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愁旧爱（4）

　　顾筠这个老不死的，以前虽然花天酒地，但是却从来没有把外面的女人带回来过。更何况这个房间里有顾鸢生母的“遗物”，更是从来没有第二个人进去过。每次顾筠打扫房间都是亲自动手，结果今天早上居然在门口发现一双极其风尘的鞋。顾鸢觉得自己的世界都要坍塌了。

　　“喂？叶晗，我在家，你快点过来。”顾鸢哆哆嗦嗦地掏出了手机，给叶晗打了个电话。“鸢鸢怎么了，慌慌张张的，发生什么事了？”叶晗紧了紧领结，套上了衣架上的西装，一手捞起要带的东西，匆匆出了门。“你快点过来，我真的好害怕，好需要你。”顾鸢撒娇道。

　　“好好，我就来，你不要挂电话。”叶晗下了电梯，大步流星地向自己的车走去。

　　“鸢鸢！”叶晗一上楼，就注意到走廊尽头蜷缩着的小小身影。心疼地把失魂落魄的女孩儿捞在怀里，他的脸颊贴向她的额头，柔声问道：“怎么啦，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啦。”

　　“她！”顾鸢伸出白生生的手指头，坚定地指向了顾筠身边的贱女人狐狸精。叶晗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一头雾水道：“姨母？”顾筠和章家都没有透露过章瑶芝和顾筠复合的消息，突然一个大活人站在面前，叶晗还是无比震惊的。

　　顾鸢似乎是接受不了家里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叶晗抚摸着她颤抖不已的肩膀，柔声安慰道；“鸢鸢不怕，晗哥哥在，不会有事的。”顾鸢肩膀抖得更厉害了，脸颊都汗湿了，她颤抖着问道：“什么，姨母？她是你的姨母？”“是。”叶晗差点就要说：“她是你的母亲。”想到那样会让顾鸢误以为两人有血缘关系，于是生生忍住了。

　　顾鸢整个人仿佛被抽掉了主心骨一般，像一团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叶晗安抚地轻拍着她的脊背，让她心安。“你的姨母为什么长得和我一模一样？”顾鸢突然喝问道。叶晗一时间手足无措，上一辈的恩怨纠葛，章叶两家错综复杂的关系，他一时间不知如何讲起，更不敢当着当事人的面说出当年的事情来。

　　“你的姨母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为什么？！”顾鸢用力捶打着地毯，大声吼道。章瑶芝迫切地想和顾鸢相认，顾筠紧紧抓住她不准她上前一步。“鸢鸢，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慢慢告诉你。”叶晗环抱着顾鸢，极有耐心地哄道。

　　顾鸢立刻安静了下来，喃喃自语：“难道叶晗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要来我家争家产。还是说叶筱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要来勾引我的爸爸。这关系未免太混乱啦。天啦，你们这群人真是变态！”“鸢鸢，不是的，你先冷静下来。”叶晗轻轻拍了拍顾鸢的后背，努力地去安抚她。“滚开，你这个大变态！”顾鸢突然用脑袋狠狠撞向叶晗的下巴，把他整个人撞翻在地。“我不要你的礼物，你们这群变态！”顾鸢举起叶晗带来的礼盒，用力向墙壁摔去，零落了一地的钻石，像被打碎的玻璃杯，脆弱而美丽。

　　“滚开，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顾鸢扑在叶晗身上，拳打脚踢。叶晗心如刀绞，默默忍受着。如果这样做能让她好受一些，他情愿挨打。顾筠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说道：“晗儿先回去吧。”“爸爸？”叶晗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委屈。“这是我们顾家的家事，叶先生还是请回吧。”顾筠客气地说道，语气冷漠而疏离。

　　章瑶芝原本想和顾鸢相认，见到此情此景，只是冷冷说道：“你醉虾吃多了，生出来的孩子没脑子。”

　　顾筠凑近章瑶芝耳边低语：“我以后再也不吃醉虾了，不如再生一个？”

　　章瑶芝傲气凛然：“要孩子，又不是没人愿意给你生。”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为你守身如玉。”顾筠深情款款地说道。

　　章瑶芝抿嘴一笑，脸上带着被偏爱的幸福。顾鸢则是一脸惊恐，以手指着顾筠骂道：“你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下拔舌地狱。”

　　章瑶芝皱紧了眉头，质问顾筠道：“你是怎么管教孩子的？”

　　“你又不在身边，我和鸢鸢相依为命，真是打不得骂不得。”顾筠的小眼神竟然满满都是委屈和怨念。

　　“顾鸢！”章瑶芝觉得要尽好做母亲的本分，声音骤然严厉。“鸢鸢，给你介绍一下。”顾筠不满地看了章瑶芝一眼，他觉得对孩子不能太凶，会把她吓坏的。“不要！我是不可能承认她的。”顾鸢捂住耳朵，转头就走。章瑶芝快步冲上前去，抓住了她，严厉地说道：“我是你妈妈！”

　　“我不要这样的妈妈，我讨厌你！”顾鸢挣扎，两人扭打成一团。顾筠立刻把她们分开，略显愠怒地说道：“芝芝，你怎么如此不懂事？”“爸爸，我不要她，我不接受她。”顾鸢一边抗议，一边落泪。把脑袋埋在顾筠怀里，哭得可伤心了。

　　“鸢鸢不哭，鸢鸢乖。”顾筠心疼地摸着顾鸢脑袋，在他视线看不见的地方，顾鸢向章瑶芝做着鬼脸，露出得逞的奸笑。“看我不打死你！”章瑶芝怒不可遏，提着拳头就要冲上来。顾筠立刻拦住了她：“你疯了吗？后妈都没有你这么恶毒！”

　　顾鸢害怕地抓住顾筠的胳膊，哇哇大哭：“我不要这个恶毒的疯女人进家门，我讨厌她。我一定会很听话的，爸爸找多少个女人都没关系，我不要这个疯女人做我妈妈。”“芝芝，回你自己的房间，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顾筠左右为难，不得已命令道。

　　章瑶芝一脸的委屈，见顾筠刻意回避她的眼神，于是狠狠跺了一脚地毯，冷哼一声便走了。“鸢鸢，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顾筠想要开口解释。“我知道，但是我好讨厌她，她也好讨厌我。她要打死我哎!我死了，你就没有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了。”顾鸢一脸认真地说道。

　　“鸢鸢，不要胡闹，”顾筠沉下了脸色，说道，“你要和妈妈搞好关系，她很关心你，这些年来一直想着你。”“某人不是说妈妈早就死了吗？哦，一定是她当年甩了你和别人走了，你气不过才这么说的，是不是？”顾鸢转动了眼珠，大胆推测道。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顾筠叹息。“还真是呀！这个贱人，她怎么不去死呀！”顾鸢刻薄地说道。“哎，有些事虽然过去了很久，伤口却迟迟无法愈合。”顾筠叹息。顾鸢心里在偷笑，这个死老头子还蛮抒情的，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爸爸，你这么好的男人，她居然敢背叛你，还是那个年代！没打死她都算是轻的。”“哎，很多事并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顾筠说道。

　　“什么不是人力控制的？这种贱女人若是早生几年，是要浸猪笼的。”顾鸢柳眉倒竖，怒气冲冲。章瑶芝听着他们的对话，心如刀割。“爸爸，她一定是破坏了别人的家庭，年老色衰又被人家给一脚蹬掉了。你又不是收旧货的，干嘛要她？”顾鸢说道。

　　“她好歹是你的母亲，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顾筠不可置信地看着顾鸢。“她没有尽过一天做母亲的职责，我凭什么要接受她？”顾鸢反问。“爸爸希望你们能够和平相处，毕竟我们是一家人。”顾筠叹息，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家是我们两个人的，我坚决不容许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的加入！”顾鸢坚定地说道。顾筠变了变脸色：“鸢鸢，爸爸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快嫁人了，有些事需要母亲的教导。”“我才不要这个贱女人做我的母亲，如果可以不被她生下来，我在她肚子里就自杀了。再说，她是有污点的，她的存在会损害到我的名誉。”顾鸢寸步不让。

　　“这个，人刚刚接回来。要不你再宽限几天，等订到机票了我再把她送走？”顾筠嗓音压得极低，和顾鸢商量道。顾鸢知道他是不想让某个人听见两人的对话内容，她也不想把他逼急了，于是默默点了点头，心里却狂笑不止。

　　“爸爸知道你最乖。”顾筠继续压低声音安抚道。顾鸢也压低了嗓音：“我这么做也是为了爸爸您呀。你想想看，她能背叛你一次，就能背叛你无数次。您现在年纪大了，我以后也会嫁人的。家里留着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我始终放心不下。”

　　“鸢鸢。”顾筠感动极了，伸手拍了拍顾鸢的手背，一切尽在不言中。“爸爸，您是我心目中的偶像。我从小就特别特别的崇拜您，这件事您能不能和我好好讲一讲。”顾鸢表情诚恳地问道。顾筠没有说话，深深地看了顾鸢一眼，转身便走开了。

　　“老奸巨猾的绿狐狸。”顾鸢心里暗骂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卧室。

　　“你怎么来了？不在外面安慰你那个无法无天、骄横跋扈、蛮不讲理的女儿，来我这儿做什么？”章瑶芝气得咬牙切齿，她眼眶红红的，显然刚刚哭过。“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嘛。”顾筠锁了门，脸上挂着春风般和煦的笑。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能总是这么惯着她！”章瑶芝忿忿不平道。

　　“鸢鸢是个好孩子，今天的事她一时没有适应过来，我会好好教导她的。”顾筠说道。“筠哥哥，”章瑶芝挂在顾筠胳膊上，柔声说道，“是我口不择言，你不要往心里去。”她眼睛像两颗熟透了的桃子，红得厉害，也肿得厉害。

　　“你也是的，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顾筠宠溺地说道，他的眼神温暖，指腹却是冰凉，轻轻触摸着她的眼皮，章瑶芝的心像一颗切碎了的橙子，酸酸涩涩里升腾起丝丝缕缕的甜甜蜜蜜。顾筠去洗手间拿了一只毛巾，浸了冰水又拧干，给她敷在眼睛上。章瑶芝乖乖地闭上眼睛，把所有的泪水咽进肚里，感受着难得的温柔。

　　“董事长、夫人，早餐来了！”何妈敲了敲门，在门外说道。“鸢鸢吃了吗？”顾筠接过托盘，随口问道。何妈闪身而入，无奈地摇了摇头：“大小姐不肯吃饭，她把盘子都摔了。”“怎么会呢，鸢鸢最乖了，从来不会乱发脾气的，呵呵。”顾筠打哈哈道。

　　“大小姐说，她不欢迎家里来一个她dislike的人，”何妈看了看章瑶芝，欲言又止，“董事长，您还是去劝劝她，不吃饭怎么行？一早上哭了那么久，嗓子都哑了。真是可怜！”何妈说道动情处，两颗热泪从眼眶滚落。顾筠有些动容，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这么多年来他对鸢鸢还是心有愧疚。

　　章瑶芝一把扯下脑袋上的毛巾，冷冷说道：“不吃饭拉倒，饿几天就好了。是谁惯着她的这些毛病，真以为离了她地球就不转了不成？”顾筠冷冷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章瑶芝趴在他的背上，软语哀求：“筠哥哥，你说要陪我一起吃早餐的，你昨天晚上刚答应我的。”

　　顾筠额头上青筋暴起，当着外人的面他实在受不了这么肉麻的举动。于是说道：“你自己吃吧，我去看看鸢鸢。”何妈于心不忍，问向章瑶芝：“夫人也要一起去吗？”“我不去！”章瑶芝拒绝得斩钉截铁。片刻似乎反应了过来，于是放柔了声调，说道：“鸢鸢不想看见我，我还是不去惹她憎恶了。”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顾筠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章瑶芝关上了门，顺着门板一寸一寸滑落下来，瘫倒在地上。她怔怔地看着托盘里精致的食物，海棠糕上淋着油亮亮的糖，封住了热气。一如曾经属于她的那份爱情，曾经的滚烫和热烈，只能一个人默默冷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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