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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记:雅江


我缓过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检查房间四角,“还好,绑铃铛的绳子没断。”我有在停驻地挂惊鸟铃的习惯,故可说这叫极端被害妄想症,不过它的用途不是来防普通飞来物的。

        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窗外抓狂摇曳的柳条告诉我今天风很大所以特地套了件夹克在卫衣外头。昨晚的梦使我睡醒时头痛欲裂,觉着今天得发生点儿什么,又踱回去换了双硬底的中帮马丁靴。

        “扎西德勒!”故可不知道从哪里蹦了出来。

        我看着她脖子上挂着两条似曾相识的蓝色哈达不免生疑,问道:“你去哪儿了?”

        “刚在餐厅转了转,有人送了我们两条哈达。哦,先不说这个,今儿餐厅主打菜石锅跷脚牛肉,先到先得,我让厨师长给咱留两碗。”

        故可长相,搁现在叫“浓颜”,是第一眼看就漂亮的女孩儿,特别是眼睛,单眼皮狐狸眼,不用化眼妆就很明媚,亮晶晶的,就是这个身高不太对付,过高。

        “我们?”我看了看服务台正上方走着北京时间的那口挂钟,用餐时间快过了。

        “你先放哈达吧,我去拿餐。”酒店餐厅是自助式,大家很有秩序的排成蛇形取餐,我紧拉了拉卫衣的绳子,还是觉着周围凉风飕飕。

        排了近半个钟头,我终于拿到了故可用“美色”预留的两碗热腾腾的跷脚牛肉,厨师也很友好的给我多夹了两块儿。

        我找了个没什么人的拐角处发了张位置照等她,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远处江的一角,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一口一个煎蛋,只是和来隔壁桌收餐盘的阿姨对视上的社死场面不愿回想。

        她给我投来一个善意的眼神,并很温柔的告诉我:“姑娘,那边还有新烤出来的华夫饼和刚煮出的牛奶,都可香啦~”

        我挤出微笑道谢后给故可打电话催促,以行动来告诉阿姨:我其实是个正常人,您瞧,我还会用高科技呢~

        挂了电话后无聊翻开界面99+的短信,满屏的10086欠费短信和节日广告间插着一条陌生号码,9月1日凌晨2:13分发来的,是个贵州号,短短几个字“八月十五,记归。——祁壬”

        是祁家那位不敬长不养小,差点儿被除名的祁家老三祁壬,我得叫声“爸”却八年未出现的祁壬。他常年在外做生意,归家次数少之又少,谋的是什么财没人得知。

        “给”,故可递给我3颗红色药片,是她托精神科朋友为缓解我常日噩梦开的镇定药。

        虽然一开始接近她目的不纯,但经历过那次九死一生的高考后我就认定她值得深交。人的一生有很多没得选,生在一个处处被控制的家庭里更是没得选,朋友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接过药直接吞了下去,故可狼吞虎咽的吃完心念的牛肉后开始处理工作上的事。成为一名人尽皆知的艺术家之前还是要当好一个社畜。

        故可好不容易考入中国顶尖的摄影学院,出来后才发现自己过的和流浪汉没什么两样,好在她机灵能凭自己优异的天赋在各大秀场奔波赚点儿外快。

        “下辈子我要做只猫”,故可勉强挤出来个微笑给我,然后滑动关机,从包里掏出她买的最新款佳能,又递给我一个前阵子她从老胡同里淘来的二手胶片机。

        “哎你知道人厨师为什么给咱俩留那么大碗牛肉吗?”故可冲我挑眉。

        “那还用问,您好看呗~”我学她语气。

        “小了,格局小了。”

        “什么?”我看着故可弯腰快速系紧鞋带,预备起跑的姿势满脑袋问号。

        “那是我跟他说一会儿会有一位皱着眉头面部狰狞的姑娘过来,要给她留两碗,那姑娘功夫了得,就是脑子不太正常,要是她起个大早来发现肉没了,指定撒泼打滚三个壮汉都招架不住,哈哈哈哈哈哈”

        “确实三个壮汉招架不住哎你?”,没等我反应过来故可就拎起包快跑了出去:“今天行程,江边拍照!”

        “故可你给我等着,今天不把你揍成一米六我不姓祁!”

        我们把车停到大峡谷景区停车场,跟着人流上了大桥,本是想沿着江边找个人少的地儿拍照,却误打误撞进了个水流最急的地方。我拿着手里的二手相拍照,准备发在故可粉丝少的可怜的微博账号上替她增点儿流量。

        “画质不赖”,我冲她怼脸拍,走过蓝血的大模很经得起推敲,丁点儿精修都不用,野生野长最为芬芳。当然我也不赖,虽然身高差了那么点儿,但该有的都有。

        仍记得我回国准备高考,故可来机场接我并用手比了比问道:“多高啦?”

        我白了她一眼:“你真是比我姑姑还啰嗦,一米六五。”

        故可又比了比自己:“啧,我看像一米六的。”

        至今为止我都在为当时谎报身高的自己抱歉,因为后来我只长到了一米六五,不多不少,哪怕是想尽办法。

        “阿玊,给我拿这个拍个江景儿!”我从回忆里醒来。

        故可穿了条琛红色长裙,裙摆是四个不同颜色的小方块儿,间隔着红随着江风吹动,好看极了像是飘扬的风马旗,和她一样潇洒。

        她从裙侧掏出一只口红在我按下快门的几秒前迅速涂完嘴唇又用食指晕开,多余的口红涂在了脸颊和眼皮上。

        我模仿她的语气回道:“感情我被送出国受罪这几年就是为了回来给您拍照哒?!”她是我见过唯一一个能把京片子讲这么地道的重庆人:“把裙摆转起来,哎对!抬头”

        “给我看看”故可一蹦三尺高,往夸张了说,她这一米七五的个子我总觉着是瞒报,改天趁她睡觉一定得给她量准了,这起码得有一七八。她弯着腰我踮着脚,画面十分诡异,连着快门儿拍了有六七百张。

        “你不拍几张吗?可能这辈子咱们就来这一次了。”故可十分认真的讲道,像是没几年我就活不行了的样子。

        我看她这劲儿要是不解决的话,回去每逢佳节都得念叨上我几十遍:“那给我拿这个录段像吧”

        “那是什么?”故可翻了个白眼,隐形滑片。水势很急,一个浪朝面儿打了过来,她说什么已经听不大清了。

        我顺着故可指的方向也眯起眼睛:“好像是只牛皮船?”竟然有人敢在雅江这么急的时候划牛皮船,惜命使我敬畏一切。

        远处黑黝黝的我什么也看不见,故可选了一块儿较高的大石头站在上面:“阿玊,就是他!”

        “那个送我们哈达的人!”故可踮着脚朝他招手,“要命,水这么急他还敢在上头划船?”

        水势看起来更凶了,眼看要下雨了,我把她拽下来:“走吧。”

        再回头,那牛皮船离我们的距离已经够我看清船上人的模样。

        “宁宫得嘞。”他停住船向我们问午好。这个对我们用藏语问好的少年在对我们微笑,嘴角翘起的弧度刚刚好。

        这个身着黑色藏袍的少年和我梦中那位躲在藏族女人身后的孩童有着八分相似,那双和我对峙过的眼睛我是绝对不会忘记,而我们面前这位轮廓已然棱角分明。

        他比故可高了些许,估摸有十六、七岁,和昨日梦中那个长着奶膘,脸蛋儿上两坨高原红的孩童相比白净了些。

        我顿了顿,稍仰头问道:“墨脱来的?”糊涂,我是想问他是不是从扎尕那来的。

        故可长叹一口气,扶额道:“那个不好意思啊,我朋友昨晚没睡好脑子不太清醒。要下雨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注意安全。”

        故可拽着我跑回车里,从后座递过一个包给我道:“我开车,你先吃块巧克力缓缓,晚上咱们吃火锅!”

        有些人和朋友出门脑子也不带,有些人恨不得把家都背出来,故可属于后者。我接过包里外翻腾,终于在零食堆里翻出一小瓶巧克力,并给故可递上一块。

        故可道:“明天转道掉头,那几个南方来的大学生吵着要去扎尕那。哎,你说他们从哪儿找这么一地儿,我看这季节也没什么人去啊。咱们可得加满油,一共7辆车我跟他们说好了,确保咱俩排在三到四辆,算时间明儿一早出发得后天晚上才能到”

        故可真的很能说,要不是德云社不不收女弟子我高低都给她整进去。

        听到“扎尕那”三个字我顿了顿,是在我意料之中。昨儿个梦到那个从没去过的地方,今天就遇到这个梦里出现的人,事情一定没这么简单。

        “故可我想回京。”

        她依旧独自欢乐:“我做了攻略,那儿草原可美”

        故可在我心里就是一个有钱且没心没肺的快乐女大学生,有时候性子虽急了些莽了点儿也始终守着她的正义,就所谓“神智湛然,鬼残而去”。

        “故可,我想回京!”

        “什么?回京!我们才出来几天呀?”故可这次听明白了。

        车窗被急来的雨水打得起了雾,眼看到最前方的树汇成了一个交点,我使劲擦依旧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像是又回到了那年……

        五岁垣梁起火之后我开始做很多梦,梦里有一个被迷雾笼罩的村子,不论我入梦时身处何地,推开门一定是这个村子,压迫和恐惧环绕于我四周。梦里那些人对我哀求,追赶,嘶吼,痛哭

        之后,梦里出现的人,发生的事也开始印证在我的现世里,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而我的共情能力只能使我更痛苦。对于他们,我只能扮演一个旁观者的角色,帮不上什么忙。

        五岁之前的记忆开始变得断断续续,脑子里却又出现了很多不属于我的画面。

        我问过姜远兮,他说大多数人五岁之前的记忆都是模糊的,甚至根本不记得,这都很正常。可我总觉着在此之前我活了很多很多年,也有很多很多的记忆。我同样问过看着我长大的姑姑,她也只是随着我的话附和,并没有太多有价值可拿来求证的东西。

        那天究竟出了什么岔子,我无缘由的昏过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一向古板绝不准女性进祠堂的曾祖父想法大变?我的生母是谁?祁家大院的收入来源靠什么?太多我无法理解的事情,我越深究越焦虑,对祁家倍感陌生。

        “一定要回京。”我坚持己见,恐惧和焦虑让我暂不能顾及身边人的情绪。

        我使劲儿回想昨日梦里发生的事,圆月、炉火、车灯和皮影。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确定人群中没有故可的身影,那么这次的主角不是我就是那个藏袍少年,按照往常,如果我和他都不在场,那故可此行就会是安全的。

        “没错,梦中我是没了导航才误进的,而故可她们已经做好了打算,根本两码事,别自己吓自己。”我一晚上都在头脑风暴列举可能发生的事和应对方法,最后总结出六个字:不听、不看、不理。

        好奇害死猫,不多管闲事儿就不会有事儿。不过我还是不懂为什么这次故可一定要坚持去扎尕那,对于她而言,只要想走随时都可以出发……

        故可一行天没亮就出发了。

        早晨雨水依旧在滴答,这里打不到车,我只能拖着行李箱到墨脱客运站坐大巴到林芝,再乘出租车到米林机场。

        我裹了件风衣一路上非常狼狈,现捡漏了张到首都机场的折扣机票,在候机厅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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