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灿烂的金光
门关之前,叶初棠无意间瞟见门外有一俊朗男郎,其头顶似有金光。
“不如让周郎和林郎来比比才艺,谁弹琴弹得好,谁就是第一俊朗之人,可得我这碗金珠。”
昌平郡主兴致颇好地跟两名伶人调笑,卫夫人和王夫人连声应和这主意好。
叶初棠掩嘴打了个酒嗝后,对走过来的熙春道:“门外人是谁?你又叫了别的伶人来?那还不快带进来让我们瞧瞧。”
熙春凑到叶初棠身边,压低声,“门外人是顾晏。”
“顾晏?顾晏是谁?”叶初棠醉得头晕,揉了揉太阳穴。
“便是——”
当啷!
门突然被推开。
熙春的话被打断,她惊讶地看向直接推门而入的萧晏。这厮好生失礼!
昌平郡主和卫夫人、王夫人皆同时看向萧晏。
“哟?这是谁啊?难道是新请来的伶——”
卫夫人正高兴地要调笑,“啪”的一声,昌平郡主手中的玉盏落地,摔得粉碎。
卫夫人顺势就看向昌平郡主,发现她竟然脸色骤变,被自己摔碎的酒杯吓得浑身一哆嗦。
昌平郡主从震惊中回神儿后,就慌忙起身,欲给萧晏磕头请罪。
萧晏先她一步拱手,对众人道:“在下顾晏,见过诸位。今日与叶娘子有要事议定,叨扰诸位的雅兴了。”
昌平郡主刚要弯曲的腿立刻绷直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叶初棠醉了,此刻的她完全被萧晏头上的金光所吸引,没注意到昌平郡主的异常。
“他便是女郎九年前在岭南的时候帮助过的少年。”
在熙春的小声提醒下,叶初棠终于想起顾晏是谁了。
九年前,她在岭南外祖母家暂住,曾出手救助过一位极其困窘落魄的少年,便就是顾晏。
那天正是中午,天气燥热,阳光刺得人眼睛疼。十五岁的顾晏在路边被教坊的人殴打得满脸青紫,泼了一身屎尿,奄奄一息躺在地上,狼狈不堪,但他单薄的脊背却挺得很直。
叶初棠没忍心,出手帮了他一下。等他梳洗干净来树下见自己的时候,叶初棠才注意到顾晏头上有淡淡的金光。
叶初棠从小就能看到有些人的头上有金光,起初她只是以为自己的眼睛与别人不同,出了点问题。
后来她七岁时,在街上偶然出手相助过一位头有金光但囊中羞涩中年男子。两月后,这名中年男人登门拜谢,身份竟是刚上任的本州刺史。从此叶家便与其结交,一直颇受他的拂照,在本地士族中渐渐显赫。
叶初棠自这之后就开始揣摩起金光的作用了,去观察身边那几位有金光的人,发现他们要么本来就有厉害的身份,要么当下过得窘迫但过段时日就会有所成就。
简言之,这些头有金光的人都是贵人,即便现在不够显达,有朝一日也必定会成为人中龙凤。倘若及早结交下他们,对自己或家族都可能会有助益。
与顾晏相遇之时,叶初棠早已经知晓了金光的作用。虽然她并不知道将来的顾晏会在哪一方面厉害,也不确定他在未来会不会帮到自己。但随手结下善缘,种下一种可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岭南的三年,叶初棠对顾晏一直照顾有加。后来顾晏来跟她辞别,说要回到他家族所在的地方报仇雪恨,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东西。叶初棠便将自己所有的私房钱都给了顾晏,支持他的决定。
那时候的叶初棠对顾晏已经不仅仅是单纯的救济了,三年的相处,让他们二人之间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她真心希望顾晏能够翻身,实现他的心愿,未来的日子会越过越好。
但没有想到,自那之后,顾晏音讯全无。
叶初棠一直生活富足,每天有吃有乐,对此倒也并不介怀。
四年前,叶初棠偶然想起过一次顾晏,就按照他曾经所述,托人去他的老家江州打听情况,当时江州没人知晓顾晏这个人。
身边人都说顾晏骗了叶初棠,说他忘恩负义。叶初棠却不这么想,她只觉得顾晏是还未到发迹的时候。她了解顾晏的性子,他看似寡言冷性,实则很重情义,且骨子里极有傲气,所以叶初棠猜测他大概因为没有成事,过于内疚,觉得没脸面对自己,才一直没联系自己。
再后来,叶初棠的小日子过得更加丰富多彩了,就彻底把顾晏这个人给忘了。
“你可还记得我?”
萧晏面色沉冷,对上叶初棠的双眼。
在来之前,他曾无比确定叶初棠定会一眼认出自己,她会很激动、很开心、很高兴,但现在他有些不确定了。
“当然记得,你是阿晏!”
叶初棠扶桌起身,快步迎到了萧晏跟前,清澈的杏目里含着笑意,满脸开心。
“阿晏,真的是你!你终于来看我了?我都惊呆了,差点不敢相信!”
叶初棠认真端详起萧晏的变化。六年不见,当年青涩的少年已经是沉稳成熟的男人了,俊眉修目,气度朗朗。容貌较之从前更加萧疏冷峻,个头也长得更高,更加修长结实,浑身都有非凡的气派。
当然,变化最大的还是他头顶的金光,居然从当年淡淡的金色光晕变成了她有史以来见过最灿烂耀眼的光,有点像神君下凡。
一直站立难安的昌平郡主,暗暗偷瞄一眼萧晏,又看一眼叶初棠。虽不明白二人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但她已然深深感觉到这其中的厉害了。
显然叶初棠不知萧晏真正的身份,而萧晏现在似乎也不想在叶初棠面前暴露他皇帝的身份。
自新帝登基以来,昌平郡主只参加过一次宫宴,见过萧晏一次面,便亲眼见证了萧晏当场要了三名老臣脑袋的血腥场面。
她现在如果不机灵点,识趣点,立刻扶额头疼表示自己要回家,她脖子上顶着的就不是脑袋了,而是比碗口还大的血窟窿!
昌平郡主逃命归逃命,但还是讲义气的,随便托词一个“不想一个人晚归要人陪”的借口,把卫夫人和王夫人都拉走了。
卫夫人和王夫人见这男郎英俊,颇有想留下来看热闹的意思,但拗不过昌平郡主身份尊贵,只得遵从其意。
屋内两名弹琴的伶人,昌平郡主也给带走了。她为姐妹能做的事就只有这一点点了,剩下的只能看她叶初棠自己的造化了。
对于昌平郡主的告辞,叶初棠没多想,只以为好姐妹是因为识趣,才故意腾出地方给她和顾晏叙旧。
反正场子已经被闹散了,与其无意义地追究顾晏的失礼,倒不如说点有用的话缓解尴尬。
叶初棠移步侧厅,请萧晏喝樱桃茶。
“这樱桃是去年我自己采下做成了酱,埋在了桃花树下。如今取出来,添了甘草、枸杞煮茶,味儿好,解渴又养身。我不知你从何处来,但找到我这里必然不易,一路劳顿肯口渴了吧?你先尝尝看,咱们有话慢慢说。”
叶初棠亲自端茶到萧晏面前,她眼睛水灵灵得明亮,笑容清甜可人,说出的话更是熨帖到人心坎里去。
原本因叶初棠那几句惊骇之言,萧晏心中生出了不悦和怒火,现在又因叶初棠的这几句话,怒火被轻松地平息了大半下去。
萧晏喝了一口樱桃茶,口中泛甜,清新的樱桃果香饶过他的舌尖滑过喉咙,叫他不禁回忆起当年在岭南叶初棠照顾他的日子,残留一半的不悦和怒火又再度减半。
“在我进门之前,你说的那些话——”
“姐妹间玩乐的戏言罢了,你可不许说出去!”叶初棠立刻做“嘘”的手势,小声跟萧晏解释,“我那三位姐妹们都在守寡,我只有说那些话才不讨人嫌呀。再说了,我到了年岁一直未嫁,不知被多少人笑话,就过过嘴瘾,吹一下牛皮嘛,给自己找点面子回来。”
这话刚好戳了萧晏的心窝,思及叶初棠这些年为了等他一直未嫁,不知受过多少奚落和嘲笑,他便觉得心中苦涩,更感动不已,心里仅残留的那点火气彻底消散了。
至于叶初棠为何会请伶官来跟姐妹同乐,萧晏已经自己在心中找好了解释。她心地善良,必然是为了照顾她守寡姐妹们的情绪,想让她们快乐些。她向来乐善好施,很会替别人着想。
萧晏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声音低哑:“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
叶初棠以为萧晏为自己刚才失礼的质问道歉,笑着表示没事。
“阿晏的大仇得报了吗?”
“嗯,刚稳住了脚便立刻来找你,”萧晏目光幽深地看着叶初棠,“然而时间还是太久了些,过了六年了。”
叶初棠拍手称快道:“那太好了,只要问题解决了就行,恭喜你!我就知道你一直不联系我必然有苦衷,看来你此番回去,遇到了不少凶险和困难。那帮人既然跟前皇后的族人有关联,必然势力极大。”
“的确势大,早些年与他们对抗,如刀山之上走钢丝。”
萧晏和母亲被驱赶至岭南之后,被逼改了姓氏,被当成普通罪奴一样驱使。为了不给叶初棠带来麻烦,萧晏一直没有直接坦白自己的身世,只说自己是江州没落士族的遗孤,因为得罪了权贵才被迫害至那般地步。
叶初棠琢磨着士族没落,想东山再起很不容易。她早就打量过萧晏今天的衣着,并没有很富贵。
她委婉询问:“那你现在是不是还有很多难处?”
萧晏敛目,点了下头。尽管他现在坐稳了帝位,但朝中仍有几股暗势力在蠢蠢欲动,尤其是那两位从大门阀士族出身的老臣,居功自傲,越位抓权,非一朝一夕可以扳倒。
叶初棠马上安慰萧晏道:“没关系,你一定可以的,我相信你的能耐,那些难处对你来说肯定都不难!你要是缺钱的话,我这里有很多,我这些年自己偷偷做生意,赚了不少呢。”
他头上强烈的金光告诉她,他很快就能出人头地了,多投入准没错!
萧晏在听到这话后,眼中的寒冰消融,尽数化成了柔情。叶初棠一点都没有变,还和当初一样那么善良可人,永远理解他,相信他,并给与他最大的支持和鼓励。
“多谢,如今已经不需要你的接济了。”萧晏深情凝视叶初棠的双眸,“我今日来,其实是为了兑现当初对你的承诺。”
承诺?什么承诺?叶初棠有点发懵地看向萧晏。
她不禁用手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想让自己凉快些。今日的酒不光上头,还让她觉得格外燥热。本以为忍一会儿就会过去了,谁知现在越来越热了。
萧晏看到叶初棠露出的白皙锁骨,喉结微动:“来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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