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被耍

　　红珠这几天被吓得够呛。只有光亮才能让她受惊的心平静。光天化日的，只要她站在人多的地方，总不会有人当着众人的面对她动手吧？

　　果然，这样试了几天，她的身边确是很平静，没有任何怪事发生。

　　她坚信，只要她一直这样做，会躲过一劫的。

　　这天，她好不容易挨过黑漆漆的夜晚，刚刚推门出去，脑袋后面像是被什么砸了一下，整个人便没了知觉。醒来见到的便是一个黑漆漆的屋子。

　　她立时被吓懵了。觉得自己命不久矣，想开口求救，却发现自己哑了，说不出话来。

　　陆小玖怕她闹出事来，在关她之前，便点了她的哑穴。红珠可不知道，只觉得自己被毒哑了。拿头磕墙，墙太厚，发不出太大的声响。

　　想喊，喊不出声。正当她觉得自己要被饿死或是毒死吓死的时候，从一个圆孔里射过来的日光让她安心不少。

　　接着，从石门的孔洞里塞进来一盒子饭菜。她一辈子都没吃过的美味。

　　她饿得发慌，也顾不得里面下没下毒，抓起来便吃。饭菜下肚，她心里舒坦了些，惧意也减轻了不少。

　　陆小玖觉得对不起她，每顿的饭菜都是精心准备的。或许是觉得对方并无恶意，红珠胆子大了起来。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过着锦衣玉食，衣食无忧，却完全没有自由的日子。

　　陆小玖才消停了几天，作为无闹不欢的蓝月涯又开始挑事了。

　　作为《乐清集》的作者，陆小玖被蓝月涯推到了风口浪尖。

　　也不知道他是哪根筋出了毛病，在一个风和日丽，皇上几天不见蓝月涯，心情正无比顺畅的时候，蓝月涯突然未经宣召，跑到宫里跟皇上说，陆小玖是位隐藏的棋坛高人。

　　皇帝当然不信，他便拿出《乐清集》，让皇帝猜其中哪一方是陆小玖所下。

　　皇帝自然没读过此书。他只看了两眼，便指着其中一方道：“这是她？”

　　蓝月涯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于是皇帝顺理成章地认为自己出错了，把另一方当成那位棋坛高人陆小玖。

　　陆小玖名字他依稀还记得，上次她让整个太医院的人忙活了好些天。太医院的太医个个都恨不得去扒她祖坟。这事他想起来就好笑。

　　这次再听说这个名字，一下子便记住了。

　　皇帝当即要下旨，招陆小玖进宫一战。陆小玖直接把自己院前那根柱子拍碎了。吓得蓝月涯和来宣旨的太监嗑嗑巴巴，半天只说出一个字。

　　“你……”

　　你什么你？陆小玖用尽了全身的恨意去瞪蓝月涯，蓝月涯后背冰凉，连那太监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心想着皇上可能再也见不到这位了。

　　蓝月涯竟笑着跑到她面前，把脸一伸，像是打算英勇就义。

　　陆小玖哪里敢打他？她问那太监，“公公，如果我跟皇上说我不会下棋的话，会怎么样？”

　　“哦，小事。满门抄斩。”那太监道，对他来说，真是小事，反正斩的又不是他家。

　　“斩你家还是我家？”陆小玖低声问蓝月涯。

　　蓝月涯道：“你我是结义兄妹，你家就是我家，我家也是你家。顺便可以把长孙绰那小子也给斩了。我可不愿自己死了，他一个人独活。”

　　“算你狠。”陆小玖踩了他一脚，那太监很自然地装做没看见。“皇上让我下棋，这一下还不露馅了？你说该怎么办？”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蓝月涯兴灾乐祸地道，“要不然我去求求皇上，要斩斩我，别斩小玖你？”

　　“可以啊。我想皇上可能舍不得斩你。也不太可能会斩你爹。但你的未婚妻可就说不定了。义妹和未婚妻，一起全死了，你乐得开心吧？”

　　蓝月涯知道她开始胡扯了，笑道：“这倒是个问题。我是该救未婚妻呢，还是该救义妹呢？”

　　那太监就这样看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既不插话，也不催着二人快些进宫。但在听到陆小玖下一句话后，他就不淡定了。

　　“不然我就对皇上说，棋王说皇上您是他的手下败将，让我让着您点。”

　　“这怎么行？皇上最恨的便是这种弄虚作假之事了。”二人奉不奉旨他可不管，但二人要当着他的面糊弄皇上，他也不会管。只是若她真这样说了，皇上一定会以为是他在传旨的时候故交待的。

　　上一个交待这种事的太监，现在还天天泡在马粪里，臭得连自己都嫌弃自己呢。

　　“那公公您说该怎么办？”

　　那太监觉得自己上了贼船，怎么也不能平安下船了。一咬牙，开动起自己的智慧来。可惜，他智商有时不足，只好骂人以发泄心中不快。

　　正在骂蓝月涯祖宗的时候，蓝月涯很仗义地道：“既然此事由我挑起，那一切罪责都由我一人承担。公公，烦您如实回禀，说我蓝月涯眼睛瞎了，将小玖误认为是棋坛高人，其实她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罢了。”

　　那太监先还觉得他仗义，这会后悔只骂了他八辈祖宗。他把其他十辈骂完，扯着笑道：“云少夫人所书《乐清集》可是人所共知。”

　　这瞎话他也敢说，掰着手指算，知道这事的人不超过十个。人所共知，估计他根本不懂这词什么意思。

　　那太监自然忽略这些细节，接着道：“可是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况且皇上还是经过蓝公子这类高手亲自调教过。少夫人的棋艺比蓝公子略逊一筹，不为过吧？”

　　“可是皇上非要我下第二局怎么办？况且棋艺高低，可不是一句失手便能遮过去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要下个三五十招，皇上必会看出真假。”陆小玖觉得他的法子太不可行。既然蓝月涯如此有把握，肯定有应对的法子。

　　那太监脸一红，他的确不懂棋艺，不过他在皇帝身边多年，用过这招的人不少。尤其是那些棋艺很高，又不敢赢皇上的人大有人在，他们可是棋场老油条，这些人用过的法子，想来也应该有些作用吧？

　　“这你放心。皇上日理万机，可没空跟你耗着。他若是赢了，便只会下一局。若是输了……”

　　蓝月涯没有明说，不过谁都听出来了。这不是说皇上输不起吗？

　　那太监气结，蓝公子，你隔三差五从皇上那赢些宝贝来贴补家用，你还说皇上输不起？

　　“可就算真的要输，也得输得有技巧才行。不能让皇上觉得我就是个草胞。”陆小玖想，下就下吧，她到底还会些棋路，就是不知道皇帝水平有多高。

　　“不必，你就照着自己的本事下。以你下棋的本事，皇帝一看就知道你不是草胞。”蓝月涯故意把草胞二字说得很重，像在骂她。此时此地，她也不跟他计较这些事了。

　　皇帝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俊美中带着一股沧桑。当年的他定是个美男子。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仍然可以看出他曾经的相貌。

　　陆小玖以为他是一个很严肃的人，见了面才知道也许他在朝堂上说一不二，雷历风行，掌握着生杀大权。

　　但在棋盘上，他也就是一个在街边跟人争得面红耳赤的好棋的普通人。

　　蓝月涯带她过来，转身就想溜。天宗皇帝一声喝斥，他只好乖乖站了回去。

　　二人只下了五招，天宗皇帝便停下动作，一双精明睿智的眼珠子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然后，把目光一转，望向蓝月涯，“你这是搞什么鬼？”

　　蓝月涯耸耸肩，“皇上，草民没搞什么鬼啊？”

　　“你跟朕说她是《乐清集》的作者？”

　　“她就是《乐清集》的作者，草民亲眼看着她一手执白，一手执黑，将这棋谱下出来的。”

　　天宗皇帝看向陆小玖，陆小玖点了点头，道：“启禀皇上，《乐清集》的确是民妇送给蓝大哥的。可是却不是民妇所谱。民妇不过是无意间偶得此棋谱，凭着记忆给谱下来的。”

　　“岂有此理。”天宗皇帝一拍桌子，旁边的人赶紧跪下。陆小玖没经历过这等场合，她愣了一会，赶紧跟着跪下。

　　“来人。”天宗皇帝叫了一声，一名太监赶紧奔了过来，行走如风，看来是长期如此练出来的。

　　“你去瞧瞧那份比试的口谕发出去了没有？”

　　那人一溜烟走了，片刻，又一溜烟回来。

　　“一个时辰前已经发出去了。”

　　蓝月涯很得意。陆小玖很白痴。天宗皇帝很气愤。

　　“皇上。”蓝月涯看他情绪酝酿得差不多了，上前禀道：“皇上，您不是觉得草民骗了你吗？小玖，你跟皇上说说这棋谱你是从何得来？”

　　“大约十年前，在湖上见两位高人对弈所记。”

　　“当真是十年前？”

　　“十年多一点，还差七天十一年。”

　　天宗皇帝哈哈大笑，恰好见一个嫔妃过来，手一挥，那嫔妃忙不迭地迈着小碎步子跑过来，摇摇晃晃，真是难为她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天宗皇帝便摘下她手里的一个镯子，道：“赐给你。就当是朕的见面礼。”

　　从妃子身上抢过来的见面礼，那妃子正气得发抖，看眼神好像是想杀了她。

　　天宗皇帝突然冲那妃子道：“明儿你去库房，瞧上哪个随便拿。”

　　那妃子乐得快要疯了。赶紧把头上的钗又拔下来一根，送给陆小玖。陆小玖正想着该接还是不该接，天宗皇帝道：“爱妃的心意，收下吧。好事成双嘛。”

　　陆小玖收下，想向那妃嫔道谢，她已经欢快地飘向远方去了。

　　闹这一出，陆小玖还是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天宗皇帝当然不会跟她解释。这重任便落在了蓝月涯头上。

　　数月前，不知从哪个国家，飘过来一艘船。船上的人都死光了，只剩下一对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女。二人是夫妻，本是随着别国的使船过来，想出挣些银子衣锦还乡的。现在使团的人死光了，他们回不去，只好拿了使团的印信，打着要为自己的王国完成出使任务的大旗，招摇撞骗。

　　他们的出使任务就是要和人比试。赢了，俯首称臣。输了，取黄金万两。

　　一听就是为了骗钱编出来的。只有穷得发疯了的国家才会想出这么荒诞的出使理由吧？

　　不过他拿着人家皇帝的国书，说得振振有词。可惜没有一个人能看懂，也没法拆穿他们。

　　比试就一项，下棋。

　　陆小玖听到这里，顿时想不明白了。论下棋，蓝月涯可是绝顶的高手。有他在，别说一个国家，就是十个八个，他也能不辱使命。

　　“你以为就这么简单？他们要真是个笨蛋，敢拿着国书明目张胆地胡说八道？他们提的要求就是，比两场，一男一女。”

　　“天下间女子高手也不少，你找我干嘛啊？”陆小玖打断他。

　　“高手是不少，可他们的要求是连下七局，胜多者为胜。而那女子，需要将这七局棋谱完完整整地让下来。大家照着原来的执子再依原样再下一局。两者皆胜，方算我朝获胜。这本就是个极其无耻的要求，但我皇圣明，一下子便答应了。因此，便有了这一场比试。”

　　不就是考记忆吗？直说啊？何必搞这么多花样？

　　“天下间过目不忘的女子多的是，你何必要玩这花样？”

　　“这不是怕皇帝以为我是吹牛的吗？”蓝月涯向来爱吹牛。除了下棋，其余的基本都不可信。这回皇帝刚一听他举荐陆小玖，直接给驳了。

　　他便利用皇帝爱棋，设了这一个套。皇帝一下，自然知道她水平奇差。势必要问她《乐清集》何来。他的话他不信，陆小玖的话他还是会信的。

　　当然，他没有明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想戏弄陆小玖一把。谁让她平日精得跟猴似的，竟耍他呢？

　　陆小玖是皇上亲自挑中的比试者，此消息一出，陆小玖更有名了。

　　陆府门前围满了前来打算一睹神仙风采的人。陆府内各个严阵以待，随时准备为她付出生命。

　　不过那些人也只是凑凑热闹而已。谁又会真的冲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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