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真真假假

　　千面狐狸满意地缩回了手，给她一个乖的表情，“为何要叫青玄？”

　　“爹妈取的。这你得问我爹妈去。”

　　他表情一滞，“刚刚困住我的阵法是你设的？”

　　陆小玖点头，人在屋檐下，如何能不低头？不过，她可不是傻得什么事都要一五一十说出来的那种人。

　　“你是如何看出我的逃生之路的？”

　　“他们都说你的身法神鬼难测，我想世间最出众的步法便是青莲步，便照着青莲步的弱点，设了这套阵法。可我也不确定，谁知竟瞎猫撞上了死耗子，给我猜对了。”陆小玖半真半假地道，她可不能说我练的就是青莲步。毕竟这青莲步是……

　　往事不堪，她摇了摇头。

　　“你知道青莲步？”千面狐狸神色一变，整个人突然紧张起来，双手紧握，目光直视在她的脸上，手心里不停地渗着冷汗。

　　“听说过。”

　　“从哪听说的？”

　　陆小玖想不到他竟刨根问底，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青莲步相传是青莲仙子的绝世之作。当年，青莲仙子凭这一套步法，纵横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谁料却为情所困，难以自拔。她隐居之后，唯留青莲步在世间，无意之中为紫阳真人所得。最后，落到她的手上。

　　时过境迁，此时此刻，回想紫阳真人，这位曾经天下人的精神支柱，这位表面坦荡荡，背地里凶残暴戾，无恶不作的卑鄙小人，陆小玖仍是旧恨难消，双掌不自觉地握紧。

　　不共戴天的仇，哪怕过去多年，依旧深深刻在她记忆里，世许永生永世，她都无法忘记。

　　“快说。”千面狐狸有些不耐烦，双手缓缓向她伸过来，陆小玖颇为识时务，“十年前，有位小道童给我的。”

　　“哪位小道童？叫什么名字？在什么地方给你的？”不容陆小玖有半分迟疑，陆小玖恨啊，老话说得对，果然一个谎言需要十个百个谎言去圆。不过，这倒难不住她，“他叫什么名字我倒是不支。那该是十年前的夏日，一个晚上，我家突然闯进来一个满身是血的小道童，当时我爹好心，收留他在家养了几日。他说他无以为报，便将青莲步这本秘籍留给了我，说是答谢我们家的救命之恩。当时，我爹只当它是普通的武功秘籍，便扔给我当小人书看。不知不觉，我便将其记了下来。直到遇到表哥，方才知道此步法的历害之处。”

　　千面狐狸此刻没有半分表情。他善于伪装，会做各种表情，但这样木然的样子，倒是很少见。不过这些陆小玖自然看不见，她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自己这套瞎编的说辞。

　　“你怎么学会的青莲步？”陆小玖道，她确很好奇，这世间，见过青莲步的人不多，在她的印象中，除她之外，不超过三个。难道他是那三人之一？不，不可能。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姐姐教的。她跟你一样，也叫青玄。”

　　一言如晴天霹雳，陆小玖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往事种种，惊涛骇浪般朝她涌来。青玄，那是她永远无法忘却的一个名字。她最痛恨，又最难舍弃的一个名字。所以，当云少卿让她用化名的时候，她没有半点犹豫地选择了这个名字。那个深藏在她记忆深处，与她灵魂融为一体的名字。

　　“是吗？真是巧。”陆小玖挤了挤眼睛，尽量不让眼中的泪花落下。他是谁？是小春还是小风？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问。

　　借尸还魂这种事，任谁也不会信。十年前，她血洗九华宫之后，万念俱灰，引剑自尽。她手上鲜血无数，自知自己将永坠黑暗。岂料，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已身处陆府，身边是一群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的亲人。她不明白她这样的人，老天怎么会让她再活一次，她想过要死，可陆家人慢慢感化了她，让她重拾生命的意义。终于，她接受了陆小玖这个身份。

　　她是陆小玖，不是薛青玄。她在心里千次万次地告诉自己。她将自己所有的功法全部封印起来，断绝与薛青玄的一切联系，哪怕因此双目失明。她在黑暗中过了十年，但这十年，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阳光普照。

　　她是陆小玖，不是薛青玄。她再次提醒自己，不管他是小风还是小春，都不关她的事。她有她的爹娘，有八位爱她护她，生怕她受到半点委屈的哥哥。她的家在徇阳，她是陆家九小姐，陆小玖。

　　“你打算怎么办？就这样被困在这里，还是逃出去？”陆小玖已经决定要斩断前缘，但见他对曾经的自己如此念念不忘，一时心软，语气柔了几分，更带着一丝担忧。

　　这是一个人质该说的话吗？“自然是逃出去。”想想，又道：“带着你一起。”

　　“带着我，你是逃不出去的。你武功虽高，但比起云公子，却差了一些。”

　　“是吗？他若比我高明，又怎会阻止不了我逃进这密室？依我看，他在外面，正自恼呢吧？”不得不说，云少卿确实很难对付，若非他出奇不意，而他又顾着人质的安危，他绝没有机会逃到此处。只是，她一个半点武功不会的人，凭什么说他不及云少卿？

　　“既然你对他如此有信心，不如这样，我跟云少卿比武，若他赢了，我让你走。若我赢了，你一辈子跟着我，做我的压寨夫人，可好？”

　　“行是行，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你的名字。”陆小玖身子终于能动了，她脸颊微微一红，但很快掩住，挪了挪僵直的身子，往背后的石壁靠近了些。冰凉之意从后背传来，让她浑身一畅。

　　“我叫曲小风。”

　　原来他是小风。十年岁月，他早不是当初稚嫩、瘦削、惨白、畏畏缩缩的小风，如今的他潇洒、自信，是气势不输任何人的千面狐狸。

　　得知他们过得好，陆小玖也便安心了。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想起当初，他们三人相处的日子，虽然只有短短三天，却早已深深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她以为她早忘了。原来，有些东西，除非是死，永远也不可能忘记的。

　　“你若要斗，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今晚养精蓄锐，免得输了说人家云公子胜之不武。”

　　“所以，你这是担心我？”

　　陆小玖不再说话，石门很厚，根本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她想，他们也不该有动静。此密室没有别的出口，唯一能出入的便是石门。想来外面定是重重守卫，要逃走不易。

　　若是她，她便好好守着，除此之外，什么也不做。

　　此刻，双方对擂，比的便是耐性。哪一方先忍不住，便如同将自己的命门交到对方手里，让对方任意拿捏。云少卿不是如此浮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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