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报复》
混着心跳的夏天很快过去,茂密的林荫不复蝉鸣,随风而动的叶片卷着边点点泛黄,时间流转,北雁南飞。
教室里的过客来来往往,旧章翻新篇,日复一日。
再次站在讲台前看着陌生而可爱的面庞,拿起熟悉的粉笔一笔一划,书写着自己与孩子们的人生。
五星红旗伴着国歌每周照常升起。
“夏老师,中午食堂一起吗?”周一的升旗仪式结束后白嘉莹走到夏柏身边说,“我有事和你说。”
“行。”夏柏答应了。
自西藏回程后白嘉莹再没联系过夏柏,想必她自己已经想清楚了。
中午的教室食堂人不是很多,白嘉莹找了一处安静的角落。
“白老师,有什么事吗?”夏柏先开口。
“我最近在城市网站上看到一些关于我们学校的帖子,就是舒筠的那件事。这么久了,其实热度一直都在。”白嘉莹抬头看着夏柏,神情严肃道:“我知道你不太关注这些网站,但是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之前在张校办公室里我就发现,舒筠的父亲是为事有些极端的人,就算舒筠母亲是性格温顺的女人,但是她不一定拉的住她丈夫。”
“多谢白老师提醒。”夏柏点点头。
“为了你也为了我。”白嘉莹说道,“一个人在外要保护好自己。”
再多的,她没说出口。
虽然眼前坐着的仍是心动的人,但是她清楚地知道对方的情感没有一分多放在自己身上。
她也不想贪这一点施舍的同情,毕竟自己还有很远的未来可以闯。
午饭后夏柏就给叶赫一打了个电话提醒他。
“最近注意花店周围有没有奇怪的人出现。”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白老师提醒我小心那孩子的父亲。”他叹了口气,心里闷闷的,“他有些极端。”
“行,我会注意的。今天店里没啥事,我中午就先关店午休了。”
“嗯。和那两个女孩子也说一声,下班路上小心点。”
“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去了天台抽烟。
很意外,打开天台门的时候,夏柏看到白嘉莹的背影。
对方听到动静转过身来,意外道:“夏老师?”
夏柏走进她身边,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打开烟盒里已经没剩几根了:“想上来抽一根烟,白老师介意烟味吗”
“没事,我办公室里那帮男老师也抽,还不开窗。”白嘉莹毫不介意,她接着刚刚的姿势看着远方。
车来车往,人来人往。
“我没事的时候总会上来透透风,看看天。”白嘉莹闭着眼睛感受路过耳边的风声,“感觉心情会好很多。这也是我从一个又一个别人的人生里走出来的秘诀之一。”她转头看着微微皱眉的夏柏。
“白老师不愧是心理老师。”夏老师笑了笑,把烟收回口袋里,没抽。
什么都不说,就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需要我的疏导吗?”白嘉莹开玩笑道,“不收你钱。”
夏柏靠在栏杆上,抬头看天空,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我还是没有走出来。”夏柏苦笑了一声。他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因为自己真的受不了时时情绪缠身。
“那你会想什么呢?”白嘉莹沉默了一会开口,”感觉浑身充满了负罪感,把那孩子的去世全揽在自己身上?”
夏柏深吸了口气,胸闷气烦地摇摇头:“我知道自己是有责任的,也清楚责任并不全在我。但有时候夜里会梦到自己回到那一时刻,只是自己没有留她蹲在原地,而是把她背回了心理咨询室。第二天她重新来上学,来办公室问问题的时候身上还有股松虫草带着淡淡的麝香气味。”
可这一切只是梦而已。
“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她的声音还萦绕在耳边。”他扶了扶额头,中指和大拇指重重地按着太阳穴,试图减轻过度回忆带来的头疼。
“常做噩梦?”白嘉莹问道。
“没有很常,但是相比之前要多。”夏柏回道。
白嘉莹沉思了一会说:“现在在校园里你避免不了要接触到相同的环境,很容易触景生情。你做噩梦的概率应该是从开了学开始变多的,相比之前在假期里要频繁。”
看着陌生的面孔心里念着过去的人,难免苦涩。只是这么多年老师做下来,夏柏已经能够比较轻松的面对一次次必然的生离。
可是突然的死别,要怎么应对呢?
“下了班多去散散心,别把自己蒙在工作和过去里。你一定要迈过那道坎,但是得靠你自己。”白嘉莹看着夏柏的侧脸,“如果噩梦实在频繁的话去医院看看,必要的话,配点药治疗一下。”
她不太敢确定夏柏的症状,但从目前来看还没有重蹈覆辙。
“好,那我先回去了。谢谢白老师。”夏柏说完往回走。
“一定要从闭环里绕出来,夏老师。”白嘉莹在他身后淡淡地说了一句。
夏柏背对着她,脚步顿了顿道:“我会的。”说罢开门下了楼。
白嘉莹看着夏柏的背影,内心挣扎又无力。
要是作为恋人时刻陪在他的身边,那他的痛苦可以转移一半到自己身上。
她能感受到夏柏内心的纠葛。
暴露在外的伤口不断地往外渗血,钻心的疼痛刺刺密密地爬在心间。只身于无人的荒岛,感受冷冽寒风的侵袭,却怎么也找不到躲避的港湾。
缠绕的心结没有打开,保护自己的避风港也不会停泊疲倦的船只。
她背靠着栏杆仰着头,呼吸着城市里污浊的空气,却觉得心旷神怡。
沈文心照常在医院忙忙碌碌,夜班空闲的时候看着窗外的街灯,心里念着一个人。想象他站在柔和的街灯下与自己对望,给劳累的身心带去慰藉。
“文心姐最近常带着笑,有什么好事吗?”她的同事觉着沈文心不同于之前冷淡。
沈文心核对着患者的吊针和药盒说道:“算有吧。”
“是要和男朋友结婚了吗?”
她的手一顿,很快又忙碌起来,“没有。我很久之前就分手了,之前没和你们说。”
还是到了这一天,不经意间迫不得已地揭开旧伤疤给不必要的人看,收获一堆不走心的感叹。
不过同事也是知性的人,没多问分手的原因。
“哦,那是又有心上人了?”她身边的新同事凑热闹道。
“别问了,快去忙吧。”护士长出面解围,她知道沈文心的难处。
等其他护士被打发走之后,沈文心朝护士长感谢地点点头,“谢谢。”
“没事,有了最好。”护士长拍拍她的肩没多说什么。
当时沈文心分手那会特别魂不守舍,每天晚上都多多少少会失眠,早上顶着黑眼圈忙东忙西的,空闲下来的时候也常神游。护士长就找她单独吃了顿饭聊过这事。
沈文心也没想藏着掖着,自己当时也急需一个发泄口,也想找人体谅体谅自己的心情。
太难受了,她从没想过和一个人分开。
晚上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就会浮现对方的脸,睡着了就会不自觉地往熟悉的方向去靠,但是怎么也贴不到那个温暖的热源,猛地从中夜里醒过来,看见身边空荡荡的,就再也睡不安稳了。
痴痴呆呆地坐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哭哭笑笑地不像个样子。
她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但现在想想也都是过去式了,没必要再把一个舍得让自己这样的人惦记在心上了。
而且现在她心里的位置默默准备给一个人留空了。
夏柏下了班收拾东西准备去趟图书馆再回花店。他今天没有开车骑得是自行车。
黄昏的晚霞软软地飘在上面,回家的人们匆匆地走在下面。
街灯顺着一盏盏亮开,影子被迫现身,跟屁虫似的一步不落的追在脚下。
骑单车的人,披着落霞去寻找自己的方向。
出了市图书馆的门,夏柏心里突然想起来早上白嘉莹说过的话,他站在门口下了一个城市网站app。
点开来看到的最新消息是市里的一条火灾新闻,地点就在自己花店的那个区。
他心脏猛地一跳,莫名心慌地快速翻着页面下的图片。翻到自己花店烧了一半的图片眨眼地刺入自己眼睛,呼吸瞬间紧促了起来。
夏柏又立刻网上翻发布的时间,半个小时前发的。
浓烟从窗户里烧出来遮住了半个坏蛋招牌,一楼的半个玻璃门都炸碎了。
看得他眼皮直跳。
自己父母今天有没有去店里?
叶赫一怎么样了?
有没有人员伤亡?
为什么没人通知自己?
他赶不及地跑到自己自行车跟前,手抖地不成样子,开个锁却怎么也对不准孔,脑子里一片空白。
夏柏蹬上自行车疯了一般的骑去自己的花店。
远远地看到消防车和救护车一红一百的停在自己花店门口,一群人围在禁戒线外面吵吵闹闹。夏柏却什么也听不清,耳鸣了一阵,脑子嗡嗡地发响。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父母的电话,等接通了心里才勉强镇住,稳了稳声线:“妈,你们在哪?”
“在家啊,今天想回来吃饭啊?”母亲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她听出来儿子沙哑的声音,忙问,“怎么了?”
听到母亲的声音他吊在嗓子眼的心落了一半,老两口还不知道这边着火了。
“没事,我过几天再回来。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夏柏挂了电话,又拨叶赫一的电话。
电话却打不通,怎么都打不通。
直到他看到救护人员抬着昏迷的叶赫一出来时,夏柏的身体就像被撞碎了一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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