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 是爱是害
过了几天，沈艾得到了学校给予贫困生的补助，一共是五百块钱。
于沈艾而言，这是意外之喜。只是，这样暴露了她的经济状况，让她心中的自卑感越发强烈了。
得到补助的事情，沈艾留了个心眼，并没有跟肖云说。
是，家里只有种地这一条路子，父母是很辛苦，但她难道不苦吗？从小到大，她都活在性别阴影里，根本没有体会过什么是幸福。
沈艾很确定，如果自己据实相告，肖云立刻会将生活费断了。
目前，她并没有任何钱进账，这种事儿不能发生。
天气越来越冷，沈艾依旧热情十足，在电子阅览室里一个一个字敲打着自己的小说，编织璀璨的梦。
学期结束时，她已经写了将近十万字。
编辑已经跟她谈过，说是写到十五万字的时候，可以申请加入vip，之后就有希望收稿费了。
如果可以，沈艾很想留在学校，继续写下去。
但显然这是不现实的，家里不肯再出生活费，学校也不会为了她一人不放假。
若是回家，家里没有电脑，根本写不成。
沈艾只得发布了暂停更新的通知，恋恋不舍停止写作，收拾了简单行囊踏上回家的路。
一路无话，转火车又换了两趟汽车，回到家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亲人相见，却没有热闹欢喜，有的只是疏离、淡漠。
肖云态度很冷淡：“哎呀，大学生回来了，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沈艾愣了一下，才道：“我没买东西。”
不等肖云冷笑，一旁的沈耀宗皱眉道：“人家的姐姐回来，都是带着大包小包，你回家一直都空着手，什么都不给我带，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姐姐？”
沈艾打量他两眼，见他又长高长壮了不少，叹了一口气才道：“我要是有钱，我也给你买。”
沈耀宗扯着嗓子道：“妈一个月给你好几百，你怎么会没钱？哼说来说去你就是舍不得，你这个自私鬼、小气佬，我讨厌你……”他说完，使劲推了沈艾一把，转身跑了出去。
沈艾只觉得如鲠在喉，瞧沈耀宗这身材，就知道家里但凡有一点点好吃的，都进了这个宝贝疙瘩的口。
偏他只长个子，性格却没怎么变，只知道争吃的争喝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每次自己回来，都要为了没给他带东西而吵闹。自己在家什么事都要做，从小就开始做，他却什么都不干，还一副天底下就自己能耐、自己最金贵的模样。
这样的弟弟，让她如何喜欢得起来？
肖云可不知道沈艾的心思，当下自是站在沈耀宗那边，指着沈艾一通抱怨无非是说沈艾不懂事不爱护弟弟，只知道败家，一点都不知道帮衬家里，是个十足的蠢货。
一如既往的，肖云的嗓音又尖又利，先是指责，之后几乎就是谩骂了。
沈艾直接低着头神游，根本不愿细听。
到了次日，沈艾才得知，开学时沈耀宗患了感冒，等养好身体后，嫌天气冷不愿起早床，一直赖在家里。
一大家子都宠着他就着他，算起来，竟有大半学期没去学校了。
学校的老师上了几次门，都被肖云挡了回去。
肖云得知后大吃一惊，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肖云、沈耀宗谈一谈。
这么小的学生不去学校，这叫什么事儿？再宠爱孩子，也不该放任自流呀。
小时候正是打基础，培养性格的关键时期，怎么能由着他的性子来呢？
这时候看着，似乎是在宠，但从长远来看，难道不是害吗？
这个弟弟，她虽然不喜欢，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懒惰，荒废自己的学业。
再者，她也有几分小私心。
肖云一直说，自己是个赔钱货，将来嫁出去之后，要靠娘家人撑腰，沈耀宗会是自己的依靠。
这些话，沈艾从未相信过。
父母对自己尚且如此冷淡，难道她还能指望沈耀宗？她从没想过要将自己的未来，放在沈耀宗身上。
这一点她是清楚的，她从未指望过，但这个家，她是不可能脱离的。
小时候，沈艾经常盼着长大，经常异想天开思考一些问题，想要知道怎样才能逃离原生家庭？什么时候能够真正逃离？
等到渐渐长大，她才发现，自己永远都逃离不了。原生家庭对人的影响，一辈子都不可能消除。
父母与孩子的缘分，是不是老天安排好的她不知道，但肖云、沈祖林生下了她，这一辈子他们是她的父母，无论她心里怎么想，这是毋庸置辩的事实，怎么都不可能改变。
虽然父母在她身上没有花多少心思，但沈艾知道，来日他们会是自己的责任。
至于沈耀宗，自然也是有责任的。但比起自己，他会幸运很多。父母一辈子都拿他当宝，一辈子都为他打工，勤勤恳恳不敢松懈，赚下来的家业都会传给他。
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却必须赡养父母，承担一半的责任。也有可能是一大半责任，农村都是这样，女儿得不到任何家业，却必须照料父母，承担更多的义务责任，这是约定成俗的习惯。
听起来很不公平，但这个世上，很多时候，根本没有道理可想。
她不想享家里的福，沾谁的光，如果可以的话，她想独自前行。
她只希望，至少，他们不会阻挡自己的脚步，他们能照顾好自己，不要成为自己的大负担。
有了这些考虑，沈艾还是希望沈耀宗能好好学习，每天都有进步，这样来日才能有一个好前程。
沈艾也没拐弯抹角，找到肖云，直接开门见山道：“妈，耀宗一直在家里玩可不行，跟他差不多大的都在上学，他也该天天上学才行……”
肖云不等听完，就冷笑道：“管好你自己吧，什么时候开始，你管起耀宗的事儿了？也不照照镜子，你有这个资格吗？”
沈艾忍着气道：“我不是想管他，是不想看着他荒废学业，耽误前程。”
肖云振振有词道：“这么小的孩子，几天不去学校怎么了？耀宗脑子聪明着呢，就算休学一年都没问题。哼，不管你怎么想的，耀宗的事情，有老娘做主，轮不到你多嘴。你这个赔钱货、贱丫头，竟敢诅咒耀宗，你怎么有脸？哼，贱人，你还是操心自己的学费、生活费，开了年你就算跪在地上哭求，老娘也不会给半分钱。”
她说完这些话，狠狠瞪了沈艾两眼，吐了口唾沫，施施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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