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地气相冲

　　山峡关近在眼前，出乎纪蓉所料，倚着山峡关建的宁山城是个十分繁荣的城镇。宁山城三个字是写在三面立起来的鼓面上，很有特色。

　　进去宁山城，从城门左手边起就是前朝修建的城墙，城墙几乎绕城半周，在护城河的桥的两边把守的是历代固守此城的兵卒后人。看着他们，就知道这里是个战火纷飞的地方。城中不少兵将们站在城墙上，城下的百姓看着他们，想必也是感到安稳踏实的。

　　大军浩浩荡荡，从进入宁山城的时候就受到不少百姓们的围观，很多本地的姑娘们已经眸光闪闪，宁山城是军事重镇，这里驻守的节度使姓唐，名叫唐风池，亦是飞尘将军的下属。他手下统领一个营两千多的兵马，乍然见到大军上万人马人头涌动，眼光闪动，居然激动的不能自已。

　　唐风池是个文人，从驻守在宁山城的时候起只遇到过两次西蕃国的流寇，所以这一回西蕃大举入侵，他心里是十分畏惧的。听到云麾将军带兵前来，只觉得自己安全有了保障，城中百姓们也人人欢欣鼓舞。

　　当天晚上唐风池设宴款待诸位大小将领，宁山城中灯火通明，节度使府更加热闹非凡。

　　纪蓉不愿意在这种场合久留，找个机会从宴会上溜出来，在这位节度使的府中随意逛了逛。举目四望，处处都张灯结彩，甚至还有不少丝绦挂在树上，风一吹过，垂丝轻舞，美不胜收。

　　年轻貌美的侍女们端着一盘盘酒菜在大厅进进出出，人人桌前都摆了各色本地及外地鲜果，又加上美酒佳肴，众将士们奔波了一路，瞬间就觉得自己获得了安慰。

　　不仅如此，还有不少舞女们身着飘逸美丽的衣裳在轻盈舞动着，偶尔舞曲停下来，她们就会扭动着娇媚的身躯去给看着她们发了呆的将士们敬酒。

　　这般奢华的场景，谁能猜到这是大战前夕的城中景象？

　　纪蓉不由得对这位唐风池有了初步的印象，看他这么注重享乐，难怪在军事上一筹莫展，一件景飞鸾等人就恨不得使出全身解数巴结笼络，好让他们拼尽全力守住城池，将他的好日子继续维持下去。

　　有这样的节度使驻守边城，难怪西蕃人不把西原当回事，敢来这里发动进攻。

　　曼妙的音乐声从不远处传来，纪蓉在外面坐着听了一会儿才重新进去，坐在桌前自顾自吃喝。

　　这场酒会可谓是宾主尽欢，不管是景飞鸾还是温峤，两个人哪怕再看不惯唐风池的做派，也都挂着一幅笑脸，力求与众人同乐。而这些人中唯一一个冷着脸的居然是宁朔将军。只因为邱张机不知为何忽然说了一句：“宁朔将军来到宁山城，竟然与地名犯了冲，这是大凶之兆。”

　　宁朔将军听他这么说，一下子就将脸拉的老长，纪蓉盯着邱张机看了一会儿，这人到底是哪边的？按理说他应该尽全力辅佐宁朔将军才对，怎么一到地方就开怼了，还说话说的这么狠。

　　不过纪蓉觉得，他说的这句话不无道理。庞统被称为凤雏，死在了落凤坡，诸葛孔明被称为卧龙，死在了绝龙岭，古往今来的大将们自身都带着气运，但若是不小心和地名相冲，气运被破，少不了要经历九死一生的局面。

　　这倒不是纪蓉成了古代人就变得迷信了，她在东门县的时候偶尔也见识过普通人们如何敬畏巫女及巫术，觉得这些东西大多数都是心理作用，但不排除也有小部分真正有能力的人存在。

　　就好比西原国及每个国家都有国师这个职位存在，想必是这些人都有些威能，才能让君王如此推崇备至。

　　景飞鸾的名气似乎早就已经传遍了宁山城，这位云麾将军和他对面的温峤两个人分坐左右，再加上一个宁朔将军，三个人是这次宴会的焦点所在，所以大家见宁朔将军脸色这么差，没有一个人不内心暗暗注意。

　　景飞鸾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邱张机身上，邱张机与他对视一眼，两人目光交错，很快各自移开目光。

　　见气氛不好，唐风池连忙带头敬酒：“来来，宁朔将军，我敬将军一杯。将军威名赫赫，我们久居边关也早有耳闻，这一回有将军坐镇，定能为我们抵御西蕃，戍守平安。”

　　“对，对，今晚一定要不醉不归。”

　　“宁朔将军是我们军中老将，众将士们都对您敬仰的很。”

　　不少人都前来凑趣，有一个长相十分清秀漂亮的舞女甚至也过来敬酒，宁朔将军的脸上才渐渐回转过来，但也是少言寡语，显然因为之前邱张机所说的话心里有了疙瘩。

　　偏偏始作俑者邱张机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依旧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纪蓉今天没有再涂抹面皮，因此也有不少宁山城本地的小官们注意到她的样貌，如同景飞鸾和温峤这种位高权重的人他们自然不敢招惹，但纪蓉坐的地方靠近门边，应当是地位不高，所以那些人很快把主意打到了她身上。

　　一曲歌舞完毕，舞姬们弯腰姗姗离去，纪蓉正在研究眼前一盘菜是什么材料做的，滋味还不错，一张十分陌生的脸就挤了过来，带着些醉意笑道：“这是咱们山峡关有名的山菇，小将军要是喜欢吃，明儿我让人给你帐下多送一些去。”

　　纪蓉瞅瞅那人，穿了一身名贵绸布衣衫，不知道是富户还是官员，她见这人说话还算是客气，就笑了笑说：“不必客气了，我就是尝尝滋味还不错，吃不多的。另外我也不是将军，只是一名普通的幕僚。”

　　“哦？”那人闻言抬头看了上面那些人一眼，凑近些问：“不知道小公子您是哪位将军账下之人？”

　　纪蓉闻到他一开口就喷出一口浓浓的酒气，有些不大舒坦的往后退了一点，脸上还是挂着十分礼貌的笑意：“在下在云麾将军账下做事。”

　　那人就嘿嘿直笑：“云麾将军大名鼎鼎，今日一见，才知道世人都说他是个名动天下的将军，却不知道他也是个难得的美人，怎么在他帐下，还有你这样的人物？我得敬你一杯，来，来，小公子姓甚名谁，可否与我喝一个？”

　　纪蓉本来还以为他就是个普通来套近乎的，谁知道这人越说越不像话，不仅自己连景飞鸾都给编排上了，就冷了脸，扫了一眼那人差点儿举到自己眼前的酒杯，皱眉说：“抱歉，在下身体不适，近日都不能喝酒。”

　　话音落下，好几个人都凑了过来，这些人早就眼看着纪蓉美貌十分心动，见先来的人与他说了半晌的话他也没有生气，应该是个脾气软和的，就都来敬他的酒。又听说他只是个幕僚，心想这人既然无权无势，必定会忍气吞声，就有些得寸进尺的说：“怎么不能喝酒，这是不赏脸啊，这位可是咱们宁山城的武亭候。”

　　“嘿嘿，美酒配佳人，小公子不能这么不知情趣。”

　　纪蓉拧起眉头，心道什么亭候，一个亭候算什么爵位？也不过就是个吃县城税金的人物，她为什么要给这人面子。

　　早就听说西原国王侯之中有不少无耻放荡的事情，来山峡关之前，雨石还专门给他做功课，这宁山城别看小，可有不少小世家，放在东域自然不算什么，但在西域天高皇帝远，就十分托大，仗着家族势力在小地方作威作福。

　　猥玩男童，调弄侍女，那都是小事情，一般的宴会上都司空见惯，往往场面十分不堪，这帮人还引以为荣，认为他们举办的宴会风流至极，正因为这样，不少舞女直接都从乐坊或是青楼中请过来，这些人本性更加放荡，在酒宴上也更加放得开。

　　好比今日宴会的主人唐风池，据说这人有几分文才，科举时成绩很好，可惜他贪图享乐，逛妓馆时被人参了一本，被弄到西域当了个小小的节度使，不知怎么攀上了飞尘将军，就被打发来守卫宁山城。

　　宁山城别看这一回岌岌可危，但若是不打仗的时候，可着实是个富庶之地，不少外族人都会在此做生意，很多商队也会从这里经过，所以十分繁华。

　　纪蓉被这些人围在中间，一直在她身后守着的雨林就要出声叱责，被风林拦住了。风林直接把剑出了鞘，露出一段寒光隔在那些人与纪蓉之间。

　　酒宴上本来严禁带刀，但既然是欢迎众位将领，刀剑这种东西当然少不了。乍然见人亮出兵器，宁山城这些耽于享乐的人一下子就绷紧了面皮，齐齐往后退了一退。

　　想不到云风骑的将领都这么霸道，不过是说错了几句话，就要拔刀相向，那伙人连连说：“误会，误会”，有人还想再与风林争辩几句，但上战场染过血的杀气又岂是这些人可以抵挡的，见纪蓉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护卫，再傻的人也知道她并不是好惹的了，这伙人就又十分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这本来只是宴会上一个十分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纪蓉身在其中，鼻端微微一动，忽然就闻到一股熟悉至极的香气。

　　那香气馥郁芬芳，闻到过一次就再难忘记，可惜香味已散，纪蓉举目四顾，却不知道是谁带着这股奇香。

　　更为神奇的是，她问了雨石和风林二人，这两人竟然一丝味道也没有闻到。

　　纪蓉忽然觉得，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困倦再一次向她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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