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勇气不再之后

　　意大利，佛罗伦萨，东部山区某处。
几名男子在山道上缓慢的朝着前方走着，从地面上的痕迹来看，这条山道原本只有半米左右的宽度，可此刻在山道内侧，许多杂草丛已经被砍掉或者推平，大量的脚印和一些车辙印将山道的宽度拓宽了近两倍。
山脚下，如今的佛罗伦萨大得一望无际，从这处山峰开始看去直到地平线，全都是新建的帐篷和移动板房，在这当中，城区内原本的高楼大厦反而只占据了少部分地区。
城市往南的数条主干道已经变得极其拥挤，所有道路上和道路周围都挤满了想要南撤的人群，甚至一些民兵部队也在卡在人潮中无法移动。
偏偏在这个时间点，一些关于前线的战况传遍了整个半岛。
有人说以总统为首的一些人已经逃亡非洲，整个半岛上的人都被放弃了……
有人说前线的部队已经搭乘运输舰队南撤到安全地域，只有民众才是吸引白垩文明进攻的弃子……
更有传言，说白垩文明已经对整个意大利半岛都完成了合围，前线的部队早已经被消灭……
还有……
每一道传言的兴起，都会让人们的举动变得更为疯狂；每一次军警为了维持治安而进行的举动，都会被慌张的人群解读成是总统为了压制消息给自己制造逃跑时间的信号。
领头的一名男子突然间看向了城市内的一个方向，在那个方向上一处城区内，一道硝烟正缓慢从那里的住宅区里升起。
那里是这些人刚刚逃出来的地方，也是此刻城市里无数个混乱场景中的一个。
“快走，我们需要在山里找到去海边的路。”身后的几名男子也停了下来，但随后，面对现实的恐惧感让一些人从伤感中回过神来。
“希望前线的军队可以再拖住那些虫子一天。”刚才说话的男子仿佛想到了什么：“这样我们就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可以在虫子杀死我们之前跑到海边，然后我们存活的希望就可以再提高百分之十。”
在互相之间交谈的同时，西面的佛罗伦萨城里，人群之中持续许久的骚乱随着一声爆炸彻底失控、从而演变成了动乱。
城市北部，一座化工厂里，一群军警正和留守在这里的几个工人一起展开着灭火工作。
几分钟前，由于一名工人的误操作，一个连通着两个储存罐的管道上的气门阀被打开了一丁点，由于管道的年久失修，气门阀在随后被气压撑爆。
随后，两个储存罐内的气体借助着管道爆炸时的一丁点火光产生了连环爆炸，大火和硝烟在短短一分钟内就覆盖了整个工厂。
工厂里，灭火的人们可能并不知道，由于这一次的爆炸，原本被恐慌气氛占据的城市内，人们的心理防线会由于这一声爆炸而彻底崩溃。
一处管道旁，一名意军军官正捂着口鼻从硝烟中狼狈跑出，在看到前方一名工人提着水桶有些慌张的看着自己时，军官心底压抑的焦躁不安仿佛彻底爆发了，他快速冲到这名工人面前双手抓住了他的肩膀：“这两个罐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这么猛烈的大火？”
“是我们以前不要了的一些……”工人突然间停止了说话，眼神变得很是惊恐，但却并不是看着军官，而是看向了他身后的硝烟内。
军官扭过了头，硝烟里，一个高度接近一米五的黑影微微有些黯淡，似乎是在热浪下被扭曲了身形，可军官依旧能看得清黑影前方那四只闪着红光的硕大眼睛。
工人似乎已经被吓到了，愣愣的看着前方，甚至于没有察觉到自己手中提着的水桶已经被军官夺走。
军官奋力一扔，水桶准确的砸中了几米外的这只白垩虫，但让军官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只体型巨大的白垩虫在被砸中后快速的在硝烟中调转了一个方向朝着一旁爬去。
直到白垩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军官的视线里，军官还有些不敢相信的站在原地，刚才他还打算着逃跑，可率先逃跑的却是那只可以轻易杀死自己的白垩虫，与一旁被吓傻的工人不同，军官纯粹是被这只白垩虫那异常的行为给震惊住的。
“为什么？”
军官有些奇怪，仿佛刚才在他面前逃跑的生物并不是那些把人类打得死伤数亿人的白垩文明的物种。
而在佛罗伦萨东部山区的一条山道上，几名男子正一脸慌张的瘫坐在杂草上，看着山坡上那两只被他们发现后快速逃跑的白垩虫，在恐惧的同时，他们的心里一样升起了一些疑惑。
——
“白垩文明先期越过零号防线的集群消失了。”
意大利西北部一处海岸公路上，一辆汽车正快速往南狂奔，副驾驶上，一名飞行员靠在座椅上有些出神的望着窗外说道。
“在我们接到空军司令部的消息要南撤之前，我们就发现了这种异常情况。现在意大利半岛上的战斗很诡异，只是白垩文明的集群在追着联军部队的残兵打，许多没有联军部队驻守的城市遭到的进攻力度反而要小很多。”
“在与前线陆军部队的通讯完全中断之后，仅仅依靠我们所知道的这些情况，我们没有办法求证它们这种行为背后有什么动机，所以我们才会在一边质疑空军司令部的命令一边服从命令往南飞，直到我在空中接收到那个消息。”
驾驶位上的男子神情凝重，抓着方向盘的双手手背肌肉紧绷，在他脚下，油门踏板已经被他踩到了底。
在从飞行员那里获得了一些军队内部消息后，结合自己在往南逃跑的过程中所见到的情况，男子已经大致分析出了此刻意大利半岛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相信，身旁飞行员肯定比他要想得更加早、更加深远，同样，对方心底的绝望之情也会更加浓重。
前线部队已经完全溃败根本无法阻止起有效的抵挡，以总统和空军司令为首的一些人员已经在某个域外国家势力的暗中支持下开始了逃亡非洲的举动，为此，人类制造出的洲际**和核弹才会在之前攻击了零号防线上那些当时还有着人类居住的城市。
这个消息现在还没有大规模传播，但大部分人都可以通过一些迹象判断出这个结果，在所有海军运输舰队都失去作用的情况下，意大利半岛上留下的人即便知道了这个情况也无能为力。
根本没有逃生希望，也不会再有人来援救他们了。
飞行员曾经与中俄两国的空军飞行员们一起作战过，但在零号防线上的城市被核弹攻击后，中国人和俄国人也走了。
飞行员并不怪他们，他相信，这两个国家已经做到了在此刻情况下他们能做到的最大力度，一点六亿人被困在一个半岛上，即便是号称组织能力和行动能力最强大的中国恐怕也无能为力。
一旁，一瓶未开封的罐装啤酒出现在飞行员眼前，驾驶位上的男子笑了笑：“我船长背包里留下的，我不喜欢喝酒。”
“谢谢。”飞行员接过了酒，目光看向了前方，即便他们不知道自己现在这样逃亡下去有什么用。
清晨的光线并不强烈，多云的天气情况下，即便已经早上七点多，可整个天空仍旧有些死气沉沉的，或许老天都在为意大利半岛上即将到来的悲剧在感到悲伤。
前方路边上，一个影子在灌木丛中稍微动弹了一下，飞行员的余光看到了这个动静，但他并没有太过注意，他想这可能只是大自然的一次小调皮罢了，目的只是为这两个明知必死还在逃亡的人送上最后一点乐趣。
在汽车经过那处灌木从旁的时候，飞行员的精神顿时停滞了下来，以至于口中的啤酒他都感觉不出任何味道，双眼死死的盯着后视镜中的那处灌木丛。
他看到了四只泛着红光的眼睛。
他也清楚的看到，在汽车从那里飞驰而过之后，灌木丛中，一只镰刀状的前肢从灌木丛里伸出了一点。
“后面有虫子。”飞行员将口中的一大口啤酒一口吞下，面容凝重，他感觉自己刚刚从死神身旁经过。
驾驶位上，男子顿时有些慌乱，但飞行员却并没有任何警戒行为：“它没有攻击我们。”
“什么？”
“刚才那个草丛，一只虫子躲在那里，我不知道原因，但它确实没有攻击我们，好像在躲着我们，直到现在它还没有从草丛里爬出来。”
飞行员仍旧在透过后视镜盯着后方，他相信，只要那只虫子爬出来，哪怕相隔近两百米的距离，飞行员一样可以看到它。
“为什么？”
飞行员没有回答男子的疑问，仔细的在脑海中回想着自己知道的所有情报，并试图推断出一个圆满且合理的结果。
“等。”飞行员突然间开口说道：“一号应该在这么想。”
“它应该是在等先期集群侦查的情报，可能它不确定我们的战线以后还有没有更加庞大的人类军队，或许等它搞清楚了这个情况，最终的大屠杀就会开始。毕竟它们可没有我们人类这么多顾忌，它们没有所谓的后方、前线的分别，一号的每一个手下都是战争机器。”
“还有多久？”男子心里突然间有些激动，或许是他真的看到了一丝生的希望。
“半个小时后。”
“你说什么？”
远处，距离海岸大约一公里的海面上，三艘战舰上正不断闪着一些光芒，仿佛在刻意告诉他们，他们还有生还的可能。
——
西西里岛，一座军事基地内。
空军司令有些不安的站在桌子前，他面前，意大利总统有些不悦。
在他面前的电脑上，一些来自意大利半岛上的情报和美国军方提供的信息随时都在告诉他前方的情况，可每一个情报都比上一个所得到的情报更坏。
许多部队的军心都溃散了，甚至有一些联军部队在道路上对阻路的民众悍然出手，只有大约三分之一的部队还在战斗或者掩护民众后撤，可是按照卫星在意大利半岛南部侦查到的情报，白垩文明已经有一些集群到达了南方。
白垩文明不仅已经在事实上完成了对整个意大利半岛的合围，并且一号似乎还在策划着其余的某个大行动。
卫星图像显示，东欧平原上再次出现了白垩文明集群大规模运动的迹象，只不过这次，是由西向东。
按照中西伯利亚集聚区战役时获得的情报来看，一号可能已经通过观察人类飞机的动向、推断出了人类的支援力量来自东面的可能，但这只是美国军方的猜测，暂时谁都无法印证。
亚洲防线上的战局他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欧洲文明的延续问题，特别是自己国家的未来。
可在空军的南撤行动中，许多空军部队的行为让他感到自己受到了羞辱。
“为什么空军部队会有近三分之一的战机和飞行员抗命？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总统终于看向了面前的空军司令。
他相信，那些飞行员们肯定会把消息传播得更广，自己以及所有南撤到西西里岛的人员在本国民众、甚至是中国和俄罗斯等其余国家民众的心中都会被打上一个标签：“叛徒”
可能还有“懦夫”“无耻之徒”等一系列他们能骂出来的贬义词。
“总统，很抱歉，是我的疏忽。”空军司令心底有些怒火：“在我下令让参谋人员下发命令时，有个参谋直接把其余的一些文件也发送了出去，这才导致一些空军部队察觉到了我们的想法，才有抗命行为。”
“由于你的疏忽，让之前前线部队对我们的怀疑得到了确切的证据。”总统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面向了空军司令，电脑界面上，一份由美国人发来的情报信息不断刺激着总统那早已冰凉的心，却没有激起他的任何情绪波动。
“现在，整个半岛上所有民众都在唾骂我们！白垩文明没有发动进攻的情况下，半岛周围的海岸已经出现了数百万人的大规模死亡，所有城市都陷入了混乱！”
“只有一个办法能为我们挽回一点声誉。”总统身旁，另一名官员突然间说道。
空军司令不认识他，但在看到他所递交给自己的一份文件后，面前的这些人在他心里已经成为了‘无情’的代名词。
“意大利半岛上的败局无法避免，那些民众对我们的恨意也无法消除，甚至如果他们可以到达我们新组建的国家领土上，他们一定会推翻我们。别的国家对我们的威胁反而是次要的，我们不能容忍新生的国家内产生内乱，所以对于那些可能到我们的领土上注定要与我们为敌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我们的武器对白垩文明没有多大效果，但对人类自己可是有很大用处的，毕竟它们被创造出来的目的，就是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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