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夫妻相认
夏夜的雨,下得很大,泼在天地间,像是要把天地倾覆了一样。
离悦看着跪在门前的两道身影,突然长长叹了一口气。
从自家小姐回到府里开始,凌王爷和闵侍卫就那么直挺挺地跪着,也没起来过。起初,她还以为这两人吃错药了,如今才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得那么简单。无数的疑问从唇齿间划过,可在面对里头那个人时,终究还是乖乖地回到了肚子里。
她不是没看出这事情里透露出的诡异,可饶是如此,也不敢开口问一个答案。在她看来,自家小姐与凌王爷的关系,虽然不算太好,却也不是很差,就算凌王爷做错了什么,也还远远达不到雨中下跪的地步,而且一跪就是这么长的时辰。她从旁看着都心生不忍,却不知道自家小姐为何到现在都无动于衷。
今夜,李管家突然得到了消息,说是陈世子出城去了普陀寺。谁想到,小姐竟然命李管家准备好人马,也没带上她,就匆匆忙忙跟着出了城。她也曾问过李管家,普陀寺那里是否出了什么意外。李管家却只是摇了摇头。
如此看来,事情也就奇怪了。
许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离悦思忖再三,还是往卧房里走去。
那窗前,一道窈窕的身影安静站着,远远看去竟然还透露了一些寂寥。屋内很静,越发衬得窗外的雨瓢泼不息,离悦抿了抿唇,终于忍不住道:“小姐,凌王爷已经在门外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舒牧昭闻言,只是哦了一声,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反应。
离悦虽然看不懂她心中是如何想的,可到底在她身边待久了,有些话也憋不住,当即道:“小姐,奴婢不知道您与凌王之前发生了什么,可这样跪下去,实在有些不妥当啊!您是否考虑下,让他二人进来坐一坐?”
舒牧昭却问道:“如何不妥当?”
离悦怔了怔,随即道:“您也知道,将军府周围耳目众多,奴婢听李管家说,江城里还有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三皇子,倘若这事情传到三皇子耳中,只怕对咱们将军府大大不利。若是被有心之人拿去说事,那就更加说不清楚了。”
舒牧昭终于回头,看见她脸上的忧愁,只怅然道:“你以为我不清楚这些道理吗?”
“那您为何……”
舒牧昭不答,唇角溢出一抹苦笑。
离悦说的这些,她并不是不清楚,只是还没想好要如何面对而已。
当时情急之下使出那套剑法,也是存了要挑明一切的心思。只是,在清理掉陈阳安那批人之后,她突然就犹豫了。
毕竟,跨越了前世,在她身上已经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就算慕容凌能认出她,她却未必有勇气继续走上前,再次将过去那些伤疤揭开。
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如果不能挽回,还有必要去缅怀吗?
答案自然是,没必要。
她不知道慕容凌会如何看待过去的自己,又将会如何看待现在的舒牧昭,可今夜之事来得到底有些突然,她也没想好该以什么更合适的法子去应对。
若是能做个缩头乌龟倒也不错,她想。
她看了眼窗外,想到那人在这么大的雨下跪着,心中莫名生出一抹不忍,不由得叹了口气,道:“我去看看吧。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躲也躲不掉的。”
这么说着,她便走出去,推开房门,迎面而来的水汽扑在脸上,带起一股清凉的触觉,倒是让她此刻略微浮躁的心情平顺冷静了下来。起初视线被水汽挡住,还有些模糊,待水雾散去,她抬眸看去,却正好对上慕容凌的眸子,隔着倾盆大雨,还能瞧见那眸子中的欣喜,她心中便是一痛,连忙别开了眼,却道:“王爷还是起来吧。这雨大风凉,若是病倒了,将军府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慕容凌却欣喜若狂,猛地站起身,只是跪得太久,膝盖已经麻木了,起身就是一个踉跄,幸好闵东从旁搀扶住他,才不至于跌倒在雨中。
舒牧昭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莫名就软了下来,吩咐离悦去备好干净的衣物,又让人去寻大夫,之后便将自己关在了房中。
待离悦重新带着慕容凌前来时,舒牧昭已经恢复了以往清冷的神态,见到他也只是指了指椅子,言简意赅地说了句,“坐。”
慕容凌随即坐下。
离悦从旁奉上热茶,退下去之前,还无比纳闷地瞧了下慕容凌,刚才那一瞬间,她居然从这位凌王爷身上看到了一丝窘迫和拘束。
莫不是她眼花了?
房中再也没有别的人,舒牧昭却始终无法放松下来,侧对着他,站在窗前,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意味,“说吧,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阿靖……”慕容凌猛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扳过她的身子,低头盯住她的眼睛,眸光里满是痛色,他道,“阿靖,你为何……为何不告诉我?”
与他的反常相比,舒牧昭还算是比较冷静,但见她抬眼,直直迎上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嘲讽一笑道:“王爷,告诉你什么呢?你觉得我能告诉你什么?”
开了口,似乎接下来的话也不难了,慕容凌猛地将她抱住,她下意识就要挣扎,奈何那力道太大,实在是挣脱不开,最后也只能放弃。
她闭上眼,感受着萦绕在身边的淡淡松木香,一瞬间所有委屈涌上心头,忽然就低声哭了起来。
重新活过来后,她变得冷硬了不少,就连昔日的棱角也回来了,扮演起“舒牧昭”这个角色,真的是有模有样。可她心里也很清楚,这并不是真正的自己,而是为了能够为胸中的戾气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对,戾气。
怀着仇恨而来的人,没有戾气是不可能的。
她很少哭,可每次哭都是与前世的事情有关,却没有哪一次,能够让她这么毫无顾忌!一开始还刻意压制着,到了最后,却也渐渐控制不住了,最后竟然是嚎啕大哭了起来。
慕容凌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心痛难忍,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那些未出口的话,在这样的哭泣面前也不重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舒牧昭才慢慢停止了哭泣,这一下惊觉浑身疲惫,挣脱掉他的怀抱,才发觉脚下有些发软。
慕容凌见状,连忙将她抱到床上,又倒了一杯茶,递到她嘴边,柔声哄道:“喝喝茶,润润嗓子。”
饶是舒牧昭刚从悲恸中解脱出来,听见这话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她抬眸看了他一眼,许是刚哭过的原因,素来清亮的眸子里此刻雾气氤氲,竟多了几分楚楚可怜。慕容凌忍不住抚上她的脸庞,道:“是我不好。阿靖,让你受苦了。”
“当时你为什么不在?为什么不在?”舒牧昭突然问道,两道泪痕滑下脸庞,嘴唇颤抖着,却还是努力克制着。
可却是这样的克制,慕容凌看了心中更是疼痛难当,倒是宁愿她冲自己吼出来,而不是这样压抑的质问。
他低下头,道:“对不起。阿靖。我不应该不在!”
不应该不在。
不应该留你独自一人面对那危险。
更不应该没早点认出你,反而存了那些荒唐的念头,差点酿成大错。
饶是如此,舒牧昭也没忍住,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想要狠狠质问他,为什么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在身边?
可在看到他脸上沉重的哀痛时,她又猛然惊醒,身子颓然地往后倒去。
慕容凌连忙扶住她,担忧道:“你小心点。我就在这里,你要打要骂,尽管来,我不会躲一下。只是,先要保重身子。”
舒牧昭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才慢慢平复下此刻的心情,再睁开眼时,她似乎又恢复了以往的冷峻和漠然,除了那双哭红的眼睛,却也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她伸手接过那茶盏,低头喝了几口,末了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问道:“你既然已经知道我的身份,又打算怎么办?”
打算怎么办?
慕容凌被她问住,有片刻的怔愣。
这几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她能活过来,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如今,等到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发现自己除了激动和欢喜,却再无其他。是以,这个问题,他认真想过之后,却也很快就道:“阿靖,你可知道我多盼着这一天。如今你既然还活着,我自然不会离你而去。这一辈子,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你就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舒牧昭抬头问他。
慕容凌伸手抚上她的眉眼,似乎要替她抚平那些褶皱,道:“你想说,我就听着。你要做什么,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去做。”
舒牧昭却深深地凝视着他,眸中光影闪烁,似乎在衡量什么,半晌后,她才问道:“凌哥,我还可以相信你吗?”
慕容凌心中一痛,却没想到这般自信的人也会露出这样不确定的神情,当下安慰道:“阿靖,你听着,只要是你说的要做的,我都会相信你。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难道你还不相信我?”
不是不相信,而是害怕了被人背叛。
可舒牧昭看到他这般神情,忽然就放下了心防,将那些日子以来所受的煎熬一一道出。
她本以为,再面对那些临死的画面,心中多少会抗拒,会痛苦,可此刻当着他的面说出来,心中却是无比平静,平静得像是个旁观者,在诉说着旁人的故事。
说到被沈皇后设计,说到沉巧背叛,又说到了那蔓延至肌肤的大火,她没什么感触,像是麻木一样,可慕容凌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冷峻的脸上更是布满了寒霜。
一直到她说完,慕容凌周身迸发的杀气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我没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舒牧昭见他脸色如此难看,便也安抚似的拍拍他的手,眼里流露出一抹忧愁,“如今想起来,那感觉就是过去的一场梦,梦醒之后,却是什么都当不得真的。”
她唇角衔着一抹淡而凄婉的笑,却想,如何当不得真呢?
那临死之前的晕眩,那烈焰烧过肌肤的灼热感,还有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此刻想来依旧历历在目,恍若昨天。
说当不得真,也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不过,为了不让慕容凌担心,她却是略去了自己怀有身孕这一事。
有些疼痛,她一个人承受着,也就足够了。
没必要再让眼前这个人知道。
可即便如此,她所说的这些,也足够让慕容凌悔恨万分。当时若是他不与她吵架,就不会被沈皇后钻了空子,就不会发生后来这些事,这么说来,他竟也成了帮凶了。
许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舒牧昭连忙握住他的手,勉强笑道:“凌哥,不说这些事了,如今我只想把那些害过我的人一网打尽,尤其是淮令府,我是一定要毁掉的。你会帮我的,对吧?”
“会。”慕容凌连忙道,“我此行过来,就是为了从江城下手,一步步摧毁淮令府的。至于张延寿,活在这世上的时间也足够多了,也是时候该付出代价了。”
而这代价,自然是以生命来算的。
舒牧昭联想起之前的种种,这下忽然明白了,“你是想通过三皇子的手?”
“既然你问到了这个,我也不瞒你了。”慕容凌道,“那次我去普陀寺,就是为了偷蛊引,从而应付张延寿的。”
“蛊引?”舒牧昭挑眉,“什么蛊引?”
慕容凌连忙道:“那是能够让人摆脱蛊虫控制,却又不被人怀疑的东西。有了那东西,就能以身犯险,接近张延寿。”
舒牧昭何其聪明,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问道:“你这蛊引,原本是打算给谁用的?”
慕容凌怔了怔,随后有些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本来,这东西他是打算给陈晨或者舒牧昭用的,结果陈晨死了,而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他哪里舍得这么做?
看来,只能另觅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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