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临近圣诞，最近的天气一直有点不太好。乌云低沉地铺满天幕，营造出令人烦闷的氛围。挣扎在地平线上的夕阳将晚霞染成了猩红，在黯淡的视野中如同一抹预示着不祥的血色。

        客厅里的谈话已经告一段落，把该说的话都说完后，莫兰公爵便起身离开了。不仅没能铲除威胁，反而还得捏着鼻子帮情敌想办法讨得前妻欢心，他的脸色来的时候就很难看，走的时候就更臭了。

        华生目送着他杀气腾腾的背影从门口消失，沉重的木门再一次被关上，吃掉了手里的最后一块松饼：“……所以，他对莫里亚蒂的感情到底是怎样的？是还爱着对方？还是因爱生恨？莫里亚蒂对他又是什么感觉？”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

        “……抱歉，这可能会说到你的伤心处，但有时候人们不得不接受残酷的事实。”华生不由语气放缓，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毕竟这些东西连我都发现了，以你的洞察力不可能毫无察觉……看看莫兰的体型外表，再看看你……他们真的是有够奇怪的，婚姻存续期间一个出轨、一个想方设法地收集对方致命的把柄，离婚后又一个接受不了对方有了新欢的事实、一个找了和前夫类型相似的……”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

        华生讪讪地收回了手：“呃，总之，希望你能尽快走出挫折……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人这一生总会遇到几次这种情况，发现恋人对前任难以忘怀什么的……”

        夏洛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医生觉得自己周围莫名地有点冷。他打了个哆嗦，决定换一个安慰方向：“……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就像是初恋一样，初恋总是能在人心中留下最深的刻痕，但这并不妨碍人们全心投入一段新的恋情……你也一定有过这种时刻吧？偶尔会在和恋人相处的时候想起初恋……”

        夏洛克：“……我没有。”

        华生顿时大松一口气，庆幸地道：“太好了！我就知道，就像你说的那样，你和莫里亚蒂之间只是，呃，人为失误，毕竟只有短短一天时间嘛，你们之间还不足以培养起什么……都怪麦克罗夫特，他一大早就来了贝克街，如临大敌地在我耳边念叨，弄得我以为……”

        “……我没有过初恋。”

        华生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啥？”

        “我没有过初恋。”夏洛克重复了一遍，不解地看着额头冒汗的华生，“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怎么，你不知道这个吗？莫里亚蒂第一眼看见我就发现了，他甚至叫我virgin（处子）——”

        “……你在开玩笑吗？”华生看向夏洛克的眼神活像是看到了外星人，“夏洛克，你都27岁了，难道在过去的27年里你从来都没——真的？一次都没？——算上自给自……咳咳，好吧，我明白了。”

        这一刻，面对着夏洛克清澈得像未经世事的少年一样的双眼，华生终于体会到了麦克罗夫特的心情。

        ——这可是自家从生下来起就精心呵护、打理得干干净净、四只小蹄子上从没沾染过半分尘世泥淖的小乳猪啊！！

        它的第一次放飞自我本应是在山清水秀的大自然中，顺应着血脉的呼唤，水到渠成地释放天性，从此在心中留下永久的美好回忆。

        ——而不是被邻居家的白菜地吸引，趁着月黑风高狂暴地释放压抑许久的野性，永远难忘那一夜在白菜地里肆意撒欢的愉悦，从此内心被永久地污染！！！

        华生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简直无颜再面对夏洛克。

        早知道昨天发现夏洛克职位蹊跷的时候，他就及时通知麦克罗夫特了！

        结果现在不但把夏洛克赔了进去，还得为了调查让他继续和莫里亚蒂周旋！

        夏洛克在这方面那么天真懵懂，怎么可能招架得了经验丰富心机深沉如莫里亚蒂的攻势！

        这案子就不该接啊！！！

        华生陷入了自责。

        夏洛克扬起了眉。

        虽然他对人类的感情认知和一般人有些差别，但这不代表他在这方面缺乏洞察力。华生古怪的问题和反应让他觉得很不对劲，他的目光快速从华生身上扫过，在衬衫下摆的红酒渍和膝盖的磨损上停留片刻，又凑近华生吸了口气，判断了一下味道。

        华生从自责中惊醒，心虚地向后靠了靠：“……夏洛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什么，只是很意外你一边和那个女医生感情稳定，一边又和新的对象进展迅速。”夏洛克再次吸了口气，继续分析，“新来的护士？——难怪你这么在意莫兰和莫里亚蒂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原来是因为你自己也在纠结到底该怎么做。”

        华生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夏洛克！”

        “别担心，就我看来你的情况比莫兰好多了。”夏洛克尝试安慰华生，“至少你没有粗心大意地把什么把柄落到对方手里，莫兰却昏招频出，我很纳闷，他怎么会觉得莫里亚蒂那么聪明的人会发现不了他的三心二意……”

        “——等下，你是在用‘聪明’形容莫里亚蒂？”盲生发现了华点，“这个赞誉是不是太高了？自从我和你认识以来，就没听过你用这个词形容过罪犯之外的活人。”

        “这算什么赞誉？”夏洛克觉得华生关注的重点很奇怪，“莫里亚蒂的聪明不是有目共睹的事实吗？他可是凭借这个从离婚案中分得了一百六十亿英镑，女王的资产也不过是他现在身家的十分之一。”

        ——可是一般人管这叫心机！

        华生深深叹气。

        “好吧，莫里亚蒂或许很聪明，但他对感情也是够淡漠的。”他说，“如果他对莫兰有感情，在发现他出轨后就应该努力去挽回，或者大吵大闹，总之不该是趁机去抓莫兰的把柄，就莫兰所说的，那可是个足以致命的把柄……我甚至有点怀疑他是故意放纵莫兰出轨的，为的就是从中获得更多利益，你没发现莫兰其实还深爱着他吗？发现他这么喜欢你后，莫兰简直心都要碎了。”

        ——莫里亚蒂对莫兰的态度到底有什么好追究的？

        夏洛克感觉有些烦躁：“约翰，有种爱情只是情绪转移的错觉，别忘了离婚可是莫兰主动提出的，几个月前他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踢掉莫里亚蒂这个包袱另结新欢，只是没能料到离婚会给他带来那么大的损失。

        “眼睁睁地看着一百多亿英镑财富从指缝中溜走，即使是对富可敌国的莫兰而言也会像是被人从心脏上硬生生割下了一块肉，那种痛不欲生的体验很容易产生爱情的错觉。

        “他会忍不住去想如果没和莫里亚蒂离婚会怎样，继而开始将任何接近莫里亚蒂的人都视作觊觎这份本属于他的财富的窃贼，所以才会表现得那么患得患失。

        “但你看，他在面对我这个竞争者时其实相当理智，没有在我面前炫耀他和莫里亚蒂的过去，也没有和我大打出手，反而认为我能获得莫里亚蒂的青睐是件好事，可以趁机帮他取回那个要命的把柄。

        “这也算是深爱？”

        “……夏洛克，你才只认识了莫里亚蒂一天而已。”华生只能叹气，“你没发现你对莫里亚蒂的维护太多了吗？”

        “一天不见，你这是被麦克罗夫特传染了什么毛病？”夏洛克难以理解地看着他，“你不会觉得我对他一见钟情了吧？”

        华生：“……”你不是吗？？？

        “……我接受过演员的专业训练，知道该如何把控自己的情绪，如何入戏变成一个坠入爱河的人，如何快速出戏找回自己。”夏洛克只能解释，“他是美丽还是丑陋、正义还是邪恶、甚至是男是女对我而言都没什么区别，只是基于需要而已。”

        “……只是为了调查而出卖色相，真是太让人放心了。”华生虚着眼睛吐槽。

        ……其实还是有区别的。夏洛克忍不住有些出神。如果莫里亚蒂是女性，在发现首席撸猫师这个职位可能有蹊跷的时候，或许他就会让华生去应聘了。

        以华生丰富的情场经验，顺利从莫里亚蒂手中拿到那座撒切尔夫人石膏像不成问题，但不一定能拿到那颗真正重要的珍珠……更关键的是，华生没有他这么强的洞察力，就会在相处中错过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

        夏洛克眼前似乎又浮现了那双冷棕色的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

        ——好在华生个子太矮。

        华生似乎说了什么，夏洛克没有听清。直到华生疑惑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才惊醒过来：“……什么？”

        “……我说，波吉亚黑珍珠。”华生只能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这颗珍珠到底代表着什么？为什么当时莫兰只是提了一句，你就满脸恍然大悟，接着就和他默契地跳过了这件事，开始讨论怎么讨得莫里亚蒂的欢心？你们到底凭空沟通了什么？”

        “这个问题还是去问麦克罗夫特吧。”夏洛克看了眼门口，“现在是六点零五分，我的会客时间已经过了，玛莎夫人已经打算进来赶人了……不过为了防止麦克罗夫特把它当成什么重大机密，从而拒绝向你解释，还是先给你一个提示——”

        “你知道法国富豪、近几年在国际上声名鹊起的中世纪珠宝收藏家，基督山伯爵吗？”

        －

        三小时后，贝克街221b。

        “……必须承认，有些时候，个人的牺牲对国家是很有必要的。”听完华生的转述，麦克罗夫特沉默许久，幽幽地道，“就你看来，华生医生……你觉得夏洛克的身体状况会需要印度▉油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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