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格格不入
敲定了去私立高中后，一切就定下来了。
学校离得远，只能住读，每个月的生活费必不可少。好在会给补贴，算下来，家里花不了很多钱。
肖云到学校打听了一番，回来对沈艾道：“学校的人说，可以买他们的棉被，也可以自己带。我想着买的棉被不好用，还费钱，不如咱们还是自己带。家里别的东西没有，被子还是不缺的。你将往日睡觉床上的被褥都带走，等你回来时，我再给你弄两床旧被子就行了。”
沈艾抿着唇道：“也好。”
家里好几年没有打棉被了，沈艾冬天盖的厚被褥，最中间有一个大破洞。
这样的铺盖带到学校，惹人嘲笑不说，睡觉的时候，自己也得小心翼翼，不然必定会冻病。
沈艾心底是不情愿的，只是，明知道自己的地位，争取无用，她也就不愿白费唇舌了。
肖云见她答应了，很是高兴，骑着自行车到镇上的集贸市场，花了七八十块钱给她买了两身衣服，又买了两个塑料盆和一些洗漱用品，用蛇皮袋装好，东西就算备齐活了。
八月三十号如期而至，到了沈艾进学校报名的日子。
家里沈祖林一般不出门，大事小情都是肖云做主。
这天，母女两个提着几个蛇皮袋，先坐村里到城里的客车，再转乘公汽，到学校报到。
从小到大，沈艾进城的次数屈指可数。
沈耀宗没有出生前，父母曾带她进过几次城，走走亲戚什么的。
等到沈耀宗出生之后，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带她。
初三这一年，沈艾没进过城。
客车上人很多，别说坐的位置了，连落脚的地方都很小。
公交车上人也照样多，熙熙攘攘挤来挤去。
等车子走到东边的时候，一大波人下了车，终于空出几个位子。
之前没有位置，沈艾拼命只想站好站稳，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坐下后，沈艾忍不住看向窗外，频频张望。
城市这边的区域，于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沈艾觉得很新鲜，看得很起劲，还一副目瞪口呆深受震撼的模样。
肖云见状，深觉丢脸，忍不住呵斥道：“你干什么呢？不要像个乡巴佬到处看，有什么好看的？”
肖云是一个很要强的人，吃酒席的时候，不管肚子吃没吃饱，都要停一停筷子，以表明自己不是个贪嘴的。
若是出了门，更是严阵以待。遇上没见识过的事物，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总是要保持镇静淡定。
如今，沈艾却这副模样，一看就让人来气。
偏她习惯了音量大，在肖云面前时，已经养成了有什么说什么的习惯。
不过，她还是记得今天是来干什么的，说话的时候收敛了很多，并没有说什么骂人的脏话。
饶是如此，也是十分引人注目，不少人都抬头望过来，脸上带着诧异、好奇和不解。
沈艾只觉得脸上发烧，收回视线默默低下头。
肖云也感到极不自在，放低了音量埋怨道：“都是你这丫头惹事，害得我也跟着丢脸。”
一路颠簸，坐了半个多小时公汽，终于到达目的地。
沈艾即将入读的私立高中，今年是开办的第三年，还没有建独立的校舍，而是租了以前市中专的地盘。
眼下，整个市的人，富裕的人不算太多。
因为学费贵，师资力量也不算强，进这所私立高中念书的学生，十有八九都交了昂贵的择校费。
如沈艾这样成绩不错、图学费免费、家境贫困的学生，只招到了十几个。
这般算起来，这所学校的学生大都是有几分家底的。加上今天又是开学的第一天，家长们或是驱车前往，或是直接打的。
肖云和沈艾拖着几个蛇皮袋，在一众打扮得光鲜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格格不入。
认真论起来，肖云并没见过什么大场面，跟她打交道的，除了几个家境稍微富裕一些的亲戚之外，多半是些农妇，层次差不多。
此时此刻走在人群里，不时有人投来审视的目光。大家的眼神先是落在两人的衣着上，再落到她们的蛇皮袋上。
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眼神中的意味，不言而明。
肖云觉得不自在极了，将女儿拉到身边，低声抱怨道：“都是因为你要上学，害得我丢脸。”
沈艾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心里满是紧张和拘束。
这个地方，是她要呆三年的学校。她长这么大，进城的次数根本不多，高中的寄宿生活是怎样的，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要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一种陌生的生活，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她还是一个孩子，要承受的太多。
更何况，虽然才刚进这个学校，但从一些同学们的打扮穿着以及出行方式，就能看出这些学生的家底很不错。
很多时候，一个人走进一个陌生地方的底气，是由家庭环境决定的。
母亲不曾体谅她一丝一毫，只知道埋怨，态度烦躁不安。
这样的情况下，她能说什么？
其实众人也只是多看了她们几眼，别的事儿，并没有发生。
在大家目光的洗礼下，终于到了报道的地方。
负责接待的老师看了沈艾的成绩单，露出一脸笑容：“原来是位优等生，这位同学不用报名，直接办住宿就行了。”
老师态度很热情，抬手招呼一旁的助教，笑着道：“你带她们去吧。”
这情景，显然比想象中的更快捷直接。
肖云忍不住松了一口气，也笑了起来：“麻烦老师了。”顿了一下，忍不住又道：“之前你们招生的时候，答应给生活费补贴，请问这个要到哪里领？”
老师依旧态度温和，没有一丝轻视之意：“等孩子正式入学，几天后就会发放现金的。这位家长你放心，我们学校最重承诺，答应的事情，一定会兑现的。”
肖云听得连连点头：“好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接待老师转头看向沈艾，声音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好了，我让人带你们过去吧。”
沈艾露出腼腆的笑容，颔首道了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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