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永生守卫

马车中，宁录老爷子看看手中的录取函，又看看逗弄小狗的孙儿，若有所思。小狗欢快地摇动尾巴，两个前爪搭在亚伯莱胸前，伸出舌头舔他的下巴，亚伯莱“咯咯”笑着，左右摇摆脑袋，躲避狗狗的舔舐，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咳咳……”宁录咳嗽一声，引起亚伯莱注意，“我可不相信孙儿你会召来一只普通的小黄狗送给妹妹当宠物。”伸过手想去抚摸狗头，却不料小狗微偏其首躲过老爷子手掌，歪头瞪视。对上狗狗的目光，宁录有那么一瞬间心旌摇曳，手足微颤。不禁大骇，以自己的修为，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并且，狗狗的眼睛再也不似刚才在阿卡办公室里那样湿漉漉惹人怜爱，而是迸射出犹如电光般耀眼的光芒，直指人心。
  “不许淘气。”亚伯莱轻轻拍打小黄狗背脊，“那是爷爷，一家之主呢，可不能冒犯啊……”小黄狗扭头看看亚伯莱，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丝轻哼，便窝进他的怀中。
  老爷子深吸口气，压下内心波澜，催促孙儿赶紧说说此兽的来历，他已认定这小狗子必非凡品。
  亚伯莱于是对老爷子娓娓道来：“有本野史曾记载一则故事。某个部落的使者向帝王献上一头猛兽，身形好像五六十天的小狗，长有黄颜色的毛，呶，就如同我怀里的这只。帝王问使者，这么个小东西，逗着玩玩还行，怎能称之为猛兽呢？使者回答，能震慑百禽的猛兽靠的是威仪，并不拘泥于体量的大小，帝王又问使者，猛兽吃什么呢，性情如何，又有什么威力？使者一一回禀，猛兽食气饮露，懂人言语，仁慧忠恕，但一旦被激怒，便能够兴风作雨，吞吐雨露，妖魔辟易，蛟龙窜逃。帝王不相信，使者便让猛兽叫唤一声，猛兽舔了舔嘴唇，突然叫了一声，好似天空打了一个巨雷，又急又响。帝王及左右武士被吓得肝胆俱裂，惶恐不知所措，最后，帝王也未敢将猛兽留在身边。”
  猛兽，当然来自中华。有意思的是，猛兽的名字便是“猛兽”，《博物志》《海内十洲记》都有关于它的记载。亚伯莱给爷爷讲的这段故事便出自《海内十洲记》，当然，略有改动。
  亚伯莱举起狗狗，“这便是猛兽。爷爷，你可别像那位帝王一样被它的外表所蒙蔽呦。”
  宁录这次可不敢再伸手过去抚摸了，同样也不会小觑这狗狗，刚才的感觉太可怕。
  “爷爷，就像我故事中说的，猛兽十分聪明，能听懂人言，对亲人非常忠诚。它还会风系和水系魔法，且精神力强大。所以啊，很适合放在妹妹身旁保护她。”
  宁录微微颔首，心里想，这位猛兽能保护的可不仅仅是妮蔻呀。“它是几级魔兽？既然会两系魔法，修为应该不低吧。”
  “它可不是魔兽，爷爷。”亚伯莱将猛兽搂在怀里，宠溺的用脸蹭着它的背脊，毛毛好柔顺，“它是神兽。”
  宁录愣怔片刻，然后闷声笑起来，他并不怀疑孙儿话语的真实性。家有神兽庇佑，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想想阿卡之前那表情，一定把此兽当做普通的狗子……可怜的老家伙，误把珍珠当鱼目，原本有机会替神兽捋捋毛，错过了吧！不行，我可不能错过，宁录想着，再度伸出手，缓慢但坚定的向狗狗脑袋摸去。
  亚伯莱可不知道爷爷有那么多心理活动，见老爷子欲摸猛兽，挺高兴，正想让猛兽同家人亲近互动呢。看到老爷子手抚猛兽，自头至背慢慢摩挲，脸上呈现出一种满足且得意的微笑，心内纳闷，那是什么表情？
  “爷爷，给猛兽起个名字吧。”
  “嗯？我哪会取什么名字呀……”宁录推辞，但忽然想起这可是给神兽冠名呢，“满身黄毛，要不就叫‘大黄’？”
  给神兽取如此乡土气息的名字合适吗？猛兽兄直立起来晃动身形抖落掉老爷子的手。
  “看来他不满意……”宁录双手搓动一下，“叫‘弗琼’吧，咱们西拿语里有‘好运气’的意思。神兽进府，可不就是好运气嘛。”
  “爷爷说的对，好名字。”亚伯莱点了点猛兽的鼻尖，“记住啊，以后可就叫弗琼啦。”
  “再过一个月，便开学了。”宁录展开录取函，“能明白让你去行政管理学院读书的用意吗？”不待亚伯莱开口，老爷子自顾自地说下去，“正如我在校长办公室里所言，你的魔法水平当世无双——对付那老头子，你并未尽全力……”见亚伯莱点头，笑了一下接着说，“别让他人的理论桎梏你的思维，可以借鉴，可以触类旁通，但要保持你自己的‘术’。所以，去魔法学院简直浪费时间！”略吁口气，“帝国不少政要出自这所大学的行政管理学院，很多皇子也在此学习。我并非让你现在便去做什么拉帮结派的事情，而是希望你多在人类的交际圈里待待，多结交些朋友，为今后储备些人脉资源。”
  往车厢壁上一靠，小声嘟囔一句：“谁知道哪片云彩会下雨呀。”挺直身躯，“当然，以你的本事，咱家的地位，与人结交毋须谄媚巴结，毋须刻意逢迎，毋须屈尊俯就，把握好度。”

  看着爷爷的白发，亚伯莱点头应道：“我明白了。”
  晚餐时，宁录亮出西拿帝国大学录取函，很是让家人惊诧喧哗了一阵子。乌斯、户勒表示，自己的本领并不比表弟低，强烈要求老爹罗德去帝国大学办个入取书来。罗德开始还试图与儿子们讲道理，发现行不通，干脆一人一顿“屁股蛋子”，打得二小嚎哭着跑出餐厅，麦茜向大家抱歉一笑，匆忙追出去安抚两个儿子。妮蔻坐在小椅子上看着热闹的场景很是开心，拍着小手欢快地乐。
  用罢晚餐，亚伯莱陪母亲与妹妹回到自家院落，怀里已多出一条小黄狗。
  “笑笑，喜欢吗？”亚伯莱将弗琼举到在床上滚着玩的妹妹眼前。
  “哇……啊！”妮蔻先是一愣，然后兴奋的叫出声，使劲伸出双手去够狗狗。
  “亚伯莱，这是？”雅有些好奇地盯着弗琼，本能的感觉小狗狗很不简单。
  “母亲，这是神兽，名字叫做弗琼，爷爷取的。”亚伯莱将狗狗送到妹妹面前，小丫头“啊啊”叫着，笑着，双手小心翼翼摩挲弗琼的黄毛，她的双臂没有力气，抱不住狗狗，亚伯莱便将狗狗放到床上，小丫头伸手去抓狗尾巴，弗琼向前一跳，躲过“魔爪”，掉转头“哇呜”一口含住妮蔻的手指。
  “啊！”雅低声惊叫，便要上前查看。
  “母亲，不用担心。”亚伯莱拉住雅，“让他们玩吧，彼此熟悉一下。”便和雅坐在床边，将弗琼的情况叙说一遍。
  “谢谢你为妹妹做的一切。”雅疼爱的用手抚摸儿子的头，“看到弗琼，倒让我想起白芒来。”白芒？亚伯莱略一回想，发现白芒大神还真是从小被母亲投喂长大的呢。
  “他在五行城帮后土姐姐的忙呢。”亚伯莱忙将建城的事情跟母亲说一边，并未说自己游历的事儿，只是提到召唤出后土，然后他们几小要闯荡出一番事业，去南部平原那边筑城，听得雅目瞪口呆面露忧色。“母亲不用担心，后土、白芒、杰克、扭扭、小飙他们厉害得紧，即使建城失败，也能全身而退。”
  雅长叹一声，“亚伯莱，我不担心他们，以他们的能为，城池一定可以建好！我只是不愿你小小年纪便过分操心那些应该属于大人们思虑的事情。你别忘记你母亲的身份，别忘记你外公的身份。所以，快乐一些，轻松一些。原本你去读大学，我并不赞成，何必给自己施加压力？”看亚伯莱张口欲言，雅抬手制止，接着说，“但母亲看出是你自己的意愿，便未阻拦。母亲想啊，只要儿子愿意，那便去做吧。”
  亚伯莱感动不已。母亲对孩子的心，是天下最可值得珍贵的，“母亲，您放心，现在的所作所为，皆出于我的本心，没有半点勉强，做这些事情，我很快乐呢。”
  雅闻言嘴角微扬，拍拍亚伯莱的小肩膀，“你开心便好。”
  “妈妈……”妮蔻从床的另一侧小声叫雅，她伸着小手揉眼睛，“困……”雅将她抱过来，轻轻拍抚，走向婴儿床，亚伯莱也抱过弗琼，将它举至眼前，头抵着头，内心暗道：“猛兽弗琼啊，妹妹便托付与你啦，你一定要珍爱她，保护她，真到生命尽头，你一定要永生守卫于她。拜托啦！”弗琼侧过头蹭蹭亚伯莱的脸蛋，轻轻颔首。
  离开学还有一段时日，亚伯莱也不出门，每天都去父母院落，与父亲探讨学术，与母亲品茗聊天，与妹妹嬉闹玩耍，小日子过得悠哉闲适，唯一有些闹心的，便是二位表兄隔三差五地上门“讨教”，躲都躲不开。想想以前乌斯还扭疼过妹妹，罢了，一块儿算个总账，必须让这俩小子知道，阿法萨家族第三代的老大是谁！
  “小表弟，凭啥你能直接去帝国大学读书呀？”乌斯站在练武场中间，扛着柄大剑，抖着腿质问亚伯莱。
  “就是就是！”户勒挥着大剑跳着脚，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哪有哥哥还在中学弟弟已上大学的道理，传出去，我们兄弟俩还不被人笑话死。”
  “一定是爷爷托人走了关系，才能让你小子进大学。”乌斯有些愤愤然，“自小爷爷就喜欢你，偏心眼！”
  “好啦好啦。”亚伯莱用手掩住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你们到底想怎么着哇？”
  两兄弟同时用剑指住亚伯莱，“比武定胜负。如果你输了，便去说服爷爷，让我们也进帝国大学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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