法。
听音乐, 看电影,拳击,攀岩……她试图通过各种各样的娱乐方式、运动方式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消除那种瘾念对自己身心的折磨。
可是每一次, 都以失败告终。
她是一个积极却无力的抗争者。每次都是一边拼命抵抗, 一边绝望臣服, 沦为欲念的囚徒。
后来,随着心智与身体的逐渐成熟,莉莉薇意识到原来自己是生病了。
她秘密找到了一位心理医生, 接受了很长时间的治疗, 达到了基本痊愈状态。
莉莉薇想过这次的中国之行或许会出现意外。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 会是这样一个意外……
想想十分可笑。
说出去怕是都没有人信。
至今没有过任何性经历的自己, 居然有这么严重的性瘾症。
尤其是在那个叫丁琦的国安警察出现后。
她的基因像是自动识别出了迫切想要吞食的猎物, 身体被架上了火炉,时时刻刻,都在被炙烤。
她想要被他骨节分明的手触碰,被他薄润性感的唇亲吻。
被他的躯体掠夺,被他的灵魂侵占。
想要……
她想要他。
风衣下,纤细雪白的长腿隐约发颤,像是一个气球破了一个洞,她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更拼命地深呼吸,将脊背抵紧了背后冷硬的门板。
莉莉薇闭上眼,拧眉咬紧嘴唇。
在双腿无力到要跌倒的前一秒,她终于颓然地放弃,从行李箱的夹层里取出浅紫色的玩具,进了洗手间。
莉莉薇是mis最顶级的特工。
经过重重厮杀,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王者,外表冷艳性感,最钟爱的颜色,却是梦幻又少女的浅紫色。
玩具售价高昂,质量也极佳,可以防水,并且静音无声。
风衣,修身打底衫,短裙,都被脱下来随手扔在浴室外。
莉莉薇褪去了全身的衣物,然后,拧开了浴池内花洒的开关。
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肆意描摹她身上白皙而红润的皮肤。
莉莉薇乌黑的长发被水打湿,水流沿着光洁饱满的前额滑落,在她睫毛上串成连绵的露珠,滴答滴答滚下来。
打开玩具电源,她用手捏着,朝下探去。
以前,莉莉薇的瘾症很纯粹,而市面上的用品很多,她生理上的欲,光靠一些小玩具就能消解排遣。
她在抚慰自己时也只是单纯的肢体动作,心理层面与脑海,都是茫然的空白。
莉莉薇的心理医生告诉她,大部分性瘾症患者都会有一个或者多个幻想对象,但莉莉薇是个另类病患。
她不仅病症的起源成谜,并且,在过去的人生中,她甚至没有遇见过一个让她心动的对象。
她不曾有过性方面的幻想。
但,这次复发过后,莉莉薇发现自己的病情出现了变化。
她在自我慰藉时,开始频繁回忆起一双骨节分明,手背上缠绕着性感青筋的手,和一双比悠远的星空还要深邃清冷的眼睛……
“……”一声破碎的轻吟溢出唇瓣,莉莉薇细眉紧拧,在水流下蜷紧了身体。
热水的温度并不烫人,却让她两边两颊都爬上了红晕。
莉莉薇不是中国人,但或许是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使然,她骨子里仍带有些许东方姑娘的传统。
在自慰时幻想一个男人,确实不是淑女该有的行为。
可是怎么办。
人的意识如何自控?
平日里冷静而澄澈的眼瞳逐渐放空,莉莉薇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许多画面。
刚才在那条小巷子里,她抱住他的脖子强吻了他,但蜻蜓尾巴点过水面的亲昵,远远不够。她分明想要得到更多。
他脖子修长,喉结起伏的线条像阿尔卑斯山脉,让她憧憬吻住那片喉结的口感。
他的身材应该相当不错,即使穿着衣服,也能看出肩线延展得宽阔,向下敛出紧窄而劲瘦的腹部,是让她喜欢且满意的身形……
眼前出现了许多粉白色的烟雾,莉莉薇在热水中仰高美丽的头颅,第一次,沉浸在臆想中无法自拔。
然后,他要狠狠填满她。
她喜欢有力的男体,但她是第一次,所以他既不能太温吞,也不能太粗野,要像日光一样热烈,也要像月色一样轻柔。
他要用那十根沾染烟草味的修长手指抚摩她,拥抱她,扣住她的脖颈将她摁进他怀里,用薄唇封堵她在极乐边缘时发出的声嘶力竭的尖叫,给予她无上的愉悦。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中的所有画面都凝固住。
仿佛一面呈像的镜,被一把锋利的刀刃从中间劈开,男人的五官样貌四分五裂,散落进黑暗的虚无。
莉莉薇红着脸,近似痛苦地嘶喊出声,身体重重颤抖,脱力般跌坐在了浴室冰冷潮湿的地砖上。
在第一次的,和那个英俊男警官的幻想中,她身体得到了暂时的满足。
这一次的高潮时间很长。
比莉莉薇过去自/慰到的任何一次都长,达到了将近一分钟。
可是很奇怪。明明已经宣泄过,却好像更渴了。
身体上的,心灵上的。
僵坐在原地平复了好一会儿,莉莉薇才抬手抹了把脸,关了水,扶墙站起身,随手扯过干净浴袍往身上一裹,走出了浴室。
她走到床边坐下来,给自己点燃了一根烟,眼神怔忡地看向窗外,看向那片遥远未知的浓夜。
很疑惑,想不通。
以前犯病的时候,明明去了一次就会止住的。
今晚是怎么回事?幻想着跟那个男人上床,在各种狂热的臆想图像中冲上了顶峰,可当潮水褪去,想睡他的念头却好像更强了。
这个奇怪的现象让莉莉薇百思不得其解。
抽完一根烟,她把烟头摁灭进烟灰缸,随后便皱着眉打开电脑,给她远在墨西哥的心理医生发去了一封邮件。
莉莉薇的心理医生叫艾拉,是一个拥有一头深棕色卷发的拉丁裔美人。
莉莉薇没有向艾拉透露太多细节,只是告诉艾拉,她的病症在时隔两年后出现了复发,并且,她对一个初次见面的男人产生了极其强烈的性冲动。
而她发这封邮件的目的,是向艾拉求助,一是询问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二是探寻解决的办法。
艾拉是个负责人的好医生,对于莉莉薇这个vip患者,她几乎是随叫随应。
很快,艾拉的回复邮件便投递进了莉莉薇的信箱。
艾拉在邮件上说:性瘾症的复发其实很常见,诱因很多,单从莉莉薇提供的只言片语中,她并不能判断莉莉薇复发的原因。
艾拉建议莉莉薇,尽快回到墨西哥,到她的心理诊所接受专业治疗。
读完艾拉的第一封邮件,莉莉薇眼神里的疑惑并未消减,而是再次回复:
【那我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男人,产生性冲动?】
邮件发送出去后,约莫八分钟后,艾拉回复的第二封邮件便再次映入莉莉薇的眼帘。
艾拉:【亲爱的莉莉薇女士,据我判断,应该是对方身上的某个部位或特质对你产生了特别的吸引力,让你对他产生了超乎寻常的情感、占有欲。】
莉莉薇:【超乎寻常的情感,是指什么?】
艾拉:【比如,你爱上了他。】
电脑前的莉莉薇:“……”
莉莉薇无言两秒,之后便面无表情地将电脑扣上,闭了眼,抬手挤摁眉心。
从这件事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心理医生也不完全权威。
她可是国际上最出色也最冷酷的特工,怎么会如此轻易,喜欢上一个才见第一面的男人?
搞什么笑。
吹完头发躺上床,莉莉薇关掉房间里的所有灯,准备睡觉。
然而,刚一合眸,一张陌生又熟悉的人脸便浮现在眼前。
身体又热起来。
莉莉薇十指收拢,无意识地揪紧了床单,额头和脸颊,分泌出了绵密潮热的汗。
她感觉到了自己的濡湿。
渴且饿,嘴巴好像很迫切地想要吞吃些什么。
窗外的夜已经很深,之前还喧嚣吵闹的城市安静下来,只剩下间或传来的汽车鸣笛声,空灵,寂寥。
莉莉薇揪着床单躺在床上,过了差不多十分钟,她终于眯了下眼睛,起身下床,穿衣服出门。
欲念和心瘾,是不同的。
她想要,是欲念,而她想要他,或许是心瘾。
走出酒店大门,一阵夜风吹面而来,丝丝凉意顺着风衣微敞的下摆钻进来,渗进了她的腿心。
湿润的布料让风一吹,冷气刺骨。
莉莉薇忍不住很轻地颤了下。
对面,一栋公寓大厦的第九层。
简陋的单身公寓一盏灯没开,黑漆漆一片。
丁琦嘴里咬着烟,一双大长腿懒洋洋地交叠着,脸色冷淡,正透过半开的窗帘缝隙观望窗外。
夜深人静的街道,行人少得可怜。
因此女人纤细窈窕的身影便显得格外惹眼。
她是带着混血感的长相,五官量感大,但脸型很小,尖尖的下巴埋进风衣竖起的领子里,只剩一双灰蔼色的明眸暴露在晚风中。
被夜色渲染得魅惑,妖冶又美丽。
丁琦吐出一口烟圈,面无表情盯着那道身影看。
莉莉薇。
这名字挺别致,像个洋名又不全洋,不过还蛮好听。
他在唇齿间无声碾磨这三个字音,忽然鬼使神差,想起了今晚在小巷子里的那个吻,和那张红唇的柔软触感……
一刹走神的光景,烟灰忘了抖,火星子燎到了手指。
丁琦蹙眉回魂,随手把烟头丢进垃圾桶,然而再定睛去看窗外时,眼神却突地凝住——他的目标人物不见了踪影。
丁琦咬牙。
第二次了。
他当国安警察这么多年,没有一次失手,可是,一天以内,这已经是他第二次丢失那个女人的行踪。
真他妈邪了门儿了。
“……”丁琦越想越懊恼,爆出句粗口低咒了声,转身大步便往门口方向走。
手握住门把手,刚把大门拉开一道缝,他眸光却骤然一沉,眼帘抬几分,敏锐察觉到屋外有人。
丁琦不动声色。
一手扶着门把手,一手缓缓摸向腰间。
然而就在丁琦要拔枪的前一秒,大门被外面那人一把给推开,紧接着,鼻息间窜进一股冷感的香味儿,两条纤细手臂灵巧柔媚如水蛇,一眨眼就攀上了他脖颈。
周围太黑,映入丁琦视野的是一道纤细黑影,五官面貌俱模糊不清。
对方钻进了他怀里。
这种时刻,敌人已经近身,有多危险不言自明。
身为一个专业的国安特勤,丁琦当然知道,他最明智的做法当然是立即拔枪射击。
但这一分这一秒,连丁琦自己都说不清缘由,他没有拔枪,只是下意识抬高双臂,不让自己触碰到怀里那副散发着温热香气的女体。
姑娘依偎进他的胸膛,湿润的黑发扫过他的喉结,凉凉的,有点痒。
不止这样。
她还收拢双臂把他抱得更紧,脸颊在他胸前上下轻刮,喉咙深处溢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带着满足意味的轻叹。
乖巧可人,像只终于得到了鱼骨头的猫。
空气仿佛又刹那凝滞。
短暂的几秒钟,像过了漫长的几个世纪。
好半晌,丁琦才缓慢滚了下喉,拧眉出声,带着几分试探意味地说:“……莉莉薇?”
怀里的人闻声,噗嗤笑起来。
继而仰头,在黑暗中寻找到他性感凸起的喉结,唇舌都贴上去,轻轻地吻,“你居然记住了我的名字。丁琦,我很高兴。”
她的舌头很小,湿滑而软腻,从他皮肤上剐蹭过去,有点像沾了水的羽毛。
如果说今晚巷道里的强吻,丁琦尚且不明这个女人的意图,但这个湿吻中的挑逗与调情意味已经相当明显。
他眉头皱得更紧,呼吸乱了几分,手扣住她的腰想要把人推开。
哪料到,莉莉薇竟然一下踮起脚,重重吻住他的唇。
和停留在唇面的吻不同,她很热情,甚至是有些急切,趁他怔愣的当口,小舌从他两片薄唇的缝隙里钻进来,缠住了他的舌。
“……”
丁琦眉头拧得更紧,抬手一把掐住她的后颈,反身将她往门后一抵,砰一声巨响,公寓大门重重甩上。
她被他摁在门板背后。
“你到底要干什么?”丁琦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直勾勾盯着咫尺之遥的这张小脸,几乎是咬着牙,质问。
“怎么,丁警官很怕我么?”莉莉薇毫无惧意地直视着丁琦,眼神平静而清透,带着几分挑衅意味。
丁琦冷冷勾了下唇,寒声道:“我劝你最好别跟我耍花腔。你接触过余烈,我脾气不比他好多少。”
莉莉薇轻声说:“我的目的,今晚已经够明显了。”
丁琦盯着她,语气很漠然:“那你可以更直白一点。”
莉莉薇:“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我对你一见钟情。”
丁琦:“……”
“我不太相信,所以想验证一下。”莉莉薇倾身贴近他,柔声轻语,道,“丁先生,原谅我的第二次失礼。”
丁琦僵滞半秒,随即掐住莉莉薇的手腕试图将她甩开,不料她竟顺势钻进他怀里,捧住他脸颊,再次深深吻上来。
她唇齿间有很淡的香气,像是雨后潮湿的森林,又像是生长在墙角夹缝的青草……
丁琦呼吸变得混乱。
莉莉薇用牙齿咬开他的领带,语带诱惑,低低地说:“只是一夜而已,何必对彼此过问太多。”
自古以来,疑难杂症还需猛药医。
一夜尽欢后,余烈的感冒就这样好了个七七八八,但充当药引的程菲却很悲哀,不仅腰膝酸软浑身提不起劲,还因为头天夜里没睡好,一整个白天脑子都是晕乎的。
培训时,授课老师在讲台上声情并茂地讲。
她就在底下握着笔打瞌睡,小鸡啄米般点着脑袋。恍惚间,甚至生出一种回到大学时代上思想政治课时的错觉。
第一天的培训课就这样浑浑噩噩糊弄了过去。
好不容易捱到傍晚下课,程菲正准备在楼下随便吃点饭便回酒店睡觉,谁料刚走进电梯厅,她兜里的手机却嗡嗡震起来。
程菲眼下青黑,整个人的状态就是个大写的“衰”。她掏出手机看眼来电显示,见是蒋兰女士打的,便滑开接听键,有气无力地喊了声:“妈。”
听见女儿的嗓音,电话那头的蒋兰顿时心生狐疑,纳闷儿地说:“菲菲,你嗓子怎么了?跟唱了通宵卡拉ok一样,像个公鸭子。”
“……”蒋兰女士的话,令程菲的脸蛋又不由自主泛起红。
她脸皮本就薄,当然不可能向母亲大人招供导致她公鸭嗓的真实原因,只能胡诌着随便敷衍过去。
“昨天晚上我在网上练歌,跟人pk呢。”程菲一本正经地鬼扯。
蒋兰女士虽然年纪一大把,但思想方面仍旧紧跟着时代步伐,倒也不算落伍。她知道现在市面上的k歌软件和pk玩法,听完闺女的这一说辞后,既没表示怀疑,也没再追问,只是不动声色地转换话题,切入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重点。
“哦。刚才下午那会儿,你槐叔到咱们家来了一趟。”蒋兰说,“本来是想找我和你爸,结果你爸今天有事出去了,他就跟我单独聊了会儿。”
程菲眨了眨眼,随口问:“你们聊什么了?”
蒋兰:“聊你和余烈领证的黄道吉日。”
“……”电话这头,程菲正呲溜吸着奶茶,闻言刹那,她瞬间被呛到了,闷闷咳嗽几声。
缓了两三秒,程菲才顶着一副黑线脸重新开口,窘迫地压低声说:“妈,槐叔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八卦?我和余烈什么时候领证,他搞得比我们两个当事人还关心似的。”
蒋兰嗤的笑一声,说:“你以为你槐叔闲得慌?早上那会儿你男朋友给你槐叔打电话了,你不知道么?”
“啊?”程菲诧异,“是余烈找槐叔的?”
“对呀。”蒋兰笑眯眯的,“他让你槐叔帮忙,给你们俩翻翻黄历看个好日子,等你们回滨港就领证去。”
程菲无语。
心想这位大佬真是太牛了。昨晚顶着39度的高烧硬拉着她大战三百回合不说,这才刚退烧,就开始琢磨领证结婚的具体日期?
打的什么主意,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程菲一想起昨晚的事就羞恼交加,连带着回蒋兰话的语气也变得有些冲,硬邦邦道:“领证日子不跟我商量,跑去让槐叔帮忙,他干脆和槐叔结婚得了。”
知女莫若母,蒋兰一听闺女这态度,瞬间察觉到什么,好奇道:“菲菲,你今天是怎么了,说个话夹枪带棒的。你和余烈吵架了?”
“没有。”程菲面色红红的,嘀咕着否认,“你别乱猜。”
“没有就好。”蒋兰再次笑起来,续道,“我和你槐叔都看好了,下个月初十是个好日子,等你出差回来,就可以跟余烈去民政局把大事办了。”
程菲没好气地哼一声,回句“离下个月初十还早得很,再说吧”,又跟蒋兰东拉西扯闲聊几句后便将电话挂断。
恰好这时,叮一声,电梯到了。
程菲把手机收包里,提步正准备往里走,不料打了个哈欠一抬头,一道修长高大的身影冷不防撞入视野。
“……”程菲一呆,正在打哈欠的嘴巴来不及闭上,保持着圆圆的“o”形,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她们培训开会是在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每台电梯足以容纳数十人,内部空间十分豪华。
此时停在程菲面前的电梯厢,里面有且仅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不知是因为他个子太高,还是因为他周身气场太过强大而冷峻,如此宽敞的空间竟硬生生被挤压得逼仄,让人有点喘不过气。
男人仪态松弛而散漫,斜靠镜面懒洋洋地站在电梯左侧,低垂着眼帘瞧她,眼睛黑沉沉的。
野性难驯又侵略感十足的眼神。
“……”
看见忽然出现的男人,程菲眼中浮现出浓浓的错愕,与一丝不甚明显的慌乱和心虚。
但这些情绪仅仅只在她脸上停留刹那,很快,她清清嗓子回过神,别开视线扭过头,准备搭旁边那架电梯。
见她这反应,电梯里的余烈微眯眼,一侧眉峰高高挑起来。
也懒得跟这妮子客气。
他迈开长腿追上她,伸手捏住她右侧腕骨,二话不说,直接就把人拽回电梯里。顺手就摁下了电梯按键栏底部的“关门键”。
程菲被他这举动吓一跳,惊得挣扎起来,奋力把手腕往外抽,面红耳赤地慌张轻斥:“快点放开我!我在这儿学习培训呢,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来干什么?”余烈气得笑出一声,胳膊一收将她扯进怀里,直勾勾盯着她,沉声,“我还想问你要干什么。”
程菲被他的目光瞧得心惊肉跳,又不想轻易服软示弱,只能硬着头皮回怼:“我怎么了我?”
余烈语气非常冷静:“从你早上出门到现在,整整九个钟头又二十四分钟,我打的电话一个不接,我发的消息一条不回。你想干什么?怕我担心不死是吧”
“……”程菲微窘,尴尬地眨了眨眼睛躲闪他眼神,嘟囔着小声回他,“谁让你昨天欺负我。我好心好意过来探你的班,发现你生病了还去给你买药,你恩将仇报,谁还想理你呀。”
余烈盯着她,更加冷静地反问:“我怎么恩将仇报了。”
“……”你怎么恩将仇报的,还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具体细节?
做个人好吗,脸皮不要太厚。
看着余烈一本正经又冷静自若的神态,程菲不禁有些凌乱,甚至开始怀疑昨晚那个兽化状态的他,和现在这个衣冠楚楚站在她面前的,根本不是一个人。
……算了。
这位大佬在她面前向来没脸没皮,跟他掰扯讲道理,她没赢过一次。
“好吧,你没恩将仇报,你一点错都没有。”程菲自觉多说无益,不想再跟他扯,继续尝试把自己的手腕从魔掌中解救出来,自顾自续道,“我好困,我要回去睡觉了。”
余烈端详着程菲的面色,低头贴近她几分,轻声道:“真生气了?”
“没有啊。”程菲抬头看他,非常认真地说,“您是谁啊,堂堂国安特勤大队的队长,一身荣勋光辉伟大,国防第一线的大国重器,我哪儿敢生您余队的气呀。”
余烈:“……”
有一段日子没被她损了,差点儿忘记这小姑娘是个嘴炮王者。
听听这阴阳怪气的小语气,看看这表面崇敬实则充满暗讽意味的小表情,有种欠兮兮的灵动劲儿。
不知道有多可爱。
一整天联系不到人,余烈又心急又懊恼,忙完工作就直接杀过来找她。本来窝了一肚子鬼火,这会儿倒是所有不爽都没了,只剩下满心无处消磨的怜爱。
“昨天晚上我发烧,整个人的状态不清醒,做的时候过火了点。”他把她揽进怀里,额头轻抵住她的,嗓音柔下来,温声轻语,“对不起。我跟你认错。”
程菲猜测,余烈应该是才吃过糖,吐息微凉,夹杂清冽含甜的白桃味,丝丝缕缕喷在她的唇瓣上,撩得她整片心口都麻麻的。
红霞爬上颊畔,她掀高眼睫望向余烈,轻轻咬了咬唇。
怎么办。
本来好生气,可是真的受不了他哄人。
男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的生物。平时分明这么温柔,一到了床上,衣服一脱,居然会恶劣到令人发指。
程菲眉头轻皱,忍不住在心里纠结起来。
本来也不是多大一件事,其实只要他低个头认个错,再保证以后不再犯,也不是不能原谅。
但是,这才冷他九个小时,这么轻易就让他过关?又感觉挺气不过的……
毕竟他温柔的时候是真温柔,坏的时候也是真的坏。
酒店的电梯下行速度平稳匀缓。
就在程菲看着余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严肃思考要如何处置自家这个犯了错的男友时,耳畔忽然响起“叮”一声——电梯已经从会议厅所在的十七层下降到一层。
察觉到电梯停下,程菲一瞬回魂。
在电梯的两扇镜面门朝两侧开启的前一秒,她红着脸用力推开了余烈,跟他拉开了小半米的距离。
门开了。
几名拉行李箱的旅客说笑着进了电梯。
程菲两腮的红云还未消散,低下头不看余烈,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听见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从后面跟上来。
走出大约十来米后,程菲心里做出了决定。
她停步,回头看向身后,眨了眨眼睛弯起唇,笑眯眯地说:“余队,如果你是真心实意想要道歉,那光用嘴巴说可不行。”
余烈看向程菲的眼神里满是柔情和宠溺,被她惹得失笑,像是一点法子都没有,耐着性子柔声问她:“那请问这位小姐,你需要我拿出什么诚意,才肯原谅我?”
程菲看着他,问:“你还记不记得,两年前你就差我一个约定,没有履行?”
余烈闻声,眸光微微一动,像是想起什么了很久之前的某些往事,眼神逐渐变得深沉如渊。
程菲继续定定注视着他,说:“两年前,你去亚城的前夕,答应了我要跟我一起去哈厝旅行。你答应我,要亲自带我走上那片西北的土地,带我去感受你出生的家乡,带我去看神女峰山巅的雪景。”
“后来,哈厝是我一个人去的,神女峰,也是我一个登的。”回想起那段往事,程菲心口不自觉又是一紧。她沉沉吸了口气,一眨眼,眸中便蒙上一层淡淡的水雾,仍旧灿烂地笑,“余队长,不打算在婚前履个约,带我去一次么?”
隔着几米距离,余烈和他的姑娘遥遥对望。
片刻,他终于赤红着眼,朝她含笑一点头,应她:“好,带你去。”
槐叔给两个小年轻看的领证吉日,是农历的初十。
余烈翻过黄历。
这个日子确实很好,诸事皆宜。
初八清晨。
神女峰峰顶,旭日东升,空气里夹杂着雪霜的清寒。正东方的曙光将雪域天空涂抹成绚烂的灿金色,云雀盘旋,大地苍茫。
经过几个钟头的跋涉,程菲终于牵着余烈的手,登上了山巅。
雪风凛凛刮着。
她全身上下包成一颗厚实的粽子,裸露在空气中的脸蛋通红一片,却离奇地,感觉到不到一丝冷。
迎着雪域的风和雪域的日光,程菲遥望远方银白壮阔的山脉线,莫名便有了流泪的冲动。
“余烈。”她拿戴着手套的手指揉揉眼睛,孩子般哽咽,道,“这个遗憾,我们终于补上了。”
余烈没有说话。他静默片刻,而后伸出手,将她用力拥入了怀中。
程菲,我最心爱的姑娘。
曾几何时,我们在人海中颠簸流离,错过了将近二十年。
如今命运垂怜,让我们重逢。
前半生的所有遗憾,我都会给你一一补上。
这辈子不够,还会有下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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