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坠落》

沈文心在和吴喻初分手的两年时间里尝试了许多不同的人生体验。

        前几年为了多赚些钱来支撑家里的财务，沈文心尽量不会请假或者休年假。但是，既然没了心理负担，她就把能休的假期都休了。

        她在假期里会带着父母去附近的城市旅行，或者约着肖晓出去看电影吃饭。

        总之，沈文心尽力不在空闲时间里去想以前的破事。

        “心心，说个你可能不爱听的。前几天听到我一个s大的朋友说，有人在追吴喻初。然后吴喻初都没搭理过她，只是说自己要出国了。而且心里有人，不想耽误她。”肖晓边涮着肥牛边说道。

        “嗯，蛮好的，也算是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了。”沈文心听了之后淡淡地说。

        她回忆起他俩在一起第三年时发生的事。

        吴喻初有一天下班回来，搂着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沈文心，在她身边咬耳朵：“心心，我们教授给了我一个去澳大利亚研学定居的名额，我拒绝了。”

        “那你怎么考虑的？”沈文心仰靠在吴喻初怀里抬头亲亲他。

        “我当时拿到这个名额的时候可高兴坏了。那个出国的名额三年前就开始报名了，然后各项考试筛选什么的。不过，我把名额给别人了。”吴喻初边说边回亲着沈文心的头发，闻着沈文心发丝上淡淡的香味。

        沈文心从他怀里出来，坐到他身边问道：“为了我？”

        “为了你，为了我们这个家。”吴喻初摸了摸沈文心的头笑着说道，“你可别为我感动到落泪啊。”

        “你别多想了吧。”沈文心拍开他的手，扑倒吴喻初怀抱里揉揉蹭蹭，偷偷地把眼泪蹭在吴喻初外套上，小声地低语，“你没必要为了我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可谁想到，时过境迁，心意已逝。

        “切，那个吴喻初，可真会装好人。不知道谁那么势利眼呢。”肖晓愤愤不平地把碗里的麻酱戳了又戳。

        “都过去了，就让他去过他想要的未来吧。你快点把碗里的吃了，别戳了。”沈文心试图挽救她碗里无辜的几片肉。

        已经过去两年了，沈文心至今没有后悔那么果断地分手。

        因为只要有了那一道槛之后，她和吴喻初的相处就产生了隔阂。

        吵架次数会不断上升，沈文心很讨厌争吵。

        她想，即使当时顾念着那么多年的情分没有分手。等过段日子吴喻初想明白了，他肯定也会提的。

        要吴喻初压抑着过一辈子，他不愿意，沈文心也不愿意。

        “今天母亲节了，你和我去花店买花呗。”沈文心岔开了话题。

        “行啊，我还可以去看看那个小帅哥。”肖晓拉着沈文心的胳膊，语气里早就没了刚才的埋怨。

        “人家小帅哥知道你这么花痴嘛。”沈文心点点肖晓的脑袋。

        自从两年前在那家花店买了天堂鸟，肖晓和沈文心日后节日里买花都去的那。

        不过，那个花店的老板。他们倒是再没碰过面。

        肖晓和叶赫一却是熟络得很。

        沈文心觉得里面有点说不清的意思。

        “肖姐又来啦，给妈妈送花的话，康乃馨、百合、长寿花都比较适合哦。”叶赫一见肖晓和沈文心走到店门口便兴高采烈地迎过来了。

        “顾店去吧你，我看今天客人也不少啊。你想让另外那两个小妹妹忙多久啊。”肖晓朝他挤眉弄眼道，“我等会自己挑好了来找你。”

        “行。”说罢，叶赫一就去忙别人了。

        夏柏的花店算是自己买下的小店面，他从小喜欢花，一直想开一家花店。

        但是为了收入的稳定性，他只能应聘老师当做主业。

        作为副业的花店也就一直没开起来。

        恰好，这家店面的前老板是他爸爸的老朋友。听说老朋友的儿子想开花店，就便宜卖给他们了。

        叶赫一来应聘的时候花店才刚开没多久，在那之前都是夏柏的父母在照料。

        夏柏为了让爸妈在家能够多呆着养养老，便又多招了几名店员顾店。

        这两年虽说没赚多少钱但起码也没亏损。

        不过，夏柏的父母倒是不介意在花店里坐着看店，老两口也喜欢花花草草的生活情调。

        午后，热闹的街道，吵闹的课间。

        夏柏上完下午第一节全班昏昏欲睡的语文课，对着班里的孩子们说道：“等会下午语文备课组组长要借我们班上一节公开课。大家记得在第二节下课后快点去录播教室，不要迟到了。”

        夏柏走到副班长面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舒筠，你来一下。”

        舒筠低垂着头，八字刘海挡在额前，一声不吭地跟在夏柏身后。

        夏柏并没有带着她回办公室，而是带着她去了学校的心理咨询室。

        舒筠高中前两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进入高三后她压力越来越大，成绩也一点一点往下滑。

        夏柏和舒筠的父母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们暗中和明面上一直都在帮助舒筠减轻压力。

        “老师，这周都来了第三次了。”舒筠停在心理咨询室的门口，脚尖点着地面小声拒绝，“我不想进去。”

        夏柏听闻便停在门口，把手搭在舒筠肩上，亲声哄她：“这周最后一次，进去和刘老师聊聊吧，我陪你。”

        “嗯。”舒筠手纂得紧紧的走进去。

        “来啦，坐这吧。今天周测成绩下来了感觉怎么样。”一位扎着低马尾的女教师，微笑着给舒筠递了杯水问道。

        白嘉莹是夏柏学校里的心理医生，平日里不常出现在他们主课教师的办公群里。

        夏柏和她熟悉起来还是因为舒筠的心理状态。

        舒筠把水放桌上没喝，低着头说了句：“还好，没什么浮动。”

        一节体育课的时间，夏柏一直呆在心理咨询室里陪着舒筠。

        舒筠前几个月被父母带着去医院做精神检查，被查出有重度抑郁症。

        这也不是高三才得的，前两年这孩子给自己的压力不小。但是憋着不说，也不怎么和班上的朋友一起玩，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可也不算是不合群，班上同学找她一起玩她的时候，舒筠也从不拒绝。

        夏柏从她父母那得知舒筠在家有自残的行为，虽然没有到危及生命的地步，但是足以引起重视。

        他听到消息的时候吓了一跳，接着是满心的愧疚。

        电话里一直和舒筠的父母道歉说没注意好学校里孩子的情绪。

        舒筠的母亲当时也没有追究夏柏，称自己也是没尽到带孩子的责任。

        舒筠跟着夏柏从心理咨询室里慢慢走出来，在他身后轻声说了一句：“老师，快高考了。”

        她的情绪并没有因为治疗谈天而改变多少。

        夏柏听着她的话，心里知道她现在很慌，很害怕。

        “坚持下去，你可以的，夏老师相信你。”他走回舒筠的身边安抚着她的情绪。

        “老师，我不想当副班长了。”舒筠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我压力真的好大，我怕同学们说我成绩这样还当副班长。我没有办法给他们当榜样，真的。”说完她抬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一下子蹲在地上低低地喘气。

        夏柏见她有病发症状，连忙蹲下来抓住她的微微颤抖的手，说道：“舒筠，你慢慢呼吸，冷静下来好吗。你可以站起来吗，不可以的话我马上回心理室去拿水给你喝。”

        因为舒筠的病，夏柏从她父母那拿了几瓶她的药随身备着以防不时之需。

        舒筠低垂着头好一会没有理会夏柏，过了一会她点点头示意夏柏去心理室拿水。

        夏柏见她点头就立马起身跑回心理咨询室。

        但当他刚没跑出多少路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他立刻转身往回跑。

        现在舒筠这种状态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呆在四楼的长廊上？

        “舒筠！”夏柏见舒筠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栏杆的台阶上。

        她踮起脚尖看着下面，带着泪滴的眼角露了出来，被她抓的乱糟糟的头发和八字刘海被长廊上的风吹了起来。

        她好像在思考些什么，但是好像又在放空。

        舒筠听到夏柏的声音，带着泪痕的脸转向夏柏。

        她的眼睛里挂满了泪水，一眨眼就落下几颗泪滴，鼻头红红的，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她的身体仍然在不自制地颤抖。

        走廊上来了几名学生，心理咨询室这边很少有学生来，所以这一幕只有几个在附近听到夏柏声音的学生看到了。

        “夏老师，放弃我吧。”舒筠看着一点点朝他这边靠近的夏柏，突然张口小声自言自语起来。

        她低头自己笑着，觉得自己喉咙发紧，胸闷的感觉越来越厉害。

        “你说什么，你”夏柏看舒筠嘴角动了动像在和自己说什么话。

        夏柏下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突然情绪爆发的舒筠打断了：“我说，夏老师，你放弃我吧！求求你别管我了，好不好！”

        舒筠一手紧抓着栏杆，一边侧身看着慢慢靠近的夏柏。她心里突然有了不该的念头。

        她突然麻木地转头看着楼下的地面，眼神恍恍惚惚地花了眼。另一只手也抓住了栏杆，她脚一蹬踩在栏杆上，翻身坐在栏杆上。

        “舒筠，你别，咳咳。”夏柏刚想吼出口就被风呛了喉咙,“你别冲动，快下来，来我这！”

        舒筠仍然低着头，她低吼道：“你别过来，我求求你夏老师，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别过来，过来我就，我就跳了！”

        夏柏此时里舒筠只有十米左右的距离了，这距离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如果舒筠真的一翻身下去了，夏柏直接冲过去截住她的几率还是有点悬。

        可是，万一他继续慢慢靠近舒筠，她要是真的一冲动

        夏柏手脚冰凉的站在原地，那一瞬间他脑子完全木了。他不敢拿手机打119，怕惊动了情绪不稳定的舒筠。

        他看到从远处楼梯口上来的语文王主任，舒筠没看到他。

        王主任见状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立马拨通了救援电话，然后也慢慢地朝舒筠的背面靠近。

        舒筠低垂着的头突然抬起来看着夏柏，她的眼神里很空洞，两道被风吹干的泪痕挂在脸上。

        她平静地说：“夏老师，你真的是个很好的老师。”

        夏柏听她在和自己说话立马微低下身体，做出安抚的姿态认真地听她说，同时又做好冲过去截住她的准备。

        “是我对不起你们，我这样努力都没能成为你们想让我成为的人。一次次努力，最后的结果都不如愿。虽然你们总和我说没事，加油，下次继续努力。但是我看着你们安慰我的笑脸都感到深深的负罪感，我从你们的笑容里感觉不到希望，我总是觉得你们的眼睛里攒满了失望。夏老师，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好难受。”舒筠没什么情绪地说完这段话。

        她就像一个被抽掉了灵魂的破布娃娃半坐在栏杆上，感觉风一吹就能掉下去。

        “舒筠，你别这样说自己。你相信夏老师，我陪在你身边，你别怕。你下来，我抱抱你好不好，老师今天还给你包了你最喜欢的松虫草。”夏柏再次尝试着一点点靠近舒筠。

        但他的脚步迈动一点，舒筠就立刻察觉到了。

        “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啊！”舒筠见夏柏一靠近就突然尖叫，“老师你这么好，我却这样对你，你为什么不生气，你为什么还不转身离开我？为什么啊？！”

        夏柏已经紧张地气息不稳了，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抖，还要保持面上的冷静：“我这么好，那你快下来和我一起回去看我给你准备的松虫草好不好？”

        “夏老师，我对不起你们。我有很多话都已经写在那张纸上了。我最后还是不听话的偷偷写了遗书，真的很对不起。”

        一束阳光刚巧照在走廊上，暖黄的阳光闪耀在舒筠的脸上，她转头看了看那刺眼的光束。

        舒筠回过头，朝眼前满眼担心的夏老师露出了她三年来从未有过的笑容，便顺着一阵风侧身坠落了下去。

        “舒筠！！！”

        夏柏刚想借着正好的阳光再安抚安抚舒筠的情绪，然后让快到身后的王主任一把把她抱下来，可是没想到她突然笑着看着他，然后就那样掉了下去。

        夏柏冲出去的一瞬间，他碰到了舒筠的手指，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舒筠，阳光永远属于你！舒筠！”夏柏冲出去喊道。但是随之而来的是沉重的落地声和夏柏心脏难以控制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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