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十、落霞

“你说谁？”

        “隋想，他被隋尘霄无故殴打，现在在医院的加重病房里。”秦蜜顿了顿：“听说，他们是因为你发生的争吵，进而动手，一个腿断了，一个肋骨断了，既然是你引起的，难得你不该去看看吗？”

        秦蜜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像嘲讽又像调侃还夹杂着说不清的怒气，说完话就转身去开车，笃定了唐思会跟在身后。

        “不，我不会去。我和他不是朋友，也不熟，至于他们吵架的原因，我更不感兴趣，和我有关还是没关系，我都不在乎。”其实唐思根本不相信。

        秦蜜的脚钉在原地，她转头仔细打量对方，脸上的表情出乎意料：“你不去？”

        唐思点头然后就往另一个方向走，秦蜜拦住了她：“你怎么可以这样？”

        唐思莫名：“我怎么了？”

        秦蜜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就要拉她，却被另一个人隔开，那人呼吸急促语气低沉，似乎是急速跑过来的，呼吸的热气铺面而来。

        “秦蜜，你干什么？”

        秦蜜一把拨开：“李誉？你怎么在这儿。”

        李誉一时无言，偷偷的看了唐思一眼，唐思只是开始看到他的时候惊讶了一下，之后就面无表情，她冲两个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要走，再不走，接唐琳琳就要迟到了。

        李誉没有多和秦蜜说话，看唐思走了，他立刻跟在她身后，一副保护者的姿态，秦蜜扬起的嘴角慢慢放平，愕然的看着逐渐远去的人影。

        唐思紧赶慢赶总算踩上了放学铃声，她艰难的在人群里挤来挤去，跳起来冲唐琳琳招手，唐琳琳没像往常那样兴奋的蹦跳，而是耷拉着脸跟在老师身边。

        唐思耐心的等着孩子们一个个出来，唐琳琳果然在最后，旁边还有一个小胖子。

        班主任换了一个新老师，年纪不小，她脸上带着不虞冲她和旁边一个家长点点头，几个人走到大门拐角的地方。

        “唐妈妈，是这样的，今天下午睡醒午觉后，唐琳琳和王信不知道什么原因吵了起来，原本小孩子吵几句没什么，可唐琳琳同学故意推到了王信，致使王信的胳膊肘擦破了皮，我们让唐琳琳给王信道歉，可是她就是不肯，问他们两个发生了什么，唐琳琳怎么都不说，王信也只是哭，所以放学的时候特意留两个孩子，等家长过来，咱们沟通一下。”

        王信的妈妈一听自己的儿子被推到了，脸色就变了，她紧张的直喊心肝肉，扒开一副就要看看，王信看妈妈来了，哭嚎的更带劲儿了。

        “妈妈，是她，她推我。”

        唐思搂过唐琳琳，蹲下身子问她：“为什么推小朋友？”唐琳琳并不是一个暴躁易怒的孩子，相反她很敏感懂事，极少犯错。

        唐琳琳低着头，眼睛也蓄满了眼泪，就是不开口。

        王信妈妈可不管，她瞪红了眼睛：“不管什么事儿也不能动手啊，都还是小孩子，怎么这么暴躁，有什么事儿不能说清楚，现在就这么无法无天，以后也是小太女。”

        听了王信妈妈的话，唐思眉头皱了起来，她语气严厉：“琳琳，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不说是吗？不说就给人家道歉！”

        王信妈妈得理不饶人：“道歉好使吗？好使的话，我道歉，我再推你一把！”

        唐思没了耐心：“琳琳！！”

        唐琳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说我没有爸爸，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说我是垃圾堆里捡来的，说我是没人要的没人管的孩子。说完没有爸爸，没有爸爸！”

        唐琳琳的突然爆发，让在场的几个大人脸色各异，王信妈妈磕巴了一下：“那你也不能动手啊，看把我儿子推的，胳膊肘都肿了。”

        唐琳琳指着王信：“他还说，还说，他要亲我，说没人会替我出气，我只能听他的话！”

        这下别说王信妈妈，就连班主任脸色也跟着严肃起来：“王信，有这回事儿吗？”

        王信仗着自己妈妈在场，胆子大了很多，他道：“是有怎么样，她本来就没爸爸，每次来接她送她的男人都不一样，肯定不是她爸爸，她都是喊叔叔。”

        唐思忍着气站了起来，刚想说话，她身后的男人站了出来：“谁说她没有爸爸，我就是她爸爸，你敢欺负我女儿，我就让你知道欺负她的后果。”

        “隋尘霄，你别！”

        “tmd，老子只是摔了腿，又不是真的死了，让司机接两次孩子，居然被人咒我死！我让你咒我，老子好好刷刷你的嘴！”

        唐思吓坏了，她上去就拉拽隋尘霄，就这唐思的阻力，隋尘霄远离了现场，这会儿她有些庆幸，要不是隋尘霄坐在轮椅上，她根本拉不住他。

        王信妈妈也吓坏了，她本能的护住自己的孩子，虽然是自己孩子的错，但是被一个大人恐吓撕扯，她顿时气的没了理智。

        “你干什么，你想恐吓我们？你知道我老公是干什么的吗？我老公可是警察，你再吓唬我们，我们报警抓你！”

        隋尘霄才不怕她：“你报啊，你快点报，你不报我报！”

        王信妈妈慌张的道：“你不许报。”

        话刚说完，手机响了，王信妈妈接了电话，都快哭出来了：“你快过来，我被人欺负了。”

        一场孩子的闹剧，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唐思不愿意被人围观，隋尘霄让她带唐琳琳回去，王信妈妈不乐意，可也看出隋尘霄不好惹，她现在就寄希望于对方恐惧自己老公警察的身份。

        王界来的很快，他气势汹汹的赶过来，想要看看是哪个人敢欺负自己的儿子老婆，等他扒开人群看见坐在轮椅上的隋尘霄时，来时鼓起的气嗤嗤的跑的不见踪影。

        “是您啊，隋总，好些日子没见了，您这腿是怎么了？”

        隋尘霄斜眼看对方，脑子里搜索了一遍确定不认识，他道：“你是谁？”

        王界甩开老婆的手，讪笑道：“您贵人多忘事，我是宋哥手底下的，二组的头头。嗨，咱打照面不多，丁杰您记得吗？我和丁杰经常在一起。”

        “哦，是你。”隋尘霄没想起来，敷衍的说了一句。

        “都散了，散了，没什么好看的。带孩子回家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别围着了。”王界三两句打发了围观的人群，班主任看家长认识，简单复述了一边发生了什么事儿，也就走了。王界一脚踢在了儿子屁股上，王信哭号起来，王信妈妈又心肝肉的叫，王界一阵骂，直说是妈妈惯坏了孩子。

        隋尘霄烦躁的很，更觉得无趣，但是别人的面子不给，宋二哥还是要看的。

        “我给宋铭说一声，这事儿就算了。”

        王界吓坏了：“别，别，隋总，隋哥，隋大爷，千万别，你看我们这正改换小组长呢，我这申请刚递上去，你说因为这事儿让宋哥给我撇了，我，我这好几年不白熬了嘛。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算我欠您的人情，行不行？”

        隋尘霄惦记唐思和唐琳琳，懒得和他撕扯，摸摸额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说完看着王信：“小子，下次看见琳琳，给我绕着走，听见了没！”

        王信瞅了他爸一眼，他把给了一个颜色，他吓得赶紧点头。

        隋尘霄原本出来也是有公事，也不耐烦浪费时间，王界非要送他，他就让王界推他回自己的车旁边，又寒暄了许久，王界才走。

        王界领着老婆儿子回家，一路上不停的打电话，王信的妈妈刚刚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说话，这会儿缓过神儿来，觉得哪里不对。

        “不对啊，那女孩姓唐，这个男的是姓隋的啊。”

        王界瞪了她一眼：“别管那些闲事儿，这姓隋的不好惹，以后离那小姑娘也远点。”

        王信妈妈撇撇嘴，到底不敢和老公犟嘴，悻悻的拉着孩子跟在后面，身影渐渐远了。

        隋尘霄上车后，无意间抬头，居然从后视镜上看到了一个人的衣角，仔细回忆了一下，嘴角嗤笑一声，吩咐司机开车。隋尘霄的车开出了拥挤的小路，李誉才从胡同口出来，他看了看唐思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豪车原处折射的光线，愣了会神儿，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自嘲的一笑。

        有的人好不容易才努力踏出了那一小步，有的人却毫不犹豫地碾压而过，李誉再不服气，再不甘心，他也知道，唐思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

        隋尘霄回到裕华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已经全黑，房间里却没有开灯。

        “唐思？”

        客厅的方向似乎有个人影，就着窗外的路灯，隐约能看出轮廓，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怎么了？”

        人影又沉默。

        隋尘霄抬手打开灯，突然明亮的灯光让人不适，唐思猛然惊醒，腾的站起身来。

        “又怎么了？”隋尘霄皱眉看看她。“小讨厌鬼呢？”

        唐思不说话，愣愣的盯着他看。

        “你说话行吗？我可不会读心术。”他不由自主拢了拢上衣：“何况你这眼神瞧着让人瘆得慌。”

        唐思走到他跟前：“您能帮我个忙吗？”

        隋尘霄泄气的给了她一个白眼儿：“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生疏吗？还您，不知道我还以为我是你大爷！”隋尘霄还想说什么，察觉到唐思情绪不太对：“你到底怎么了？”

        “您能帮我个忙吗？”

        隋尘霄听到那个您，无奈败下阵来：“说！”

        唐思把手边的资料递给他，显然早有准备。隋尘霄翻了一遍，心下了然：“你想帮讨厌鬼找到亲生父母？”

        唐思点头。

        隋尘霄看着唐思微红的眸子，还有细白手指因为攥紧文件露出的青筋，心中微痛，他轻轻的问：“琳琳不愿意？”

        唐思眼泪瞬间满了眼眶，她接着点头。

        隋尘霄沉默，接着冷笑出声：“找什么找，那样的父母把孩子都扔了，还好意思找吗？找到了，他们会对她好吗？既然狠心丢了她，找到了也不会疼爱她。找来何用？”

        唐思执拗劲儿上来，摇头：“她应该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

        隋尘霄啪的一下，把那叠资料丢甩在茶几上：“她妈是你，她爹是我。她还有爷爷、太爷爷，明天我就把她带去认亲。不就是找亲人么，我家别的不多，就是人多。上下连四辈儿，我堂兄弟就七八个，琳琳估计到过年都认不全。”

        “不找，我们就是她父母。”

        唐思抬起泪眼，朦胧中看着恼怒的隋尘霄，她没注意他说什么，却听清了他最后一句话。

        我们就是她父母。

        这短短的几个字，意外的和若干年前的唐翠兰那句话重合，几经辗转的进了唐思那千疮百孔的心，因着这短短的几个字，生出了暖意。

        唐思慢慢跪在他跟前，伸出了双手，环抱住了隋尘霄精瘦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深深吸了口气，眼泪瞬间湿透了他的衬衣。

        隋尘霄呆呆的一动不敢动，他低头看着女人头顶的发旋，许久才附身闻了闻，带着淡淡的青草香气，微卷的发稍扫在他的鼻尖，忍不住想打喷嚏，隋尘霄心脏咚咚咚的跳动，浑身开始燥热，他感觉到了身体的某个变化，狼狈的咳嗽了一下，一把把人抱起，放在怀里，避开某个位置：“哎，那个，这可是你主动的啊。”说着狠狠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可是来而不往非礼也。”

        唐思阴郁的心情差点破功，推了对方一下：“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隋尘霄一笑，抵着她的额头晃了晃：“满脑子都是你，不省心的娃儿。”

        唐思脸红，她刚想起身，对方死死按住她：“等会儿，别动。”察觉到变化，唐思不敢动了，她并不是无知的少女：“先让我起来。”

        隋尘霄气笑了：“就不。进了哥的寨子，留下做个压寨夫人可好？”说完突然把人打横要举起了。

        唐思脸吓坏了，隋尘霄胡闹，她不能看他伤上加伤，抬手就拍了他肩膀一把：“你快放我下去。”

        隋尘霄哈哈哈爽朗笑出声，挑衅的把人搂近印在额头一个吻：“你老老实实的啊，我可憋了大半年了，山大王可不会怜香惜玉。”

        唐思气坏了，卯足了劲要从他身上下去，不经意的抬头看见了房门口站着的小人，唐思尴尬的想要刨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要死了，你快让我起来，琳琳出来了。”

        隋尘霄皱眉，果然是个讨厌鬼。

        唐琳琳站在门口，眼神落寞又哀伤，她道：“你们去给我找亲生父母吧。”说完哽咽了一声：“我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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