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后院琐碎一

未时一刻的三月，暖暖的春光里还带着一丝湿气，微微的轻风迎面，吹散了些许浮躁，院后的小花园里传来一股湿润的泥土气息，方才才下过一场春雨。

        面朝着散花厅松松散散的站了不少下人，有的站着一动不动，还有的探头探脑，不知想打探什么。

        大丫鬟青雨看似守在正房口，实则暗地里也在打量这些丫鬟婆子，暗暗记下几人后，听闻屋内传出了些动静，便转头进了内间服侍宋薇璇起身去了。

        外头的下人们又候了有一刻钟，才见一个身着玉色百花宫装的娇俏少女出现，只见她左右各由一个丫鬟搀扶着缓缓走来，坐到正厅的上座，又有一个丫鬟端着一盏六安瓜片茶送至她手边，她慢条斯理地饮下一口，方才抬头。

        “都在这儿了吗？”少女的声音很是悦耳。

        “哎是是是，王妃娘娘。”一个身着梅花如意襦裙，满脸讨好的老妪鞠身上前，又递上一大本册子，“花名册在这呢，上面有的都在这了。”

        宋薇璇没有抬头，依旧喝着茶，倒是青禾开口呵道：“放肆，先不说娘娘是在问你的话吗？见了娘娘还不磕头行礼，规矩都忘了不成，你是哪个院的？”

        “这…”苏嬷嬷眼珠子一转，又是笑容满面，连忙跪下磕头道：“还请娘娘恕罪，老奴是姓苏，原本是要出宫回乡的，蒙太后娘娘赏识与嘱托，被指来替王爷暂管后院的。”

        “哟，原来您就是苏嬷嬷啊，本王妃之前早有所耳闻，”宋薇璇终于放下茶盏，正眼瞧她，“快给嬷嬷赏座，本王妃来了两日了也未曾见到您老人家，想必是忙的狠了。”

        “哎哎哎，哪里的话，王妃您贵人事多，又才来王府识人不清，老奴也就托个大，少不得替王妃娘娘多管管后院的这起子爱偷懒的下人。”她甩着帕子起身笑着坐下。

        宋薇璇看着一脸讨好的苏嬷嬷，不露声色道：“本王妃方才也见到了皇祖母，很是慈祥和蔼的，想必苏嬷嬷您受皇祖母赏识，必是极为能干的了。”

        说罢也不等苏嬷嬷应声，话音一转说道：“不过本王妃也知道，您原本是要回乡荣养的，现下又来替王爷操劳，感到甚是惭愧，若您不嫌弃，不如将事物教于我这几个笨手笨脚的丫鬟，也好让她们替您分担一些。”

        苏嬷嬷的面色一僵，有些迟疑道：“这可如何是好，太后娘娘才嘱咐过老奴的，要尽心替娘娘您分忧解难，这一下子的，太后娘娘她老人家可不就怪罪老奴拖懒了。”

        “苏姐姐，您这是哪里的话，咱们王妃娘娘怎会舍得您被太后娘娘责怪呢。”陈妈妈早已安耐不住开口道：“咱们娘娘只是心疼嬷嬷劳累不是，让丫头们帮衬您也好叫您省省心。难不成您是嫌丫头子太多，那就使这最爽快的丫头青禾一人跟着您罢，凡是您嫌麻烦的事儿，一概都叫她跑腿去。”

        “妈妈说的不错，那便叫我这不成器的丫头青禾跟着嬷嬷罢，她还年轻不懂事，还望嬷嬷您费费心多教教她。”宋薇璇看向苏嬷嬷，没有错过她眼底的迟疑与不甘。

        “哎哎，娘娘说的是，老奴也就托大，少不得指点指点青禾姑娘了。”苏嬷嬷无法，只得应下。

        青禾识趣地上前接过给苏嬷嬷的花名册，随意翻了几下，点了几个名字问道：“敢问嬷嬷，这几位管事妈妈可是有急事走不开，不然怎的不来拜见王妃？”

        苏嬷嬷本以为那几个闹别扭的管事婆子不肯来，王妃这等人刚来，一时半会也查不出来，怎知青禾丫头随意翻了两下册子就能准确地点出，急忙又扯着满脸褶子笑着说道：“呃…青禾姑娘说的是，老奴似乎是听得有几人昨日就向我告假的，道近日是家中有事走不开身。”

        “哟，昨日可是王爷大婚，可是有天大的事儿，使得他们必须去做的，竟比王爷大婚还大吗。”青禾追问道。

        苏嬷嬷流下冷汗两三滴，早知今日无论如何都得把那几个婆子拖了来了，她也是想以此试探新王妃的深浅，才由着那几个素日里也游手好闲的婆子不愿来的。

        眼珠子一转，又急忙陪笑道：“哎哟看老奴这脑子，想是记差了，那几人，前两日就应身体不适向老奴告假了，对是前几日的事了……”

        宋薇璇扔了茶盖就截话问道：“那是什么病？竟然几人一道得了，那可更容不得了，谁知道得了什么会传身的病，传给了王爷，你们的小命都别想要了。”

        顿了顿，又一转话音：“不过本王妃也知道，定是嬷嬷心软，放任她们散漫惯了，由此可见，那几个婆子也不是个好的，不如都逐了出去，换更尽心的上来。”

        众人见这娇嫩的新王妃刚柔并济，轻飘飘的几句话就打发了那几个往日里嚣张跋扈的婆子，皆吓得禁声不语。

        宋薇璇芊芊素指随意点了点花名册，说道：“就这三个吧，都逐出去，青禾你跟着嬷嬷去安排，把本王妃带来的人手都安排下去，本王妃可不养光吃不做的废人。”

        青禾道是，走到苏嬷嬷身后站定，也不管苏嬷嬷如坐针毡般心神不宁，打定主意待会就跟着她走去。

        苏嬷嬷见王妃三言两句便撸了三个顶顶贴心的心腹下去，骇得头顶发麻，再不敢说话。

        宋薇璇不管其余人心里打着什么鼓，又朝陈妈妈使了个眼色，端起茶盏喝茶不语。

        陈妈妈清清嗓子，站到大门口，朝着一众下人说道：“只要你等尽心为王妃做事，不偷懒耍滑头的，王妃娘娘都会记在心里，不会亏待你们。但凡有那自打小九九的，尽早提出来，娘娘允你们自寻出路，过了今日再有此事发生，可不是只逐出府去那么简单的了。”

        一众下人你看我我看你，到底还是有三人大着胆子站了出来，皆是不久前因一时走投无路，为了几两银子救急，而被采买进来的为王爷大婚做事的良民，不愿落了奴籍，想出去的。

        宋薇璇很是大方的一人给了十两银子，也不要他们赎身钱，允自行出府了。

        再无下人站出来后，她便挥手道：“该说的都说了，该走的也都走了，剩下的每人先发一两银子罢，王爷大婚也你们也劳累了，往后该有的赏赐也不会少的。”

        众人没料到王妃如此大方，往日只王爷一人在府的时候可没人会想到他们这些下人的辛劳，现王妃来了第二日便有赏赐，乐得庆幸幸亏刚才没站出来了。

        宋薇璇挥退了一干下人，又看着青禾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嬷嬷退下，朝陈妈妈与剩下几个丫头点点头：“妈妈近日也辛苦了，丫头们一人赏五两，往后还需你们多多协助我了。”

        丫头们嬉笑着谢过王妃，又说着方才苏嬷嬷脸色忽白忽青的可是有趣，便有个小丫头进来通报，说侧妃娘娘携着三位女子前来给王妃敬茶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宋薇璇吐出一口气，说道：“叫她们进来罢，本王妃就在这散花厅见。”

        小丫头又退出去，不一时，只见几道娉婷的身影袅袅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位女子肩若削成腰若约素，双眸含春清波流盼，身着素红云锦绣花裙并一件翠水薄烟纱，端的是娇媚欲滴，楚楚动人。

        她莲步轻移，袅袅下跪道：“妾身向氏，见过王妃娘娘，娘娘请喝茶。”

        宋薇璇不动声色地又接过一盏新茶，略沾了沾唇便放下，听得青璃在耳边轻声介绍，原来这位便是侧妃向氏，工部侍郎向鸿家的嫡二女，年芳十八，是大婚前一个月逸亲王使宗人府以侧妃之礼迎入逸王府的。

        “侧妃妹妹快快请起，也是本王妃怠慢了，现在才见到你，”宋薇璇作势要上前轻扶。

        向妍如不敢真应，忙侧着起身，轻柔道：“不敢不敢，妹妹知道姐姐初来乍到，一定事多，不敢再来添乱的，待姐姐方得空了才携几位妹妹前来。”

        宋薇璇好似才看到身后还有人似的，忙说道：“哎哟都怪我，光被侧妃妹妹的花容月貌给吸住了神，竟忘了这后头还有几位貌美的妹妹呢，一道前来罢。”

        后头的三位女子才一一上前磕头敬茶，第二位女子是早一年被接进来的侍妾陆令心，是礼部侍郎家的庶女，年芳十八，行事有些拘谨，却生得一双狭长上挑的勾人丹凤眼，眼下一颗泪痣更是添了三分妩媚，敬完了茶便自觉退下，侧着头上下打量。

        第三位女子同是侍妾，不过是同侧妃一道圣旨同日接进来的，说是台州知府的嫡三女，闺名唤作廉洛雅的，年芳十六，生的倒是有些飒爽，一双眉毛挺拔如剑，鼻梁高挺，嘴角带着一丝孤傲，让人不容小觑。

        最后一位叫沁萱的通房，长得略显老成，看着有些稳重，是逸亲王还是三皇子时，进了东五所后被指去服侍的，是个长相普通的宫女，只一身白皙的肌肤添加些许亮点。

        宋薇璇暗自打量这几位女子，心里暗暗有些成算，叫青璃拿出备好的见面礼，按品级分发下去。

        “王妃姐姐，终于盼得了您进府，往后您无事，可唤妹妹们来与您解闷呀。”向妍如轻声细语。

        宋薇璇听了微微一笑道：“向妹妹说的是，咱们同处王爷的后院，自要尽心服侍好王爷，彼此之间和睦相处，切莫做出些勾心斗角的坏事。”

        “是，妾身/奴婢谨遵娘娘教诲。”众女皆起身应是。

        宋薇璇又与众女闲语几句便有些无趣，想着让她们无事皆散去，可侍妾陆令心与通房沁萱都突然一改羞涩，热情起来，不停地夸赞宋薇璇，一个夸她的头饰精美，一个夸她的玉镯通透，侧妃向妍如也看似无意般插嘴两句，只另一侍妾廉洛雅依旧一言不发，愣愣地看着不远处。

        宋薇璇含笑一一接下话语，耐心地与众女周旋，突然听到外间有个小太监通报“王爷回来了”。

        众女皆一停顿，悄悄地整理衣裳，眼神放光，期待地看向门外。

        宋薇璇这才恍然，原来是都在这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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