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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竹林初遇


几排简单的房舍,应皆是供尚未入门的报名者居住,他的住所在最后一排,想来是因他一无身家背景,二无历练名气,三无仙术修行,是个妥妥的“三无”小人物。

        若是叫云汲知道,不知要如何揶揄他。

        看着腰上这块代表身份的竹牌,夙悬无奈摇了摇头,方才在门口,他瞧见除了竹牌,还有松木牌、梨木牌、檀木牌,甚至还有玉牌。

        这竹牌代表什么,不言而喻。

        毫不精细的做工,敷衍的雕刻,让他看这块竹牌十分碍眼,挂在自己上好的玉佩边,显得格外突兀。

        于是他便解下竹牌,两指捏着,扔进了乾坤袋中。

        前面通往正门,有七云弟子在接引报名者,夙悬便转身往后走。

        他既要躲着无处不在的七云弟子,又要寻找那抹青影,着实费力,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七云山上。

        往上行了一段,扶着树干向下眺望,七云大半可收眼底,定睛搜寻半天,到处都是身着白衣的七云弟子,却独独找不到那袭青衫。

        夙悬叹了口气,他现在这身份,直接去问,怕是见不到的,便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也不急在这一时。

        既到了山上,便将这山中景色摸清楚,将来也好与他同来游玩。

        这般想着,夙悬便顺着山间小路,缓缓往前行去。

        不多时,耳边风中夹杂了些竹叶的响声,他顺着声音寻去,果然有一片竹林。

        走近前,竹林中有一个身影,青衫伴着飘落的竹叶,似舞动的精灵,手中的长剑合着风声,行云流水般飞旋。

        夙悬有些惊讶,原来苦寻不着的人,竟在这里。

        他斜靠着一根碗口粗的竹子,借着四下无人,肆无忌惮地望着这竹林中修习的人。

        身形柔软,招式漂亮,瞧得出是自小下了功夫的,吃了不少苦吧,他不禁在心中叹息一声。

        美中不足是灵力有些不稳,若以自幼修习的七云大弟子来说,着实弱了些许,不过倒也不碍事,往后有他护着。

        竹林中的人手腕一转,压剑腾身,衣袂飞舞间,斑驳的阳光透过层层竹叶落在他身上,摇曳出别样的光彩。

        或深或浅的翠色,将他本就白皙的皮肤映的更加晶莹剔透,像包在粽叶里雪白的糯米团子,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一双眸子清清亮亮,明明是双小狐狸眼睛,却总是这般清透,不过此时,还添了几分清冷。

        薄唇透粉,似落了春日里最勾人的那朵桃花,却丝毫没有俗艳的脂粉气。

        缎子一般如瀑发丝,随着动作在风中舞动,纤长白皙的脖颈,随着下巴轻扬而拉出美妙的弧线,青衫包裹下,被腰带束的恰到好处的窄腰,纤细却非羸弱。

        握剑的手指细长,与长剑相配,总觉得孤寒,还是握一卷书,或是执一盏茶,更合适他些。

        当然,若说最适合这双手的,自然还是自己掌心的位置。

        想到这,夙悬唇边浮现出笑意,他已有太长时间,未好好看过他了。

        蓦得,他的目光落在那人的右手上,灵力带起的风掀开了衣袖,莹白的腕子上挂了一只血玉镯子,流淌着鲜血一般艳丽的光泽,恰到好处的圈在他的手腕。

        他兀自望着那斑驳阳光下流转的红光,纤长的手已经到了近前,比手先到的,是锋利的长剑,“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七云!”

        “我……”夙悬心下一惊,锋利的剑刃与他的脖颈相距不过半寸,皮肤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剑上的寒气。

        然而他此刻,并无半分还手之力。

        天地初分,六道初生,三界将成,秩序法则悄然降临,神与仙居于天界,人与妖安于人界,魔与鬼存于魔界。

        天地怜人族天生弱小,除本就生活在人界的妖族外,其他四族若在人界使用灵力法术,皆会被反噬,重者可至魂魄不存,灰飞烟灭。

        是以他这次来到人界,封住了自己的灵力,免得自己本就残破的身体更加糟糕。

        因而此刻,他与一个凡人无异,即便是一个灵力并不怎么高强的七云弟子,他也是打不过的。

        但他仍有自信,面前这个浑身透着萧瑟寒气的人,即便不再认识他,亦不会伤他。

        “我是来拜师的,这位师兄莫误会。”夙悬笑了笑,表示自己并无恶意。

        “拜师?”今日确是招收新弟子的日子。

        青衣人这才打量起面前这个陌生的闯入者,棱角分明的脸,眉眼如峰峦山河,却藏雷电风雨,天然带着俯瞰众生的威势。

        薄唇似笑非笑,剑锋贴在颈侧,却还能如此泰然自若。

        并非常人。

        一身玄衣玄袍,勾勒着凤羽纹,简洁,却无一处不讲究,腰间坠着一枚青玉狐狸玉佩,虽然他并不深谙此道,但也看得出质地上佳。

        那枚玉佩……

        “既是拜师,为何未见号牌?”他眼中仍是警惕之色,手中的剑无半分松懈。

        夙悬低眼瞧了瞧握在他手中的剑,心中不禁叹息……

        “号牌在这里……”他伸手自乾坤袋中拿出了竹牌。

        青衣人盯着他的动作,似是怕他耍什么花样,当看到那枚竹牌时,不禁一愣,“竹牌?”

        这样气度衣着皆不凡的人,如何会是最低等级的竹牌?

        “是啊,青皌……师兄不会嫌弃我吧?”夙悬瞧见他错愕的样子,觉得甚是可爱,不觉说漏了嘴,忙换了个称呼,并故作委屈地望着他,试图转移注意。

        然而却不甚成功。

        青皌目光一凛,冷声道:“你如何知晓我的名字?”

        他何止是知晓,夙悬心中又是一叹,但此刻只得道:“今日在山门偶见师兄风采,略略一问便知晓了。

        师兄可否将剑放下了?”

        青皌又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竹牌,方才收了剑,“师父即刻便要出关,你未正式拜师,还是莫要私自走动。”

        语气冰冷又不近人情,这帮不识好歹的七云门人,怎的把他的青皌教成了这幅样子?!

        夙悬犹记得自己是如何提前结束了闭关,又是如何火急火燎地来了七云的。

        他闭关沉睡十四年,醒来本是要继续静心修炼,恢复灵力,可那白萝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来拍门大呼小叫,且没有一回,是好消息。

        “君上!不好了!

        不知为何君上修为散尽、灵力尽失的消息泄露出去,传的沸沸扬扬,三界借着切磋之名来挑战君上的,已经排到山脚下了!”

        不自量力!便是他只剩一成修为,一丝灵力,这些个跳梁小丑也休想占到半分便宜!

        刚要起身,忽而想起自己那两个徒弟能打的很,先叫他们打去吧。

        过了段时日……

        “君上!不好了!

        煊羽上君与叶辞大人闹脾气,快把山烧秃了!”

        这臭丫头!

        然而他忍住了自己的怒气,煊羽再胡闹,叶辞总是知分寸的,不管她闹成什么样子,自己出关之前,叶辞都会恢复如初。

        他在白萝隔三差五的拍门声中度过了四年,每一次都忍住了破门而出的冲动,直到最后那次……

        “君上!不好了!

        小公子……”

        这三个字的音尚未落,白萝只觉得眼前一暗,那熟悉的玄袍已经穿门而出,站在了他面前,沉着脸问:“青皌如何?”

        “君上醒了?”白萝诧异,他未料到君上已经从沉睡中醒来了。

        “醒了四年了。”夙悬微微蹙眉,“青皌如何?”

        “

        小公子……”白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七云掌门有意引导小公子心仪于男子,未料到大概是过于激进,适得其反,小公子颇为……颇为抵触……”

        “谁让他自作主张的?!”夙悬厉声质问,白萝吓得兔子耳朵都冒出来了,两只毛茸茸的长耳朵弯下来盖住了眼睛,战战兢兢道:“是七云的祖师爷……”

        他话还没说完,只觉得面前刮过一阵风,悄悄挪开一只耳朵瞧了瞧,眼前哪还有人影。

        夙悬冷着脸下山的时候,身后半秃的山分外寂静,连鸟兽声都不曾听闻。

        此刻他面对神色清冷疏离的青皌,只后悔这十八年没将他留在身边。

        “还不走?”青皌微微蹙眉。

        夙悬笑了笑,“既是掌门即刻便要出关,阿皌不去迎一迎?

        我们一同下山吧。”

        青皌眉间蹙得更深了,“不可如此称呼,称师兄便是。”

        自记事以来,没有人这样叫他,连师父都没有,他心里忽而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

        从未有过这样感觉的青皌,将它归为了对对方过度亲密称呼的排斥感。

        “那阿皌师兄,我们一同下山吧。”夙悬一本正经地答道。

        “你!……”这人是听不懂他的话,还是故意耍无赖,青皌瞪着他,“师父闭关之处在山上,师弟自行下山便是。

        还有,只称‘师兄’二字便可。”说罢也不管对面的人作何反应,便拂袖快步离去。

        夙悬望着他的背影,品出些落荒而逃的意味,虽说性情变了,可方才瞪自己的那一眼,分明还是和从前一般无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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