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青色蛇鳞
林与轻轻地握着那只小手,如冬日的冰凌般沁凉。
庆元走了出来,越过了有玉,一把抱起来小板车上的福子,破棉絮淅淅沥沥的流出了腥臭的黄水,福子抓着庆元的衣袍,把整张小脸全部埋了进去。破棉被从头上慢慢的滑落,在日光下,林与终于看清了,那是一条光滑的青色蛇鳞。
有玉锐利的眼神,一直盯着林与,他在观察,似是要把林与每一个毛孔的表情都看进去。
林与回过头来,看看有玉,想伸手摸摸他的头,被他避开了。“我能牵着你吗?你好像很冷,我的手挺热乎的。”
在32c的天气里,有玉冷得颤抖。
有一股子暖暖的气息,从她的手心传来,把有玉整个人都烘得热乎乎的。
小兽的眼睛带着警惕看了看林与,“不不用,我离庆元近一些就不冷了。”
“那便快进来吧,”林与站起来,回头发现有玉还站在原地,招了招手,“快来呀,我给你抬个椅子,放在师傅旁边。”
有玉看着林与的背影,院内的几人都在小心翼翼的看着庆元怀里的福子,他轻轻地迈过了不语书斋的门槛。
林与抬了一把小板凳放在了庆元道长身旁,又朝着有玉招了招手,用玻璃杯倒了一大杯子温热的蜂蜜水,递给了他。
福子在小声的啜泣。
庆元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破棉被的上半,黄沁沁地浓水,一股子全流在了庆元的身上了,“师祖,我到时已经是这样了。”
林与全然愣住了,赵珏一下子站了起来,冲进了厨房,隐隐地传来了压抑着的干呕声,自己快要变成巨人观时,赵珏依旧保持着修养,在此刻却也不能平静。
这,是一条被溃烂的蛇鳞包裹着,只留下一小张人脸,流着脓水,散发着阵阵腥臭的蛇。
谢沅毫不在意,拿起了被鳞片包裹着,快看不出手指的一条,“四肢快要被吸收了。”
庆元点点头,“腿更加严重,似是已经没有骨头了。”他摸着福子的头轻轻地拍了拍,“福子,这是师祖,我把被子稍微掀起来一点点,让师祖给看一看腿好吗?”福子的哭得更厉害,她紧紧的抓着庆元的衣服,微微的点了点头。
谢沅轻轻的掀起了被子,有玉忽然从庆元的身旁站了起来,按住了福子大腿上方的被子,锐利的眼神盯着谢沅。
谢沅毫不理会,蹲下抬起已经无法分开的双腿,腿上长出得软体动物的组织已经快要完全包裹住双腿了,“还好,骨头还在,”又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福子。
福子扭过满是泪痕的小脸,小心翼翼地谢沅一眼,谢沅的衣袖沾上了黄色的脓水,福子忽然开始大声的尖叫。
庆元轻拍着女孩,在她耳边小声地念着静心咒。
谢沅忽然直接握住了有玉压在被子上的小手,抓在手上,展开他的手心,细细的瞧着。
有玉眼神变得凶狠起来,发出了似小兽捕猎时的声音,身体却是丝毫不能动。
谢沅用食指指甲,在有玉的破棉衣上轻轻划了一道,棉衣顺着划口处的金边,裂开了。
有玉心脏位置,有一个鸡蛋大的瘤子,瘤子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黑色血管,从瘤子的正中心向全身蔓延。
谢沅撸起了有玉得裤脚,空荡荡的腿脚下,瘦弱的小竹竿上已经被红黑色的血管包裹。
林与闭了闭眼,看清了有玉全身那红黑色藤蔓的流动,像热带雨林中的绞杀榕,藤蔓已经完全包裹住了这颗小树,在丛林法则中,他似是在活着,却已经被绞杀。
谢沅叹了一口气,看向林与,“小与,你应该已经能看清表象下气的流动了,你觉得他还能活吗?”
林与慢慢睁开眼,不置一词。她慢慢的蹲下,握住了有玉的小手,有玉的眼睛已经红了,他隐忍着死死咬紧的牙关轻颤着。
这是一个只有三、四岁孩童高的小男孩,他应该是在害怕。
“能。”林与忽然开口了,“师祖,有玉大概是能活下来的。”
谢沅一把拍掉了林与握着有玉的手,语气严厉,“能便是能,没有大概。昆吾的占星卦,从不给人实现不了的希望。”
林与苦笑,“虽不是占星而得,我结绳卜事得大吉。”
庆元的眼中闪过亮光,“如此,那有玉便是能活了!”庆元用一只手把有玉往怀中带,“小子,能活了!能活的!要好好活呀!”
“可是,卜算而得,福子须往常青方向走,便能得救。可是可是有玉却是无解!”林与急得直跺脚,“而且啊,师傅!!我第一次结绳,万一,万一怎么办?”
谢沅从桌子拿过折扇,唰一下打开了,只露出眼睛幽幽地看着林与,折扇下的嘴角透着坏笑,“即是答应了,那便得自己想办法。”
“师傅,要不,要不您来卜一次吧?”林与抬头今日闷热,云层极厚,不见星辰。
“小与,为师信你!你现下是我昆吾唯一能卜算的人,为师没有卜算天赋,未曾学习过此法。”庆元笑着瞧林与,山羊胡子已经翘起来了。
福子扭过身子,盯着林与,眼神里是明亮的希望。
林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车到山前必有路!既已是我师弟师妹了,那好赖不会让你们死的,虽然…现在不知道怎么办,但是先吃饭总是没有错的,”林与朝着福子笑了笑,伸手握住她湿哒哒的“小手”,“咱先吃饭吧。”
福子抽回“手”把头埋回了庆元怀里。
大乔哥把烟头按灭了,“马上,”转身进了厨房。“哥,我给你打下手把。”小乔也跟着进去了。
赵珏也已经平复了心情,“师傅,之前我大概整修了一下我们西林观,原来偏殿后面菜地旁的小柴棚拆了,建了个小院,我和师姐现就住那儿,师傅那间安了个浴缸,让师弟师妹们先休息会?”
庆元点点头,“赵珏,你来抱着福子,为师领着有玉,这孩子他身体冷,得渡给他真气才能暖和起来。”
赵珏把外衣脱了一下,盖在了福子破棉被的外面,一把接了过来道:“我是师…哥,或者叫叔叔也行。”
西林观一行人便出了不语书斋。林与跟在最后,默默想着刚刚谢老板交待他的几句话,想着一会等庆元得空了找他商量商量看。
庆元牵着有玉的手,走到了西林观大门右边的石狮子跟前,伸手敲了敲石狮子光滑的脑门,金色的太极八卦图出现在它的指尖。
两头石狮子一瞬间都活了,全身冒着火光的一下子上到了山门屋顶上,瓦片被踩得脆响,一头狮子似乎回头看了林与一眼。另一头狮子把手中金色的球抛向空中的一瞬,带着灵力的狮吼声传遍了整个南市,西林观上空出现了布满八卦图纹的金色罩子,狮吼声停的瞬间,太极八卦金钟罩从顶部开始消失,金色的石狮子看着众人,从屋顶上一跃而下,回到了原来直视前方的姿态。
赵珏睁大了眼睛,一边抱着福子,一边伸手摸了摸石狮子,那沁凉的感觉是石头没有错,他向着门内看去,本已清扫干净的银杏叶又落了一地,刚刚的一切确已发生。
“师傅,你可真是!为啥不告诉我呢?我不是你大弟子吗?”林与用指节敲了敲石狮子的脑门,一丝金光从石狮子眼珠里闪过。
“若是连山门神兽身上有灵力都察觉不到,你也别卜卦了,害人。”庆元牵着有玉迈过大门,“这银杏叶扫它干嘛?一年也就变黄这么一回,瞧你看给它气的,一下就给你撒那么多下来。”
林与笑了笑,“和师弟说了,可他勤快着呢,这观里观外每天都扫都擦,出去工作到天黑了回,也要抬着扫帚下来给你扫干净,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反正落得一个清清爽爽嘛,也挺好的。”
赵珏一脸懵,抬头看着这两棵银杏树,无风,树枝却在张牙舞爪的摆动。
庆元回头看了看赵珏,笑了,“别看了,走吧,你师姐也是个坏的。这树道行还浅,一时半会儿修不出和你吵架的本事,欺负它就欺负它了。”庆元和林与轻笑着便拾级而上。
赵珏站在原处,推了推眼镜,抱着福子向着两个银杏树各鞠一躬,“二位,赵珏不知,请勿见怪。”
庆元和林与躲在石阶中段,悄悄的看着赵珏,“啧,赵珏是这么一人?”庆元摇了摇头。
“嗯!特别特别努力,特别特别认真!就您给我的那些个典籍,都已经背了几本了,四十多了都,记忆力贼牛!”林与点头道。
“诶…一个比一个没劲儿。当年我入山时,后山也有棵修行的大榕树,自师祖那树还要再修个千年才能拿棍儿打我,那我可是天天在那树上,上蹿下跳,看它生气的样子,乐呵得不行。你们咋就一个比一个…诶…”庆元又看了看牵着的有玉,“得,这也是个苦大仇深的。”
有玉还是无甚表情,嘴唇却看着有了一点儿血色。
“我觉得挺好的,认真的人才能咬碎牙活下去,”林与越过了庆元,“赵珏!快点!一会儿饭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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