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恶魔的正义（中）

　　“如果以我们人类社会结构的理论为出发点来猜测，那么之前白垩文明所有战争行为的变化，我的研究模型都可以给出一个完美的解释，但这个解释，我自己都不愿意相信。因为这将代表着，人类在与白垩文明的战争中要面对一个致命的缺点，而这个缺点，人类没有办法克服。”
中国军队作战指挥中心内，李茗哗站在会议室最前端的讲台上，拿着手中的报告侃侃而谈。
会议桌两端，十几名分别来自于军、政、科学家团体的代表安静的听着她说话，一块显示着“通讯接通”四个大字的显示屏立在夏钊身后不远处。
夏钊知道，作战指挥室内的一些高层将领也在听着会议的内容，只是到现在，夏钊并没有觉得这场会议对当前的战局有什么用。
“我综合了美国和欧洲科学家们的分析报告，我认为，我们完全可以脱离他们而独立展开研究。”
李茗哗的话让所有人微微惊讶了一下，但她神情依旧淡定，而这种淡定在了解的李茗哗的夏钊眼中只是她单纯的冷漠。
“所有发生的情景都可以在黑龙江防线上找到，这还不包括蒙古高原防线和中亚防线。在综合了美欧科学家的情报后，我得出来的报告和我之前按照我们自己的情报得到的报告完全一致。”
“人类的社会情感，是我们区别于其余动物的重要标志；人类对文明整体的情感，是我们能够从部落文明、发展成范围涵盖整个星球的地球文明的依据。可这，就是白垩文明眼中的弱点。”
李茗哗在自己的电脑上点了一下，随后，几段发生在军队防线上的战斗场景接连被播放出。
十几个战斗片段，每一个片段在场的人都曾经看过，而在李茗哗把它们连接在一起后，所有人都感觉出了这些片段中的一些异常。
“你们肯定感觉得到，这些视频中的白垩文明虫群，在同一个时间内他们的进攻方式几乎都相同，不管各个战场处于什么位置。而只要有一个战场上的虫群遭遇了重大损失，相应的规避损失方法就会立刻被全球其余所有地方的虫群所知道。”
“在阿尔卑斯山防线被攻破、到意大利半岛上所有人类城市都遭到攻击之间，有数个小时的空白时间，这空白时间里白垩文明只是在把兵力分散开来到所有城市周围。”
“而让白垩文明获取到人类脆弱的后方城市与前线军队之间的关系这个情报的时间，则是在阿尔卑斯山防线上的那个名为弗列斯的指挥官所负责的区域内的战斗中，可弗列斯的防线破灭，到整个阿尔卑斯山防线全线败退之间，只有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
“半个小时之后，白垩文明就开始把兵力在意大利半岛上分散的行动，并且黑龙江-蒙古防线、中亚防线、北美防线上同时出现了一些战斗，这些战斗无一例外，都是人类的部队发现一些白垩文明小规模虫群行进时的遭遇战。”
李茗哗停顿了下来，看着会议桌两边的人。
“似乎这并不值得着重考虑。”一名军方将领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就算在人类的战争中，打击敌人的后方依旧是兵法中的常用招数，更何况是全民皆兵的白垩文明，一号没有理由不这么做。”
“重点就在这里，这就是我们无法摆脱的弱点：一个因我们所拥有的人性、情感而一直存在的缺点，白垩文明可以通过我们的这个缺点，随时毁灭我们。”李茗哗关掉了在大屏幕上的投影显示，直接看向了一侧的十几名军方人员。
“它们有极其高深的隐藏能力，强大的战斗能力，还有通过某种未知的信息传递机制所达成的战场联动机制，这意味着，白垩文明随时可以通过在我们的后方开辟战场的方式来消灭我们人类，而不用再在前线我们人类的热武器战斗。”
“更重要的是，它们没有兵员与百姓之分，所以即便在前线，只要白垩文明愿意，人类的军队将无法取得任何对它们有较大损伤的战果。我宁愿相信，我们到现在为止所引以为傲的所有胜利，都只是基于一号没有办法全面获取这个星球的地形情报而所作出的暂时性进攻举动。”
“你们不觉得一号太蠢了吗？拥有数百、上千万单体战斗力可以相比于人类一个战斗排的白垩虫作为兵员，一号却还以大规模虫群集结的方式进攻我们的防线，特种作战的思想，我不相信一号想不到。”
“所以，一旦一号拥有了我们人类的地理信息，不、哪怕它只要能看得懂一幅世界地图，人类都将在随后遭受灭顶之灾。”
“现有条件下，人类根本无法对抗这些整个文明的社会结构天生就处于我们人类所称之的战时状态的生物。”
夏钊右手动了动，将一张自己准备待会做报告的文件纸藏到了另一份文件之下，他隐约间感觉，自己今天不需要再做报告了。
“不可能！”之前说话的那名将领有些愤怒。
“我承认这些虫子对同类都毫无人性，即便我们把它们叫做白垩文明，可它们终究只是一些虫子而已！智慧生物是这宇宙中最完美的生命体形式，我不认为身为智慧文明的人类文明连这些虫子都无法抵抗，你说的灭顶之灾，是对研究报告的不负责任！”
李茗哗没有立刻反驳，反而是冷笑了一下：“如果你可以做到抛弃自己所有的人性和情感、纯粹以理性的态度去看待一切事物，包括士兵的生命、一座城市的人口、某段防线后的区域内的国家等，那么你确实可以说出这句话。”
“白垩文明可以在某场战斗中故意让一些同类送死然后用它们的尸体做出步骤，你可以把自己守护的民众当做掩体让他们送死替你挡毒液吗？”
“就算你可以做到，那么其余人呢？其余的人类指挥官会怎么看待你？你能代表整个人类告诉我答案吗？”
“如果可以，那么我向你道歉。如果不可以，那请你保持沉默。”
一百多米之外的另一个房间内，张星瀚和另外几名高级将领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停顿了十几秒，张星瀚彻底放下了手中的笔。
耳机内，会议室里接着传出了声音。
“我不怪你们在这方面的短视，因为你们是军人，不是我在学术研究上的同僚，但你们既然让我来完成你们的研究任务，那就请相信我从社会、心理等方面做出的判断，包括对我们的理解。”
“智慧生物不一定是最完美的生命体形式，有情感的社会也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文明社会结构。所有东西都是相对的，白垩文明与人类文明是两个不同的文明物种，所以即便得出的结果让你们感到震惊、甚至是害怕，也请你们考虑进去。”
“因为在没有谁知道答案的情况下，我相信我的判断是这个房间、这座军事基地内所有人的想法中最接近正确答案的那一个。”
……
“李茗哗女士，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会议室外的走廊上，看着面前盯着自己、神情中似乎还带有一丝兴奋的夏钊，李茗哗从夏钊身旁越过继续朝着前方的走去。
“我和你的研究方向，似乎暂时没有可以互相商讨的时候。”
“不是关于我们的研究的……”“那就不用了，今天我没兴趣。”
夏钊快步跟在了李茗哗身边，他甚至有些感觉自己跟不上李茗哗的脚步。
“你说生物最完美的生命形式未必是智慧生物，又说有情感的社会也未必是一个文明最合适的社会结构，那么你觉得，什么才是最适合一个文明的？”
李茗哗停在了原地，沉默了几秒后看向了夏钊：“你是不是和其余的人一样，对我之前所说的那些持怀疑态度？”
没等夏钊回答，李茗哗就接着说道：“你是最开始认为白垩文明就是为战争而生的物种的人，那么，现在白垩文明的这种毫无情感、只有繁衍生命然后继续战斗的社会结构，是不是更合适它们？”
“这……好像是挺适合它们的。”
“那么在白垩文明就是一个只知道进行战争的物种、这个前提下，结合之前人类的所有情报，你认为，我说的是不是正确的？”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李茗哗再次朝着前方走去，原地，夏钊却并没有再继续跟上去。
“但这点不需要我来证明。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可能是几天，可能是几个月，白垩文明会用一场比意大利半岛面积更大的人类鲜血面积、来替我证明我的结论的正确性。”
“希望到那个时候，你们不要后悔今天你们因怀疑我而迟误的某些行动。这句话，请你帮我转告张星瀚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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