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一年前的明仙果
身后片刻的沉默，让青皌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有些恍惚地望着身旁飞逝而过的云雾。
不知何时，他竟不自觉地拔高了鹤鸣剑，在一片白茫茫中不知方向地穿梭。
身后几不可闻的一声呼气，“阿皌，是自己想离开的吗？”
那平静中压抑着的轻微颤抖，将青皌震得心口发疼，他方才明白，君上那片刻的沉默，是为何……
他以为自己只是随口一问，问我走了你会不会去追，问你愿不愿付出反噬的代价去追。
可他未想到，在君上听来，这代价本就不需考量，他在乎的，是他为何要走……
是你自己想走的吗？
他不知君上方才那片刻的沉默想到些什么，但自他极轻的、似乎用了许多力气方才问出那句话，与尾音里极力掩盖的轻微颤抖，可窥得一二。
他方才脑子一热，都说了些什么啊……
青皌紧抿着唇，伸手去寻那盖在袍袖下修长的手，抓着他的指尖紧握，那本就微凉的手指，比平日还要冷上几分。
轻轻摇头，道：“便是君上赶我走，我也不会走的。”
夙悬回握他的手，揽他入怀，微微俯身低头，阖起眼眸下巴抵在他肩上。
方才他听到青皌如此问，脑子里想到的，便是阿皌若是当真要离开他，他该留吗？他能留吗？他留得住吗……
他从前是想将小狐狸困在他身边，甚至最疯狂之时，想让他时刻在他视线之内，甚至禁锢在他怀中，永远。
那时他虽一样无限度地宠着小狐狸，可仍旧免不得强势。
如今失而复得，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甚至甚少主动如何，只将最好的递到青皌面前，由青皌自己来选。
他将主动权交到青皌手上，因为他怀疑自己未必是那个最好的选择，也未必，会是青皌这次的选择……
他仍宠他、护他、为他倾尽所有，但这次，他给他后悔的机会，亦给他转身的余地。
“阿皌，若有一日，你知晓我伤了你，且……伤你甚深，你……”夙悬一时间不敢再问下去，他怕这个答案，无论哪一种。
“君上不会伤我的。”青皌笃定道。
“若我……”他不敢再问。
青皌重复道：“君上不会伤我。”
顿了顿又道：“君上不会想伤我。”
夙悬紧了紧手臂，只沉默着抱着他，青皌被一种无法言说的沉重包裹，压的他心口憋闷。
他将鹤鸣剑往下降了降，离开白茫茫的云，瞧见脚下的山川，仔细辨认了一番，好在未行错了方向。
沐道山近在眼前，青皌轻轻捏了捏夙悬的手，道：“君上，到了。”
夙悬睁开双眸放开了怀中的人，将方才所有尽数收敛。
落在沐道山山门，高明贤带着门中上下迎接，“仙君一路辛苦，还请先行休息。”
夙悬道：“不必，沐道山景色甚好，先看看无妨。”
高明贤便应下带着他们转看山门。
沐道山格局与七云相似，弟子修习之处未看到封印一类的东西，夙悬便猜测大概又是隐在山中。
行过一圈，高明贤带他们到住处，又命人备好饭食，便退了下去。
“不知沐道山菜色如何，合不合你的心意。”夙悬道。
青皌摇头道：“我未来过沐道山，不过沐道山与七云有些相似，大概饭食也差不许多……”
“小公子，聂霄南说有事求见。”白萝拎着刚送来的食盒进来道。
“找我？”青皌疑惑，望了望夙悬，又望了望白萝。
白萝坚定点头。
青皌便起身出去了，夙悬打开食盒只看了一眼，便吩咐白萝去附近城中买些饭菜回来。
“聂师兄，不知找我何事？”青皌与聂霄南并无甚往来，不解他为何会找上自己。
聂霄南手中捧着个木盒，道：“皌师弟，先前登霞会的明仙果，该是你我一人一半的，那之后你一直随仙君在外查看各仙门，未曾谋面，便一直拖到了现在，还请皌师弟莫怪。”
原来是为了明仙果，这东西早已被青皌抛之脑后了，浑不在意地摆手笑道：“聂师兄客气了，竟等了这许多时候，这明仙果你吃了便是，不打紧。”
聂霄南未料到，这般珍贵的东西，他竟半点不放在心上，顿了顿道：“皌师弟说笑了，此乃登霞会的规矩，你我当各取一半。”
说着自盒中取出明仙果，将盒子收起，青皌方才第一次瞧见明仙果真容，像个白色的苹果，又像个小个的香瓜，拢着一层薄薄的灵气光华。
聂霄南取了匕首将其一分为二，递给青皌一半。
青皌瞧着这果子不太好吃的样子，犹豫了一瞬，便又听他道：“皌师弟，莫再谦让。”
登霞会规矩如此，青皌见他执意要给，自己再不接反倒不好，便接过来道：“多谢聂师兄。”
半个果子拿着极为不便，便顺势咬了一口，这果子无甚味道，还不如根萝卜。
正瞧见他腰间缠的银鞭，想起先前君上曾问起过，“聂师兄平日是用鞭的？”
聂霄南神情微动，随即敛了神色，道：“母亲遗物，带在身边聊做思念。”
青皌若有所思，又问道：“为何聂师兄不以此为兵？”
聂霄南垂眸答道：“沐道山正统习的是剑道，我拜入山门，自然修习剑道。”
“这倒是……”青皌道，“可惜这样一条好鞭子了。”
聂霄南眉间一动，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银鞭，继而道：“此鞭本就非高阶灵器，倒也说不上可惜。
青皌师弟，无事我便先告辞了。”
“聂师兄慢走。”
两人相对行礼，青皌转身一边回去，一边将手中的半颗果子吃了个七七八八。
“明仙果？”夙悬瞧见他吃着什么进来，便想起先前登霞会之事。
“嗯。”青皌点头，他吃了个差不多，便将中间那块像核一般的东西放在了桌案上，“我原以为聂师兄已然将它吃了，未想到这果子竟可保存如此久。”
现今距离登霞会，已然过去一年多了。
“若是那般容易便坏了，如何称得上仙果。
自个且不长寿，吃了的人怎能延年益寿灵力大增？”夙悬瞧着他放在桌上啃得十分敷衍的果核，当初小人儿是如何与他说明仙果的？现今却已然瞧不上了，在他眼中似有了几分恃宠而骄的意味。
但夙悬偏就喜欢他如此，最好将他养的平日里那些个寻常玩意儿俱都瞧不上了才好。
他的阿皌，便是将日月拿在手中抛着玩，也使得，只要阿皌欢喜，三界之内，无甚是他寻不来的。
此刻夙悬似乎明白了些，当日人族那些烽火戏诸侯的闹剧，由何而来了。
青皌点了点头，君上说的倒是十分有道理，他伸手去掀食盒的盖子，夙悬道：“不必看了，与七云差不许多，吩咐白萝去附近买些回来。”
刚刚碰到食盒的手收了回来，夙悬自乾坤袋中拿了些紫玉浆给他，青皌一颗一颗吃着，甜甜的，比明仙果好吃许多。
况且方才那半个明仙果吃下去，他当真未觉得增长了多少灵力，还不及一颗葡萄大小的紫玉浆，不禁心中感叹，人界的仙果，到底还是无法与神果相提并论。
只是紫玉浆灵力醇厚，君上不让他一回吃太多，他便只能细品着这果子，等白萝回来。
“方才我问及聂师兄鞭子一事，他说是母亲的遗物，因而带在身边。
沐道山正统为剑道，是以不以此为兵刃。”青皌道。
夙悬蹙眉摇头，道：“他未说实话。”
“嗯？”青皌疑惑，刚咽下口中的紫玉浆，白萝便提着食盒出现在房中，道：“小公子久等了，实是那酒楼的厨子动作太慢。”
他一边将饭菜摆上桌，一边埋怨厨子，方才他加了双倍的银钱加了塞，站在厨房亲自盯着厨子快些做，看惯了君上的行云流水从容且快速，看那些厨子简直急到想打人。
“不打紧。”青皌拿起筷子，夙悬已然十分自然地在给他盛汤了。
“登霞会之时，你可曾注意聂霄南与秦荣之比试？”夙悬道。
青皌回想了一番，那场比试在他与秦荣对战之前，他有些紧张，只瞧着二人招式琢磨，并未留意别的，“我那日只留心了他们对招。”
“聂霄南的剑术不差，看得出修习过，但未做到人剑合一，而能战进三甲的实力，按理说不该如此。”夙悬将汤碗放在他面前，“所以他方才未说实话，剑并非他平日所用兵刃，那鞭子才是。”
“再者，”他接着道，“登霞会为仙门一等盛会，对仙门弟子意义非凡，如此重要的比试，他却宁愿用一把不称手的兵刃，来隐藏那银鞭。
这银鞭定然十分特殊。
且那鞭子施过压制之术，本应是上乘灵器。
倘若让他以鞭子对阵秦荣，秦荣未必是对手。”
青皌回忆当日两人对招，未觉得有甚不妥，“未做到人剑合一？君上如何瞧出来的？”
“单瞧招式许是瞧不出来，但威力却是天壤之别。”夙悬道，“招式行云流水易，只需多加练习，便可达到。
而人剑合一，则需与手中之剑长久的默契，任何兵刃，皆有其灵，与剑灵心意相通，心至剑至，游刃有余，收放从容。
聂霄南的剑，应当亦是练过的，旁人很难瞧得出。
你若细细回想，他的剑势收发之间，有细微的停顿，便是未达到人剑合一之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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