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冬天的魔咒
从台阶到回寝室的路上,我觉得有点搞不清状况,对于两个第一天开始交谈的人来说,秦跃今天真是没有丝毫见外。
秦跃最后那句话也很不对劲,我突然灵光一闪,秦跃莫不是对我有什么想法。
被这个想法一惊吓,我一脚蹬空,差点摔到下沉几个台阶的晾衣过道上。
不至于,我扶着墙安抚自己,刚交了女朋友,这么快变心也太轻浮了,秦跃若是这么心性不定,也不会大三了才交第一个女朋友。
难道还是对我不放心,要贴身跟梢?我一脸狐疑地走进宿舍,放下包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懒亭亭你放我鸽子!”娃娃鱼扯掉脸上的面膜随手扔到垃圾桶里,走到我面前掐着腰,“不仅放我鸽子,还放了都不主动跟我解释一下!”
“我哪里想放鸽子,你看我桌上那卷卫生纸,估计都撑不到明早,我比你还急着去超市。我从马老师那里出来都九点了,就算变成鸽子飞回来找你都来不及好嘛。”
“你变成个什么胖鸽子,飞了一个小时才飞回来,走回来不也就十五分钟的事儿吗?超市十点半关门,你再早回来半小时就来得及。”娃娃鱼翘着食指戳着胳膊上的表盘,很有些歇斯底里。
我一口水差点呛到,“不是九点半关门吗?”
娃娃鱼听了立马翘着食指,直奔我来了,“你是哪个脑细胞记得九点半关门,人家乐乐超市连法定节假日都没九点半关过门。”
我这,莫不是被秦跃给诓了。
看到我的表情,娃娃鱼一脸疑惑地凑了上来,“懒亭亭,你怎么了?”
“我回来路上遇到秦跃了,他说的超市九点半关门,说的很斩钉截铁。”
“你问人秦跃超市几点关门像话嘛,问他图书馆还……”娃娃鱼突然顿住,“我靠,等等,你跟秦跃搭讪了?”
我摆摆手,“算了,这种人不食人间烟火也正常,不过没想到他居然认识我。”我瞅着娃娃鱼,等着她扯开五官大吼大叫,没想到娃娃鱼面上竟没什么反应,看起来像在想别的事。
见我在看她,娃娃鱼快速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秦跃认识你?秦跃居然认识你啊?怎么认识的?”
“主要是通过大一那次辩论赛。我今天路上还撞见他和化学女了。”我停下来,等着娃娃鱼显露狗仔本色,结果又失算了。
娃娃鱼只点点头,看起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懒亭亭,好像化学女不是秦跃女朋友。”娃娃鱼的语气听着有点心虚。
“啊?”
“之前好几个化学院同学都说是,于是我也觉得这事儿没跑了,但后来问经院的,又都说不是,人秦跃从没说化学女是他女朋友,估计还是化学女一厢情愿的。”
那今天化学女对着秦跃大喊大叫的又是哪出。
娃娃鱼的八卦传闻向来多变,今天是好兄弟,明天又变成好断袖,后天又变回好兄弟的例子也不止一两个了。娃娃鱼的情报,准确率向来不稳定,还是相信眼见为实吧。
又和娃娃鱼扯了几句,感觉脑袋沉得脖子都快撑不住了,连手指头都困得不想动,看看表果然到了我生物钟上的睡眠时间。我起身把娃娃鱼赶回床上,决定斩断一切干扰,尽快洗洗睡了。
躺到床上一只脚即将迈入睡眠的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猛地坐了起来,瞬时睡意全无。
今天那两个叫林通和薛子的同学误会了我和秦跃的关系,当时情景和动作是容易让人误会,但问题是,秦跃好像到最后都没有和那两个同学澄清过啊,我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更悲催的是,我居然也没有澄清。
我当时是觉得很滑稽,压根没想到需要澄清,秦跃也许也这么觉得,但不知道情况的旁人可不会这么想啊。
我颓废地把自己扔到枕头上,在汹涌的睡意中,任命地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谣言止于智者。
朦胧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为什么那么担心这些谣言呢,在陷入睡眠前一刻,过往的一些我不那么喜欢回忆的片段在眼前快速翻过,我想,这应该是当年许亦楠留下的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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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寒冬,大雪一场接着一场,在其中的一场大雪中,我结束了本学期最后一门功课的考试,踏着快没过脚踝的积雪,欢快地走出校门。
虽然教室里暖气供得很足,但两个小时考下来,十根手指头还是冻得红彤彤,我边走把手指头贴在脸上,感觉到热量慢慢从脸颊流到手指。
大雪还在簌簌地往下落,像一层层薄棉被盖在大地的身上。脚下深深浅浅的踩雪声像一个个声调顿挫的音符,我系紧围住脖子和嘴巴的红围巾,在雪地上蹦蹦跳跳,想将这些音符连成一首歌。
拐过学校北边的围墙是一条小路,我蹦过拐角,差点撞到几个人身上。我想说“对不起”,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我就被拐角处的几个人一把推到了雪地里。
“眼神不好赶紧去配个眼镜,臭美什么呢不戴眼镜,到处撞人。”这是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
我抬头看到周围围上来四五个女生,穿着我们中学的制服,看起来像是高中生。最前面的一个戴着白色的蓓蕾帽,一双大眼睛在白色的大雪映衬下,带着些不沾烟火的灵气,白色的围巾贴着脖子,露出尖尖的下巴,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女生。
我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看向那个声音沙哑的女生,她眼睛微眯斜瞟着我,眉宇间都是憎恶。我仔细想了想,不记得之前有见过她,我笑了笑,“我就算戴十副眼镜恐怕也不看穿咱们学校这堵墙,我不小心撞了你,你也把我推在地上,咱们算扯平了。”
我转身想绕过她们,却被那个戴蓓蕾帽的漂亮女生伸手拦了下来,她把我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嘴角浮上一丝冷笑,“你和许亦楠是什么关系?”
原来并不是偶然撞到,这些人是有意在这里等我。“你这么关心我和许亦楠是什么关系为什么?”
那个声音沙哑的女生抢先开口,“你觉得为什么,因为许亦楠是我们晓灵的男朋友,你和他走那么近合适吗?”
原来又是一个许亦楠的爱慕者,我仔细看了看晓灵,觉着许亦楠爱慕者的颜值真是在不断提高。“我和许亦楠没什么关系,认识而已,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我跺了跺冻得有点发麻的脚,“太冷了,我先走了。”
这次是一个高个子女生挡在我面前,“当我们三岁小孩子啊,只是认识,许亦楠会好几次放学等你一起走?还有人看到他骑车带着你来学校。”
“听你们班级的同学说,许亦楠还经常到初中部找你。”另一个身材胖胖的女生细着声音补充。
我往回倒退到晓灵面前,“晓灵姐,恕我直言,你这样的容貌有什么好担心的,我觉着许亦楠都有些配不上你,你实在用不着担心太多。”
晓灵迟疑着没说话,旁边那个声音沙哑的女生笑了笑,“果然是狡猾得很,咱们这么多人什么都没问出来,倒被你牵着走。你也别动歪脑筋,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为什么和许亦楠走那么近,就别想走。”
我把衣服领口的拉链拉到顶,手脚都冻得麻木了,看着眼前围着这几个高中生,觉得此情此景有些荒唐。我不想多耗时间,抬头朝路边的楼上看了几眼,然后仰起头朝楼上大喊,“叔叔叔叔,这几个姐姐欺负我,快帮我报警!”
这几个姑娘下意识地都抬头往楼上看,晓灵还吓得后退了几步,我转身跑出小路,听到身后几个姑娘气急败坏地叫起来。
“今天太冷,我先回家了,找个暖和天再和几个姐姐说。”我一边跑一边喊。
谁知跑着跑着却听到身后有个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和我并排,然后跑到我前面挡住了路,我猛地刹住,挡在前面的是那个瘦瘦的姑娘。其他几个姑娘也纷纷追了上来。
“大姐,你跑得好快啊!”我大口呼着起,眼前的瘦姑娘气息平稳,一脸淡定地看着我。
“我们清平可是市高中组百米跑冠军,”声音沙哑的姑娘捂着肚子,呼出一大片白气,“怪不得有人说你一肚子鬼主意,还真是,又差点着了你的道。”
我靠在围墙上,心想,真是天要冻我啊。旁边本来是学校附近的一条主路,但如今下着大雪,学生们都考完试放假,周围一时没什么人,但声音沙哑的姑娘还是很机警,和姐妹们建议把我请去个安静的周围有墙的不容易到处跑的地方聊聊。
几个姐妹一拍即合,我自然是不愿意,于是被直接架到了那个胖胖姑娘的背上,一路背到了一间空教室里。
学生们放假了,教室里暖气也断了,比外面好不了多少,我一边跺脚一边搓手和几个姑娘聊了很久。
但整个聊天本身就是个解不开的僵局,归根结底她们不相信我和许亦楠之间是清清白白的关系,因为她们表示和许亦楠从初一同学到高二,从没见过许亦楠对哪个女生像现在这样,但我又不能为了迎合她们的猜疑编排些故事,况且编排了更得惹得她们抓狂。
这样僵到最后,她们商量出一个相对让大家愉快的决定,我不是老说天冷嘛,于是她们就决定把我锁在教室里惩罚一下,以警示我以后离许亦楠远一些。
我已经在她们心里留下了狡猾的印象,于是我说什么她们都尽量不听,最后果真将我一个人锁在了教室里。
我寻摸了一圈,窗户和门都封得很紧,更悲惨的是,窗户上不仅上了锁,还上了铁围栏,就算我敢砸破学校的玻璃,也决计是逃不出去。
我一直在教室里蹦蹦跳跳,试图让身上暖和一些。到了天开始泛黑的时候,就再也跳不起来了。我缩在木讲台上,靠着一把椅子,觉得凉气从脚底慢慢窜到头顶。整个学校静得没有一点声音,我眯着眼睛看到窗外的雪还在一片挤着一片往下落,觉得有些昏昏欲睡。
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意识像被一层白雾紧紧罩住,找不到出口。慢慢的,我感觉到意识中开始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一些暖意,像是阳光穿破了白雾,我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个人的下巴,感觉到一只手抚上我的脸。
“醒了?”周围有些黑,感觉像是坐在车上,我眨了眨眼睛,再睁开,看清楚眼前这张脸是许亦楠。车窗外溢进来一些城市的灯光,许亦楠的眼睛在灯光下微微闪着些光。
我整个人缩成一团,被许亦楠敞开拉链的羽绒服裹着,靠在他怀里。我的头正好靠在他心脏的位置,耳朵中充满了他略快的心跳声。
他收紧手臂,把我紧紧得箍在羽绒服里,“醒了就好,”许亦楠的声音有些轻颤,“省点力气,不要说话,我们回家。”
我感觉到的暖意,正是从许亦楠身上传来。意识慢慢运转起来,我又感觉男女授受不亲的,这样好像有些不妥,但这个想法很快被我压制下去,冻成我这副模样的人,都需要暖宝宝,就暂且把许亦楠当成我的暖宝宝吧。
我抬起冰凉的双手从背后环住许亦楠,马上便感觉到温温的热量一点点传到手指手心。感觉耳边的心跳声好像变快了些,我觉得有点吵,把头挪了挪找到了个舒服又安静的位置。
这时候出租车门突然被猛得拉开,那五个学姐凶神恶煞地站在车外,“还说你们没有关系,这下可是被我们捉奸捉双了。”
我急得哼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睛。看到白花花的天花板,和挂在床边的圣诞帽吊坠,我摸了摸额头,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只是一个梦。
我慢慢坐起来,心想,果真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睡前想到的事情又在梦里重演了一遍。我擦了擦额头上细细的汗,虽然是六月,记忆中那股冷却仍是很真切,真切到一想到就禁不住打冷颤。
除了最后被五个高中学姐“捉奸”的那段是梦里杜撰来的,之前的情节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在我初一第一学期的期末。
那天我天快黑了还没有回家,我妈妈急得给许亦楠电话,于是我爸妈和许亦楠全家都出动分头去找。许亦楠找到了学校,看到有一间教室开着灯,找到了冻得昏过去的我。
这也是许亦楠给我留下的症状,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被人误解和许亦楠的关系,就好像误解本身就是那股刺到骨头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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