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月神

　　接下来的旅途，小纪正又遇到了几件新奇事。

　　其中最有意思的，是有一次络腮大汉在经过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时，很高兴地说：“还好没错过日子，再过两天这里就会举行一个很大的酒会，到时一定会很热闹。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再说。”

　　纪正很难想象有谁会在这个只有光秃秃的石头，连花草树木都没几棵的荒山野岭里举办酒会。

　　由于这里实在太过荒芜，别说客栈，连人家都没有，根本没有投宿的地方。

　　不过络腮大汉似乎对这里很熟，很快就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个山洞，然后把这里当成了暂时落脚的地方。并叮嘱小纪正千万不要一个人走出山洞，有事就叫他一起去。

　　小纪正很听话，没有单独离开过山洞。

　　两天很快就过去了，但小纪正并没有看到有任何人过来准备酒会。

　　这天夜里，小纪正很早就睡着了。正睡得迷迷糊糊间，他忽然被一些熙熙攘攘的声音给吵醒。

　　他睁开眼一看，只见大叔已经穿戴整齐，一副要出去的样子。

　　络腮大汉看到他醒了，于是说：“既然你醒了，那就带你一起过去看看吧。

　　只是你要记住，不管谁问你问题都不要出声，更不要离开我身边半步，听到了吗？”

　　小纪正立刻点头同意。

　　等小纪正穿好衣服鞋袜后，大叔递了一张符过来，叫他带在身上。

　　小纪正觉得这张符很眼熟，过了一会才想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张符好像跟大叔之前交给兔精姐姐那张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他又不是妖精，为什么要带着这种符？

　　不过出于对大叔的信任，他也没问什么，很干脆地把符放在口袋里。

　　小纪正跟着大叔走出山洞时，这才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石头山上，竟然多了很多人，密密麻麻的数都数不过来。

　　此时将近午夜，一轮明月慢慢升起，把整个原本光秃秃的石头山映衬着分外好看。

　　然而，当小纪正跟着大叔逐渐走近山顶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些十分诡异的情况。

　　他看到这些人当中，有一些人长得十分奇特。

　　有的人看起来明明只是个普通人，但他的脖子却比常人要长得多，足足高出了一大截。

　　这个长脖子不仅长得吓人，而且还能来回地转，甚至可以从前面一直向后转回到前面足足绕一圈，完全违反了人类的身体结构。

　　有的人双眼比猫头鹰还要大，几乎占了整张脸一半的面积。

　　有的人整张嘴都布满了尖利无比的牙齿，甚至对方说话时能隐约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臭味。

　　还有的人长得像头大黑熊那样高，手臂和手掌等裸露处可以清楚看到这些地方长满了野兽一样的硬毛。两只手都长着锋利的指甲，看上去与其说是手，还不如说是两只爪子。

　　除了这些长得比较特殊的人以外，其他大部分人还是长得比较正常的。但小纪正看着他们那一双双在黑暗中发光的眼睛时，却完全无法把他们当人。就好像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一样。

　　小纪正本能地觉得很害怕，于是紧紧地抓住大叔的衣服，一步也不敢离开他。

　　还好那些人并没有对他做什么，最多就是好奇地瞄一眼而已。

　　过了一会，月亮逐渐升到了最高的位置，表示现在正好是午夜时分。

　　就在这时，小纪正惊讶地看到，石头山上最高最大的那块巨石上。

　　一股清澈无比的泉水仿佛突然出现一般，从那块巨石的裂口中涌了出来，然后顺着不知是谁挖出来的凹槽不断往下流。

　　在其下方，几十个穿着红衣服的男人正守在凹槽的出口处，用上百个比人还高的大水缸轮流去把那泉水接住。

　　奇怪的是，山上的所有人全都没有动，而是围成一圈直勾勾地盯着那些人的动作。

　　现场除了那些红衣男人在接水时所发出的声响外，没有任何人说话，气氛十分诡异。

　　接了大概一柱香左右，那泉水忽然逐渐变小，然后没过多久就彻底消失了。

　　如果不是凹槽上面还留有水渍，刚刚的泉涌仿佛就像是在作梦一样。

　　泉水干了以后，那些红衣男子小心翼翼地把每缸泉水都密封好，然后逐一送下山。

　　当所有泉水都送下山后，山顶上面还剩下五个大缸。

　　但这五个大缸显然跟那些用来装泉水的不一样，不仅更大一些，而且每个外面都沾满了泥，仿佛刚从地里挖出来一样。

　　一个穿红衣服的老者走到中间行礼道：“托各位的福，今年师酒一族再次顺利接到月泉。为多谢各位的帮忙，遵照远古约定为每位送上酒水一杯，请各位笑纳。”说完他拍了一下手。

　　一个红衣男人立刻打开了其中一个大缸的封泥。

　　封泥刚一打开，一股既浓烈又清澈的酒香随即漫延开来。

　　那香气就算是小纪正这种从未喝过酒的小孩都觉得这味道怎么会这么好闻呢。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全都像傻子一样伸长鼻子去闻那异乎寻常的酒香。

　　在场所有闻到这股酒香的人都露出了无比兴奋的表情，就连一向淡定的大叔也一副快要流口水的酒鬼样。

　　在红衣老者开始正式分酒的时候，现场并没有发生争抢，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在场的都有份，根本不需要去争抢，所以都很自觉地一个接一个地去领酒。

　　红衣老者用来分酒的是一个绑在棍子上的巴掌大玉杯，他会直接用它来舀一杯酒出来分给来领酒的人。

　　没有一个人会直接把酒喝掉，而是用酒葫芦或酒壶把酒小心翼翼地装起来，然后拿回去慢慢品尝。

　　络腮大汉也不例外，轮到他的时候，他十分熟练地把挂在身上的酒葫芦打开，然后让对方倒进酒葫芦。

　　倒完一杯后，他并没有把酒葫芦堵上，而是指着身边的小纪正说：“麻烦把他那份也倒进来。”

　　红衣老者看着小纪正说：“你同意吗？”

　　小纪正刚要出声，忽然想起大叔之前说过的话，赶紧闭上嘴用力点了点头。

　　红衣老者这才把另一杯酒倒进络腮大汉的酒葫芦里。

　　络腮大汉顿时眉开眼笑地拉着小纪正走了。

　　看着他一路上兴高采烈的样子，小纪正不禁怀疑，大叔之所以会带他来这里，不会是为了凑人数占个分酒的名额吧？

　　回到山洞后，络腮大汉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上的酒葫芦，既不舍得马上喝掉，又很想沾一点点试试，心理纠结得不行。

　　终于，他还是咬牙决定回去再喝，他怕一打开葫芦就会忍不住喝掉，这酒实在是太香了。

　　他刚放下酒葫芦，就发现小纪正一脸疑问地看着他。

　　想起这孩子今晚帮自己多赚了一杯酒回来，他顿时和颜悦色地说：“小鬼，你是不是很想问今晚的事？没事，你问吧。”

　　小纪正于是不客气地问道：“大叔，那些人都是什么人？”

　　“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们不像是人，尤其是那几个长得奇奇怪怪的。”

　　“看来你这小鬼还不算笨。我告诉你，不止那些长得奇形怪状，就连那些看起来像是普通人的家伙，其实也不是人，而是妖怪，不管是分酒的还是领酒的。”

　　“竟然有这么多妖怪？”纪正不禁听呆了。

　　“这已经算少了，在更深的荒山野林里，还有更多厉害的妖物。

　　当然，当中可能也有几个像我这样想混进去分酒喝的修道者，但肯定是极少数。

　　还记得去之前我给你的那张符吗？那张符不仅可以隔绝妖气，也能隔绝人气，所以那些妖怪才没有发现我们是人。

　　平时的确很少见到这么多妖怪，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所以它们都聚集在那里。你看到从那石头上面流下来的泉水没有？”

　　“看到了。”

　　“那叫月泉水，没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只知道每年只有今天月上中天之时，它才会从石头里流出来，而且每次只流很短的时间。

　　月泉水是用来醇造传说中不逊色于仙酿的极品美酒‘月神’的主要材料，而且只有‘师酒’这一族妖怪才知道如何用月泉水来醇造‘月神’。

　　为了不让别的妖怪抢走月泉水，师酒一族在远古的时候跟众多妖族定下规矩。只要每年帮师酒一族顺利拿到足够的月泉水，就会用醇造好‘月神’来款待在场的每一位妖族，不过只限每个一杯。

　　这些妖怪今晚会聚集于此，就是为了品尝这极品美酒。”

　　想到自己刚刚竟然跟大叔置身于这么多吃人妖怪当中，纪正越想越觉得可怕。万一被某个妖怪发现他们是人，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络腮大汉看他吓成这样，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如果没有把握我是不会带你去那里的。别看那里这么多妖怪，其实真正厉害的没几个。大部分都是些只有两三百年修为、刚幻化成人型的小妖。你看到的那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家伙，其实就是连人形都还没化好，才会长得那么奇怪。

　　这种程度的妖怪，除非它们一起对付我，否则我想带你跑的话，它们是拦不住我的。

　　真正厉害的妖怪是不会轻易出现在人前的，它们都是非常小心谨慎的。

　　这些小妖当中大部分都只是小喽啰而已，它们来这里拿酒不是为了给自己喝，而是孝敬那些厉害的妖怪。”

　　听完络腮大汉的解释后，纪正这才安心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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