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过墙梯

　　夜深人静，云啸天仍是跪着，不肯起身，云夫人身子弱，跪不多久，便昏昏沉沉，差点倒下。云啸天扶她坐到一边，独自跪下，向祖宗请罪。云夫人没有说话，就这样守着，直到深夜。

　　“老爷，你当真打算不许陆姑娘进门？她毕竟怀着我云家的血脉，若是流落街头，岂不叫他人笑话？”云夫人到底不忍心自己的孙儿孙女流落他乡，与云家的声誉相比，她更情愿守着自己的孙儿孙女。龙凤胎啊，云家百年都没出过了。

　　“不许，谁敢放她进门，逐出云家。”

　　“那孩子……”云夫人试探，她劝过多回，丈夫就是不松口，她已做好了打算，到时，就算拼着这个云夫人的身份不要，也绝不能让孙儿孙女留在府外。

　　“等那小兔崽子回来，马上给他成亲。到时候，生个十个八个，你还怕云家没有后？”

　　云家，旺族。全族上下，近千余人。族长，云啸天，是大房，其妻云刘氏，育有两子，云少卿，云少阳。

　　云啸天的父亲育有二子，十三女。其中，一子早夭，只剩云啸天这根独苗。十三女，各嫁他方，以云家之势，最差的，日子也过得比普通富户好。

　　云啸天有堂兄弟十五人，堂姐妹二十一人。云家最长的，应该属云啸天的二叔云洪，今年八十高龄，仍是健步如飞，精神矍铄。

　　现在云家掌权的，除了云啸天之外，当属他的堂兄，云啸堂。据说，当年云家定下啸字辈第一人的名字，便是云啸天。但云啸堂出身，因其不是长房长子，被硬生生改了名字。这事在他心里，早成芒刺，这些年，他在云家争权夺利，与云啸天斗得不亦乐乎。

　　好在云啸天武功最高，作为武林世家，自然要以武功定输赢，他这个家主当得名正言顺。云啸堂武功不及他，处处被他压一头。然他并无天赋，武学修为，仅胜于云少阳。比云啸天，差了一大截。

　　但他掌管着云家大部份生意，在云家，也是权势滔天，无人能出其右。

　　这一天，云家所有人，严阵以待。因为扰动云家的陆小玖，今日要进门。云啸天召集所有人，就是要当着众人的面，不许她进门。至于孙子，他早想好了，将她安置好，待生下孩子，便交由云家抚养。

　　若她安分守已，数年之后，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若她胡搅蛮缠，为了云家的声誉，他未必不敢要她永远消失。

　　云洪坐在最上首的位置，嘴里嚼着瓜子，手里端着一碗茶，嚼几口瓜子，喝一口茶。瓜子吃了几大盘，茶水喝了整整一壶，还是没有等到云少卿回来的消息。

　　在坐的，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说云少卿觉得对不起云家的列祖列宗，不敢进门。被云洪瞪了一眼，吓得心跳加快，赶紧闭嘴。

　　云洪耳聪目明，功力深厚，不在云啸天之下。只是他当年一心习武，对家主这种苦差事，不屑一顾，这才将族长之位交给了云啸天。为此，族中很多人不服。

　　若云洪做了族长多好，以他的性格，家族的事务，还不是落到几房手中？不像现在，云啸天当权，族中大事，几乎都是他说了算，哪有其他人什么事？

　　等到中午，众人皆是饥肠辘辘，云啸天不发话，谁也不敢乱动。唯一有发言权的，是那个从一开始就嘴不停歇的云洪，他又不饿，哪管别人忍的不是滋味。

　　“来人，去瞧瞧，为何还不到。”云啸天也忍不住了，不是早上便到吗？这都到正午了，人呢？

　　来人匆匆离去，不久便回。只是他一句话，气得云啸天差点当堂骂娘。

　　“回老爷，少爷带着陆姑娘，去医楼求医去了。”

　　求医？云夫人紧张起来，不是她的孙儿孙女出了什么事吧？她问，“什么原因？”

　　“说是赶路太急，陆姑娘觉得身子不适。”

　　赶路太急？这不是变着法打他脸吗？是他逼他们三天之内到，到了也不派人传个话，让这一众叔伯兄弟干等，求医，我看是故意躲着他们吧。若是这些人不散去，只怕她要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了。

　　族中但凡脑袋灵光一点的，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云少卿何许人？他老爹摆如此大的阵帐，他岂会不知？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要等着教训他，他便来一招医遁。

　　看谁耗得过谁。

　　“我说二弟，既然陆姑娘身子不适，我等也不好打扰，不如等陆姑娘休养几天，咱们再来商议少卿的婚事吧。”云啸堂起身施礼，云啸天反对的，他一定支持。云啸天早就传下话，要禁止陆小玖入门，他此时堂而皇之地说成是商议婚事，不就是仗着他不敢把话说到明面上，逼他吃这个哑巴亏吗？

　　小辈们有的忍不住，偷偷笑出声来。云啸天哼一声，偷笑的小辈们又马上安静下来。

　　众人已等了好几个时辰，若再等下去，必生怨言。云啸天了解儿子，知道他必然不会在此进来碰钉子，道：“堂兄若有要事，不妨先走。我等再瞧瞧状况也不迟。”

　　他的意思就是，你可以走，别人哪个敢走试试？

　　云啸堂仿佛吃了只苍蝇，心中憋屈，站直的身子终于又缓缓坐下。连云啸堂都坐下，其他人哪敢再有半句怨言？

　　躺在床榻上，陆小玖悠然地吃着酥饼，望着楼外的风景，心情好不自在。

　　此时的云家，必是闹成一片了吧？云啸天想逼她不许进门的心思，昭然若揭。她岂会傻到这个时候去触他这个霉头？

　　若不是曲小风这个混蛋，逼她过来，她会傻到千里迢迢跑到这十三里柳堤，二十八条水道的长乐县？

　　生病的日子就是好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多生几天，人都要变颓废了。

　　云少卿安排了不少人在外伺候着，九小厮，九婢女，男的英俊，女的可人，不愧是云家的发源之地，果然有派头。她喜静，叫人全部守在屋外，没有吩咐，不许进屋。所有人便在屋外站面两排，远远看去，别有滋味。

　　薛寒初被他以小玖养病为由，挡在了院外。陆小玖难得的清净一会，发现窗户外，可以看到云家的情形，便开了窗，看云家来来去去的人，好不忙碌。

　　这个云少卿，心眼真多。居然把她安排在云家的隔壁。若让云啸天这个老头知道，会不会气得一命呜呼？

　　“父亲，孩儿回来晚了，请您降罪。”在酉时三刻，众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的时候，云少卿昂着头，大摇大摆走进了云家。他一一向众人见过礼，之后便跪在堂中，等着云啸天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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