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 终会离散
借钱风波过去，很久之后，沈艾都想不明白这里面的缘故。
不知秦贝贝是什么心态，出于什么考虑选择了赖账，也许她觉得，沈艾只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就能赚到几百几千块钱，实在太轻松了，心里不服气，想要从中分走一小杯羹。
也许，她觉得自己的父母是农民，父母赚来的血汗钱，她不愿耗费太多，这才选择不要面子直接翻脸不认。
不管秦贝贝是怎么想的，沈艾心里始终存在一根刺。
是，这几年，自己靠着这份兼职，赚到了生活费，有了少许积蓄。虽然没能写出爆款小说，但能有这样的收入，沈艾很满足很感恩。
可以说，靠着网文，自己才能存活。
可这一切，难道是凭空得来的吗？
她没有看到，自己在电脑跟前，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网文进入收费阶段，有推荐时沈艾会多更一些，会写一万多字，当然，一般的时候，也要更新五六千字。
沈艾码字的速度很慢，时速只有一千多字，遇上卡文的时候，需要耗费的时间更长。
平均算下来，沈艾一天要花五个多小时码字，日日夜夜坚持，从不间断，遭受的煎熬，一般人承受不起。
她没有注意到，沈艾的身材越来越胖，进校时大约一百二十斤左右，如今已经接近一百四十斤，变得膀粗腰圆，丝毫没有女孩子的清新气质。
她肯定不知道，因为自己在小说方面倾注了太多心思，在专业上根本没有用心，导致专业课成绩十分不理想，简直成了后进生。
这些，秦贝贝一定不曾留意吧？想来，即便她看在眼里了，也不会在乎的。
她将秦贝贝当交心朋友，秦贝贝那边，想必是拿她当傻子了。
多年之后，耿耿于怀的沈艾跟丈夫说起过这件事，丈夫很是不耐烦，满不在乎道：“三百块钱而已，值得你老是念念叨叨、念念不忘吗？你要是真的在意，当时就该跟秦贝贝翻脸，直接要回来呀。”
沈艾一脸苦笑，叹了一口气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她的曲折心思，想必很少有人能够理解。
没经历过，怎会懂得；没经历过，哪有资格置喙评论。
这件事的影响，还是很深远的，导致在以后的岁月里，沈艾很难与人真正交心。
现实给她上了一课，让她明白了，并不是自己捧出真心，就会有人接受，就会得到人的善待。
不管沈艾心底多么难受，借钱风波还是慢慢过去了。
转过年，沈艾升到了大四。
这一学期课程很少，大家除了上课，忙毕业论文之外，基本不在学校里待。
有的出去实习，有的去别的城市旅游探路，有的在图书馆复习苦读准备考研，寝室也安静下来，仿佛一夜之间，有了各奔东西的凝重气氛。
室友们各有自己的事要忙，只有沈艾，依旧守在寝室里，一桌、一台电脑，笔耕不辍。
付出是有回报的，临近毕业时，她银行卡里的积蓄已经接近两万。
这些年，她写的小说反响始终平平，但因为勤奋用功，日常生活又格外节俭，省下一笔钱不足为奇。
有失必有得，有得必有失，与其同时，沈艾的专业课成绩惨不忍睹，毕业论文也写得十分平淡。
时间进入五月，同学们差不多都有了着落，沈艾这才开始四处投简历找工作。
她资质一般，学习成绩一般，又没有出色的履历，找起工作来困难重重。
当然，工作不是没有，不久后有一家化工厂向她伸出了橄榄枝，让她去面试。
化工厂地处偏僻，在S大周边县的一个小镇上，主要招收化验员，且工作需要倒班，每次排班八小时，四班三倒，待遇也不算高，试用期一千八左右。
不过也有一样好处，就是那里包住、包工作餐。至于不上班的时候，是没人管的，要自己解决。
沈艾还没做好决定的时候，接到了肖云的电话。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沈艾挺吃惊的，毕竟几年来，父母从没主动给自己打过电话。
也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然有了破例。
还没等沈艾开口，肖云直接挑明了目的，问道：“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沈艾愣了一下才道：“我一直在找，没遇到合适的。”
肖云闻言登时恼了，直接破口大骂：“什么叫没遇到合适的？是不是没有地方愿意要你？一个大学生，快毕业了还没找到工作，丢人不丢人？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跟其他人一样，读了初中就去打工。浪费了七八年，不知能赚多少钱。哼，老娘早就知道，就你这穷酸样，读了大学出来，也不可能有什么大出息……”
劈头盖脸一顿骂，沈艾一言不发，只将手机拿得略远一些。
肖云发泄了一通后，怒声道：“怎么哑巴了？你个没出息的东西，毕业了不许回家，找不到工作，你就死在外面好了。”旋即，她再没有别的话，“啪”的一声将电话挂了。
沈艾咬着唇，心里溢满酸楚、委屈，却无处诉说。
沈艾不再犹疑，下定决心进化工厂。虽然待遇不理想，也不愿倒班，但沈艾不想太计较，也没资格计较，先工作了再说。
次日，到了约定的面试的日子。
天快亮的时候，下起了大暴雨，还夹杂着一阵阵的狂风。天地间扯起了千万道水帘，像千万条小瀑布一般。
这样的天气，根本不适宜出门，沈艾却别无选择。
之前她就在网上查过，要去那家化工厂，必须坐公交，再去转城际客车，再转一趟县客车，路上必须耗时三个多小时。
沈艾咬着牙，拿了一把伞，冲进了暴雨中。
因为风大，沈艾必须紧紧抓着伞，生怕被风吹走。
雨实在太大，没过多久，沈艾就被淋成了落汤鸡。好在已经入夏，天气并不冷，沈艾身体也一直不错，倒是还能扛住。
车的趟数明显减少了，沈艾咬着牙在雨中坚持，费尽周折，终于在中午时分赶到那家化工厂。
只是，出现在招聘现场的她，衣衫淋湿、头发散乱，落魄得跟乞丐似的。
这不是沈艾预想中的应聘场景，可她无可奈何。
招聘负责人又是诧异，又是惊叹，态度还算亲切，看了她的简历之后，笑着问道：“咱们这里对人才一向是很重视的，你是S大的本科生，只要愿意进厂，我们肯定是要的。咱们这里的条件，你也看到了，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说了，这样的环境，你能适应能长期坚持吗？”
沈艾点头道：“能。”
她不是温室中的花，不是吃不了苦的人。
负责人一脸笑容：“冲着你今天这份毅力，我相信你。好了，欢迎你成为我们厂的一员，请问你什么时候能来报到？”
比预想中的，顺利很多，也简单很多。
沈艾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露出淡淡笑容：“我下个月毕业，拿了毕业证就能来上班了。”
负责人道：“好，等你拿了毕业证，来我们这里办入职手续。”
走出化工厂时，雨已经渐渐停了。
沈艾四处环顾，见化工厂挺大的，厂房摆满了生产线用的器具，有不少身穿工服的员工来来去去，看上去，一切都有条不紊。
这里，将是她走进社会的第一步。
没有那种踌躇满志、跃跃欲试的感觉，相反，她的心情很平静。
再次费尽周折转了两趟车，沈艾回到学校。
之后的日子，沈艾争分夺秒将手头上的小说完结了，拿到了毕业证。
离校之前，沈艾去了一趟银行，将自己的助学贷款结清了。
秦贝贝是第一个离校的，她走的时候，沈艾正好去了图书馆，彼此并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想来，即便见着了，也没有多少话可说。
那三百块钱，是沈艾心底的硬伤，根本不可能忽视。
之后，就是另两位室友了。
虽然彼此没有多少感情，但沈艾心底，不可避免有了几分离愁别绪。
目送着昔日的室友一个个离开，沈艾在安静的寝室坐了一会儿，也带着打包的行李，直接去了化工厂。
人都说大学是小社会，可大学四年，她一个朋友都没有交到。
很多大学生会在学校恋爱，毕业时，或是天各一方就此离散，或是夫唱妇随结成正果。
当然，能走到最后的，只有寥寥几个，多数都是分手告终。
虽然如此，但谈过恋爱的，大学生活过得不知多丰富多彩。
回想起来，几年功夫自己没有朋友，没有发展恋情，实在无趣得很。
后来，沈艾渐渐释怀了。
她渐渐明白，读书的时候，很多人会出现在自己的生命中，这其中，会有能交心的朋友，也会遇上塑料花友谊。
可最终会发现，就算再要好，终究还是会离散，会面临着离别。
一旦毕业了走进不同的圈子，彼此的世界截然不同，感情最终可能也会变味。
慢慢的，联系少了，你不理解我，我也不能对你遇见的事儿感同身受，很自然就会疏远，彼此聊不到一块儿。
走过时光，这是一段阅历，遇到的人，发生的事情，终究会化成记忆。
虽然有遗憾，有不甘，有郁闷，却终究是过去了，不必执着，不必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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