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武立十七年三月，在东罗马国国都君士坦丁堡的一个酒馆里，一老一少两个酒鬼正举杯同饮葡萄酿。
只不过他们二人是却并不是罗马人，而是东方大玄国的汉人。
矮鼻梁浅眼眶的二人在一群高鼻梁深眼窝的罗马酒鬼中十分显眼。
老酒鬼说老也不老，虽白发白须而面容却俊逸干净，一身素白道袍干净无比，似乎没有什么可以脏了他的衣服。
而少酒鬼说少也不少，虽面无皱纹却散着一头黑发，胡子拉碴。
黑衣本来是不显脏的，而他的黑衣却到处都是口子，上面尽是干了的血迹，也不知道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聊了一会后，老酒鬼似乎被少酒鬼惹怒了，情绪很激动，猛灌了一口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对着少年怒喝道：
“我授你文武，是希望你日后在大玄既为国臣，又为民侠！”
老酒鬼拍桌子的声音巨响无比，让这酒馆的嘈杂声戛然而止，所有酒鬼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一桌。
他们虽然听不懂这两个黄皮肤的酒鬼说的是啥，但能看出来是在争吵。
有争吵就有热闹，酒鬼们又开始嘁嘁喳喳地议论起来，甚至还互相打赌，来赌这一老一少谁能吵赢谁，输的人请这顿酒。
少酒鬼并不在意老酒鬼的怒气，吊儿郎当地说道：
“老神棍，你这话不对吧？都说‘入朝为臣，武助为侠’，那不应该是朝臣跟武侠吗？”
老酒鬼不喜欢少年人这种毫无担当的样子，这不是他收少酒鬼当徒弟的目的。
“朝臣只是朝廷的臣，所忧虑的其实只是官场沉浮，太功利；武侠只是会武的义士，所思考的其实是武力助人，太片面。”
少酒鬼还是对老酒鬼的话不以为然，把他的勺子跟叉子倒过来，又将其并在一起，就像是拿了一双筷子，想要夹起他盘子里的牛排。
“啪嗒。”
牛排掉了下来。
看热闹的酒鬼们看见少酒鬼没夹起来，又纷纷哄笑，嘲笑着少酒鬼的失败。
少酒鬼并不在意这第一次的失败，也不在意别人的嘲笑，一边继续尝试着夹牛排，一边继续问向老酒鬼：
“那国臣和民侠呢？”
老酒鬼看见少年人的动作，冷笑一声，重新坐回凳子上，也把自己的勺子跟叉子当成筷子。
夹牛排。
他没有如少酒鬼那样，而是一下子就将盘中的牛排夹了起来。
酒鬼们看见老酒鬼的成功后顿时惊呼出声，发现这个动作居然真的能夹起东西，也都纷纷将自己的勺子叉子倒过来，试图学着老酒鬼的动作夹起自己眼前的东西。
只不过他们动作蹩脚，一时半会怎么学也学不会。
老酒鬼将自己夹起的牛排在少酒鬼眼前摇晃，炫耀着自己的成功，继续解释道：
“国臣是国的臣，民侠是民的侠。国臣要虑国之万代，要让社稷安稳永安，不受他国侵扰；民侠要思万家之民，要让百姓挺直腰杆，不再被人欺辱。”
“啊，听起来好累啊，那我不想当了。”
少酒鬼放弃夹起自己的牛排。
老酒鬼则深深看了少酒鬼一眼。
他知道，少酒鬼不是夹不起来，是不想夹了。
于是，老酒鬼将自己夹起的牛排一把塞进了少酒鬼的嘴中，并肯定道：
“不，你想。”
“……”
少酒鬼觉得自己一口吃不了一整块，又拿起勺子跟叉子，夹住了含在嘴里的牛排。
这次他成功了。
少酒鬼咬下了一小块，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埋怨着老酒鬼。
“你要噎死我啊。”
原本看热闹的酒鬼们发现两个人不吵了，也都大失所望，继续该喝酒的喝酒，该吃肉的吃肉，赌徒们也继续寻找其他的赌点，也有人在继续尝试着跟老酒鬼一样夹起东西。
老酒鬼看少酒鬼开始吃自己塞给他的牛排，微微一笑，又夹过少酒鬼盘子里的牛排开始大快朵颐了起来。
老酒鬼跟少酒鬼现在的进食风格与他们该有的气质完全不符。
老酒鬼一大口酒一大口肉，原本干净的道袍上现在也沾上了油污跟酒渍。
少酒鬼则细嚼慢咽，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这牛排。
少酒鬼不喜欢这罗马国的牛排，因为他们总是杀完牛后不把血放干净，还喜欢把牛排做的半生不熟带血丝。
所以他刚刚给自己要的那份牛排是全熟，可老酒鬼却把全熟的夹去，反而拿份一分熟的塞到他的嘴里。
这已经不是带不带血丝的问题了，这一口咬下去甚至还往外滋血。
不过有一说一，这不熟的牛排却实挺有嚼劲的。
少酒鬼慢慢地把这一分熟的牛排吃完后，仰头灌了一口酒，压了压嘴里的血腥气，最后静静地看着对面的老酒鬼。
老酒鬼也静静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对方，谁也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老酒鬼坐不住了，冲着少酒鬼摆摆手说道：
“你走吧。”
少酒鬼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坐在原位表情犹豫，心里天人交战，思考自己要不要做那动作。
老酒鬼看他还不走，顿时心烦不已，用力锤了锤桌子，怒吼道：
“快走啊！”
其余的酒鬼们听见老酒鬼的怒吼，还以为这二人又要吵起来了，又将目光聚集到了这一桌。
少酒鬼一咬牙，也做下了那个决定。
他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衣服，屈膝跪地，屁股坐在脚后跟上，把左手按在右手之上，又将双手缓缓放在地上，头也缓缓地磕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将头缓缓抬起来。
这是弟子礼。
老酒鬼早在少酒鬼跪下时，便站到了少酒鬼的面前。
这还是少酒鬼十几年来第一次对他行弟子礼，他不能不受。
看着这熟悉的面容，老酒鬼的心有些被触动，伸手将少酒鬼扶了起来。
“师傅，我走了。”
少酒鬼被扶起后便扔下这么一句话，左手提起两个用黑布包裹的东西匆匆走出酒馆。
看那包裹的形状似乎是一把阔刀和一把板斧。
老酒鬼待到少酒鬼走出酒馆后，表情突然也变得犹豫起来，心里天人交战，可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赶忙冲出了酒馆。
“唐拾！”
少酒鬼已经走出很远，却突然听到老酒鬼的喊他名字的声音，下意识一回头，便发现老酒鬼站在酒馆门口冲他挥手。于是他也冲老酒鬼“嗷”一嗓子：
“怎么啦，老神棍？”
“在必要的时候，可以说出来你是玄机子的弟子！”
名叫唐拾的少酒鬼一愣，他还是第一次被老酒鬼允许这么做，不太信任的问道：
“哪个玄机子？”
“臭小子！你不知道是哪个玄机子吗？”
唐拾听到这句话后心情大定，飒然笑道。
“我知道！”
唐拾继续对玄机子回应。
“就是那个可以算尽天下八百年的玄机子！”
喊完这句话后唐拾就转身快速消失在了玄机子的视野之中。
“这臭小子，走那么快干嘛。”玄机子看着唐拾匆忙的样子，笑骂一声，也转身要回酒馆里继续喝酒。
结果突然发现酒馆的老板带着两个壮汉正面色不善的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玄机子用罗马话问了一句。
这么凶的看着我干嘛，我欠你钱了？
“结账。”酒馆老板冷冷一笑。
玄机子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冲出来的太快了，都还没结账。
“我还能少了你这点酒钱不成？”玄机子对着酒馆老板冷嘲一句，大手一挥将右乾坤袖扬了起来。
哼哼，瞧不起谁呢，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看我用从这乾坤袖里变出一把子金币亮瞎你那双狗眼！
我不光要这样，我还要当着你的面大摇大摆地去另一家酒馆消费！
到时候你就后悔吧桀桀桀！
哼哼哼~~嗯嗯嗯？？哎哎哎！！
我钱呢？！
玄机子猛然拉开自己的右乾坤袖，却发现里面他之前封在乾坤袖里，专门用来装钱的兜子，从外面的被划了一个口子。
玄机子突然灵光一闪。
莫非是唐拾这臭小子刚刚趁我扶他起身的时候，将乾坤袖划破把钱偷走了？
以玄机子对唐拾尿性的了解，唐拾是肯定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毕竟只有唐拾才有可能成功。
“草！我说这小子刚刚怎么走的这么快！”
玄机子被气的破口大骂。
而酒馆老板虽然听不懂玄机子骂的是什么，但看见了玄机子道袍上的小口子后，便猜到这个外国人可能遭遇了本国的扒手，顿时也不想要这个酒钱了。
他只是拍了拍玄机子的肩膀，给了他一个理解的表情后，便转身带着两个壮汉回了酒馆。
只留下玄机子一个人站在门口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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