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巡捕房
“任老板!任老板!任老板。”……
孟陆拼命地向前挤,无奈打手的力气比他大得多,刚靠近就被推开老远。他的叫声被淹没在闹哄哄的争吵声中,大厅里热闹非凡。
西门沃次基请任裕粟进了院长室去。医院是西洋教堂开的,西门沃次基既是教徒,又是医院的院长。
而前去院长室的走廊站满了渔场来的打手,和受伤的渔民对峙。孟陆看情形,再下去不会有好结果,便悄悄地离开大厅。
却说大厅里的渔民,果然还是按耐不住,和走廊上的打手互相推搡起来,接着就爆发起另一场战斗。霎时间木条桌腿横飞。医院里所有的椅子都别抡了起来,病床拆开成铁条,凡是棍状的长条物都被当作武器。
砰!砰!砰!敲打声不绝于耳,窗玻璃无一幸免,连砍伤的也被拖到地上一顿猛打。孟陆刚开,没走出多远,结果两个家伙追了过来。
孟陆回头,追来的两人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举起棍子就往孟陆的头顶砸落。
“哎呀!”孟陆吃了惊,抄过放在墙角的扫把,胡乱的挡。身上立即就挨了几棍子,钻心的痛。
孟陆生气了,挥舞起扫把,狠狠地还击,根本不管是渔民还是打手。这一路下去,反倒吃到更多的棍子,有一下当头砸在脑壳顶上,轰的一声响,孟陆傻在了原处。
打他的人也傻了,呆呆的看了孟陆半天,结果孟陆回过神来时,暴怒地大喝声,丢了扫把,抢过根铁棍还手给对方当头一棒。砰的震得孟陆双手生痛,他的这一下几乎使尽平生的力气。那人头顶当场砸碎,直挺挺地倒下。
混战约二十分钟后,护士叫来了巡捕,才将场面给控制住。然而渔场的打手被打死约二十人,渔民被打死约三十人,几乎所有的人都挂彩。
院长室内,任裕粟非常的暴躁,拍着桌子吼着。
“如此刁民,甄城还有王法的吗?在我渔场闹了就算,现在还要闹到医院来,接下来是不是要闹到巡捕房去,还要死多少人?”
巡捕房的差管翘着双腿搭到桌子上,悠哉悠哉的抽着卷烟纸。
“死多少人是我们巡捕房说了算。只要抓了船长,这批渔民就不敢放个屁。”
西门沃次基高深莫测的笑了笑,“他们,可以自己,选船长。”
虽然西门沃次基不是甄城人,但对甄城的风俗人情非常熟悉,大概是和病人打交道多,听闻的事情自然就多。因而学得快,是个中文通。
渔民的渔船,大多是福州的造船厂出的。需要渔民自己购买渔船,渔场只是和渔民立订规矩,收购出海的收成。所以这就直接造成船长由渔民们选出。很多时候,渔场的收购都略带欺压性,通过打手威胁和恐吓船长,要求出海的收成只卖给渔场。
当渔民更换了船长之后,由于未能及时收买新船长,渔民发生强烈的抵抗也是常有的事。但像这般的暴乱,还是第一次才有。
显然任裕粟是没有想到。他瞟了西门沃次基一眼,解下腰带中的一个钱袋子放到桌子上。
“这里是三千元钞票,洋币,在你们国家可以买下一个庄园了。”
西门沃次基面对着钱财毫不动容,浅浅一笑,把钱拨到旁边去了。
“这间医院,的投资是,三十万钞票,你说我,是个,见钱眼开,的人吗?”
任裕粟哼了声,“总之你帮我搞定这事,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却在任裕粟准备将钱收回时,忽然旁边伸出来只脚,一把将钱袋给压住。差管叫了声慢着,打手势示意任裕粟把手移开。
“搞定这帮渔民,除了我之外,我想甄城没有第二个能有这等本事了。”差管说着吐出口烟。
任裕粟哈哈的笑起来。
“你不相信我?”
“不是,巡捕房办的事,谁还能不相信?但我说的事,你误会了。对付这帮刁民,用不着我出手,自然有人会收拾他们。”
差管惊讶的哦了声,想了会,想到是村里的保长,“任老板,刁民容易对付。不过你的手下打伤打死渔民,这就归我管了,你就不想想他们在巡捕房里会说你什么吗?”
西门沃次基见两人开始闹僵,便拍了下桌子,“我说你们,在你们的,眼里,就只有钱吗?”
任裕粟看眼西门沃次基,把准备拿钱的手缩了回去。
“差管大人,你能猜到我是为了什么到医院里来的吗?这帮刁民随时都有可能要了我的命。”
差管顺势将钱袋收入巡捕服里,“我怎么知道?”
任裕粟将脑袋靠近差管的耳朵悄悄的说,“山里死了人。是个女人。”
“山里死了人,关我什么事?”差管没好气的说,“这里天天死人,不见得就是我管?”
“那女人死得蹊跷。”任裕粟正起身子,怪异的说。
那天,孟生孙带着保长去看尸体,保长搜查完后,除了利器留下的伤口并没异样,便将尸体带回到村里去。
但村里没有义馆,且尸体已死去多时,放其他地方不易保存尸体。村里就只有渔场里有冰库,保长就找村长商量,让鱼韩大食肆来保存尸体。
任裕粟一听让他来保存,自然是不愿意,这要是让人知道了,那还敢吃里面的鱼?可是保长以女人在鱼韩大食肆吃过饭,属于这里的案件为由,任裕粟没有办法,只能答应下来。
这时候鬼异的事情发生了。晚上竟然来几只老鼠,将女人的尸体咬坏。
按道理来说,冰库里不会出现老鼠,足够的低温就让老鼠望而却步。而现在出现老鼠,说明了仓库里面有老鼠感兴趣的东西。原本渔场的垃圾就足够养肥许多老鼠,它们用不着冒着冷冻的危险爬进仓库偷吃。
确实是令人奇怪,所以任裕粟想请西门沃次基去调查女尸。另外保长老婆突然暴毙,同样是让人惴惴不安。
差管事听完哈哈一笑,“有什么奇怪的,我家的老鼠还会咬人呢!”
西门沃次基倘开双手表示差管事信不信无所谓,“我还是,决定帮助,任老板调查。”
差管事抖抖腿,然后把脚放到地上,站起来,“看来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我还是打道回府吧。哦,对了,任老板,等一会请到巡捕房来保你的手下。”
任裕粟压着闷气点点头。
差管事潇洒地挥手向两人致意,然后离开了院长室。出到大厅里来,朝手下人挥手喝令,“除不死不活的,其他人统统给我押回巡捕房内。”
这些其他人,指的是参与打斗的人,孟陆正是其中之一。巡捕来给孟陆戴上镣铐,孟陆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卷进去的,而非有意打斗,不禁大喊冤枉。
然而大厅里几乎人人都在喊冤,巡捕根本不管,即使真的是冤枉,在巡捕眼中就不存在的。他们眼中就只有钱。
孟陆看差管事正在他旁边,急忙抓住差管事,“队长,我是冤枉的,我跟他们不是一伙。”
但是差管事一声冷笑,“这里谁不是冤枉的?哈哈。”
不论孟陆如何说,差管事都是不理会。大厅里的一伙人,受到轻伤的约百来人,齐齐都被抓到三辆巡捕车,然后被拉回到巡捕房去,被关进铁牢里面。
晚上七点左右,任裕粟派他的打手头目安屠生过来了。
安屠生在巡捕房内转了一圈,将渔场的打手都保释出去。然后安屠生在其中一间铁牢内认出了孟陆,蓦然感到好笑,知道孟陆没有参与反抗渔场,所以叫巡捕将孟陆放了。
孟陆在巡捕房内蹲了足有大半天,没想到得已放出来,心情激动得差点说不出话。安屠生将孟陆安慰了一番,才让孟陆心情稍定。接着孟陆想起兑换钞票的事,赶紧找安屠生说。
“安小兄弟,谢谢你这次救了我,我孟某人对你没齿难忘。但是,小兄弟我要问你一件事,是关于我儿子找你兑换钞票的事。”
安屠生的脸当时就黑下来。
“老孟,我是看在老学究的面子上,才给你个机会,别人是求我,我也不会给他兑换钞票。”
之所以这样说,是甄城在那个时期的时候,外汇钞票等不流通,需兑换成银元才能使用。而除了到银去兑换外,别的地方根本兑换不了。一是银元不值钱,外钞兑换的比率太大,普通商家无法兑换得了;二是外钞只有港口处,有外国人才有用,没有外国人的地方外钞根本没人认得。
那染血的钞票一看就知道有说不得的东西,不能到银行兑换,因此安屠生才如此的嚣张。
但孟陆并不是想要回钱,他只想道歉。
“安小兄弟,你别误会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想多谢你。如果不是你给我兑换了银元,我都不知道去那儿付这医药费呢。”
安屠生见孟陆道歉诚恳,刚才只是误会而已,顿时喜笑颜开,赶紧说应该的。
正当渔场的打手准备和孟陆离去时,忽然看见巡捕房的差管事慌慌张张地跑出来,看到孟陆就大喊。
“站住!”
这一声吓得孟陆一惊,心里莫非巡捕房不想放他走?还是另有他因?巡捕房的差管事为什么要叫着孟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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