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倚木为美

        “妈，你放心，现在我们三兄妹的日子都过得挺好的，我自己也很知足，经历了那么多的是是非非，我也不会再胡闹了，你快回去睡吧。”

        秦雅芙听出母亲的弦外之音，轻声做出承诺，反正她本也只是心血来潮，想要多了解一点儿小姑姑的事情，其实又是于事无补的，反正她也没有勇气去追寻当年的真相，倒不如坦白想法，让母亲安心呢。

        “好，你先关灯，我就出去了。”秦母执意要看着女儿踏踏实实地睡下。

        秦雅芙只好关了墙壁灯的开关。

        屋子里黑了下来，但外屋还有灯光，所以秦母离开时，也不至于看不到路。

        随着秦母回到大屋，室内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

        身处漆黑的环境里，秦雅芙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害怕。

        这种怕黑的情结在跟林子航和好后几乎已经消失了，可今天——

        秦雅芙掖紧被角，还是感觉很冷，身心都不是滋味，于是，不自觉地就伸手摸向身边的林逸禾。

        当抓到一只温暖、柔滑、细嫩的小手时，秦雅芙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

        原来，当人处于恐惧当中，不论旁边有个大人，还是小孩子，只要触摸到有温度的东西，就足以让人彻底安稳下来。

        秦雅芙抓着林逸禾的小手，慢慢凑到她的身边，不由自主地伸手搂紧了小家伙，却也马上想到母亲说起的往事。

        当年的小姑姑抱着自己睡觉时的感觉，应该也是寻找到了一份贴心的安逸吧，秦雅芙悄然叹息。

        在与孩子亲密的相拥中，秦雅芙算是找到了林子航一直以来带给她的安心感觉，终于渐渐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恍恍惚惚的，秦雅芙进入了梦境。

        梦里的地点还是这间屋子，只不过房间格局略有不同，那时候的屋里地面还是红砖铺地，秦雅芙和姐姐学习用的桌子被放在屋子靠近窗户的位置。

        年轻的秦素梅在教小秦雅芙写字。

        “这三个字是秦、雅、芙，记住了，这是你的名字。”秦素梅好耐心地手把手地教着小侄女。

        “知道了，我要写小姑姑的名字！”小小的秦雅芙很为自己在小姑姑的帮助下，能够“画”出自己的名字感到得意，可同时，却又贪心不足，还想写小姑姑的名字。

        “没问题，咱们现在就写！”秦素梅笑嘻嘻地答应着，就继续扶着小秦雅芙的手，握笔写下“秦、素、梅”三个字。

        “第一个字是一样的。”秦雅芙左看右看，嘴上总结着，“后面两个不一样……”

        小秦雅芙对写字也说不上多热心，反正有小姑姑教着，就是感觉挺有意思的。

        所以，小秦雅芙被小姑姑一遍遍扶着手写还可以，等到人家放开手，让她自己动手时，她就开始耍无赖了，歪歪扭扭比划半晌，也没写好一个“秦”字。

        “雅芙，你是不是写累了？咱们出去玩儿一会儿，回来再练习好不好？”秦素梅对小侄女的表现并不感到气馁，反而成全了她懒得再写下去的想法，带她走出了室外。

        如此好脾气的小姑姑，令小秦雅芙欢呼雀跃着，玩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当小秦雅芙再次回到屋里书桌前，没等小姑姑说话，她自己就提笔写了起来。

        “秦，素，木，每？”秦素梅在看到小秦雅芙歪歪斜斜的字迹后，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木每？”秦母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在看到小姑子手里小女儿的涂鸦后，也跟着笑了起来，转头望向小秦雅芙，“傻孩子，木和每放在一起才念梅呢，你写错了。”

        小秦雅芙接过母亲手里的本子，眨着乌黑的大眼睛看了半天，其实心里是不大明白的，只是，有些委屈地用手指着木和每念道:“梅，秦素梅。”

        “好了，没关系，你还太小，慢慢就会区分了，”秦素梅并不为小秦雅芙的“不开窍”难过，反而把她的额前碎发往耳后掖了掖，笑着安抚道，“其实木每这名字也蛮好听的呢！”

        秦母笑着摇头:“你的小侄女说什么都是好的！”

        “当然了，小雅芙是最棒的了！”秦素梅高兴地抱起小秦雅芙放到自己的腿上，忍不住轻轻亲了下她的脸颊，柔声说，“雅芙啊，你快快长大，等你长大了，小姑姑教你写好多好多的字，写好多好多的文章好不好？”

        “好！”懵懂的小秦雅芙乖巧地点点头，随即挣开秦素梅的怀抱，蹬蹬跑到床边，从姐姐枕头底下翻出一张明信片来，指着右上角写着的“梅花”二字说，“小姑姑，你看，这不是梅字吗？”

        “对呀，这个是梅字，但是你看你写的梅字，跟这个有什么不同呢？”秦素梅寓教于乐，借机循循善诱着。

        “都是梅字啊，这是大梅，那是小梅。”小秦雅芙想了想，终于看出自己写的字很大，从而给两个“梅”字做了区分。

        “唉，真是小孩子！”秦母苦笑，小孩子的思路跟大人相差着十万八千里，她根本看不出区别来。

        “嗯，也对，”秦素梅倒是被小秦雅芙的话逗乐了，她拿起小侄女写的分开着的梅字看了会儿，转头朝嫂子笑笑。

        “梅花嘛，一向特立独行，不畏寒冷地开在严冬里也就罢了，而且又不肯依赖于绿叶的陪衬，倚木而生出的美丽花朵即为梅。

        可这个字若分开就变成木每了，反而破坏了它的意境，倒不如改成木美更确切些。”

        秦素梅边说，边动手拿起笔在纸上写下“木美”两个字。

        “你这是在造字吗？木加美合在一起，可不知道念什么了？”秦母仔细看了看两个字，忍不住笑着打趣小姑子，不过在话出口后，又有些后悔打击到她，忙反过来夸赞道，“但是木美组成个新名字，倒是挺有意境的……”

        秦雅芙看到此时，心念一动，瞬间清醒过来。

        睁开双眼，环顾一片漆黑的屋子，秦雅芙的脑海里细细回味着之前的梦境，她有些想不清楚，刚刚的梦是曾经发生过的，还是由于她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起，就如多年来的噩梦分辩不清真假一样。

        可其实更为关键的还在于，梦里的年代太过久远了，那个小小的秦雅芙，看起来年龄应该比从前的记忆更小些才对。

        人真的能记得起自己三、四岁时候发生过的事情吗？秦雅芙对自己越发没了信心。

        她自知不是神童，不具备超于常人的思想能力，也因此，她选择逃避和忽视，企图用这种更为安全的方式让自己过得更舒服些。

        “木每”？和“木美”？

        茫然过后，秦雅芙慢慢平静下来，不期然地，她的脑海里就闪过这四个字。

        木美？好熟悉的名字，秦雅芙在睡前就琢磨的两个字，经过梦中的一番解释之后，感觉愈加强烈起来。

        要说秦雅芙悟出之前看到的那篇文章出自小姑姑之手，本也不奇怪，那么至真至纯的美文理应由小姑姑那般温婉、善良的女子才写得出来。

        只不过，令秦雅芙感到不对劲儿的是，她忽然发觉自己应该在今天晚上之前就看过这个名字，但是，在哪里呢？

        大脑开始高速运转，秦雅芙不由自主地就皱紧了眉头。

        今天似乎是个阴天的夜晚，因为周围实在是太黑了，包括空气也有些沉闷，又是夜深人静之时，再遭遇思绪的混乱，这种感觉真心难受。

        郁闷半天，秦雅芙的心思千回百转，慢慢才算好受了些，考虑到自己按灯开关键发出的声响，很有可能会打扰到母亲，她摸索着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点开开锁键，秦雅芙找到发短信的位置，很轻易地用拇指按出了“木美”两个字。

        出于惯性使然，秦雅芙的手指慢慢挪到了手机发送键的位置。

        望着“发送”二字，秦雅芙忽然深吸了口气，一段不深的记忆瞬间闯入脑海。

        是了，“木美”二字，秦雅芙的确在最近看到过，确切地说，是在她生完孩子后，在她的家里。

        那天，薛晶晶要借用林子航的电脑时，他尚未关闭的网页上保留着发送邮件成功的提示，她是在那个时候，第一次看到了“木美”两个字。

        记得当时，经薛晶晶提醒，大家都看到了电脑屏幕，以至于林子航的表情很别扭，好在谁都没有深问，他才长舒了口气，却连半句解释也没有。

        那么，此木美，是否为彼木美呢？

        秦雅芙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攥紧了手机，心思一下子惶恐起来。

        有些事情，她不是一无所知，却执意不敢深究，这是林子航怕她多思多虑的好心，也是她自己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嘛。

        如此佯装不知下去，也不知道是对丈夫的安慰，还是她自私的佐证。

        想了又想，秦雅芙终究还是鼓不起勇气，去直面林子航，询问出真相的。

        唉！秦雅芙轻叹出声，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钟了。

        万籁俱静之深夜，睡不着觉的滋味格外难熬，秦雅芙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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