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鸿一面
第一章惊鸿一面
此时,大唐宛国的梁安山脉东南方。
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莺歌燕舞,歌舞升平。
正红的朱漆大门上方中央悬着楠木金丝匾额龙飞凤舞的提着三个字“上元宫”,上好的白玉铺成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泽,华贵逼人每一处细节无不昭示着它无上的地位。
袅袅的香烟笼着整个大殿,让里面鸣钟击磬,衣袖飘荡的盛世太平看着不似正切。到透露着纸醉金迷的奢靡。
这本是宛国最高的权力中心庄肃威严,而今夜彻夜笙歌,每一个宫人都面带春色脚步轻快,他们知道今夜是当今圣上宠妃岚妃的寿辰,各大皇子皇女齐聚一堂。
正殿中央那道臃肿的明黄身影手握夜光杯斜倚在龙椅上,而身旁也伴着一个身着华贵宫服女人娇笑着挽着当今大唐宛国的皇上弘庆帝唐嵘翦。
正座下的其余皇亲贵胄也是推杯换盏,借此龙颜大悦的机会彼此交流一下感情各自心照不宣。
整个大殿热闹微醺的风透过雕窗让人更发酒意,就在众人喝的歪歪斜斜之时,大殿靠近龙椅的一个角落里一个人静静脊背直挺端坐,只见他身着檀色绸衣,却罩了一件雪白的烟罗外袍,腰间束着一条白绫长穗绦,垂着一条羊脂白玉碧流苏,寡素又不失雍容。
乍看的那一瞬间,会以为他要以这沉静的姿势直到天荒地老,暗示着他所不能明言的的一切情绪,低垂着眼帘看着酒杯中琼浆,清冷的气质自成一派与熙攘嘈杂的人群隔开。
借助长夜灯的光辉近看,但见得他轮廓流畅,惊艳一笔,玉冠垂缨拂过他的脸庞深绛色的缨带衬的肌肤温亮。
他就任时间消逝不吭不响,就如这天地只剩他一人,独静。
一直服侍在旁的黑衣男子终于发声说道:“殿下,陛下也真是的太过分,我都看不下去了!”
“肖元,闭嘴。”一声清冽。肖元俯下身低声道:“殿下,我不怕言多眼杂。我看就只有六殿下还好坚持没吃荤酒。你看那女人和宁王,在下实在受不了,这才过多少天啊。”
他闻言抬头淡淡瞥过众人醉态,望向龙椅之上那人和他身旁的女人嘻言欢笑好一个其乐融融。
是啊,失望愤怒无奈充斥他的心头。
他,当今圣上第三子赐名宫羽,封号为萧王身为皇后之子。哦不已是先皇后。去年入冬他的母妃突染寒疾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去年的冬天真是冷啊,唐宫羽轻轻把玩着桌前的翠玉琉璃杯,转动里面的琼浆,在晃动的液体中,他有瞬间的迷失与彷徨。
人走茶凉,纵使他的母妃曾经如何冠绝六宫惊才绝艳,但终究抵挡不过时间的消逝才不过一年人们仿佛已经忘记那个贤德聪慧母仪天下的先皇后。人们只知道后位悬空而如今后宫只有岚妃正得圣宠,唯恐侍候不周,就是因为圣恩当头,连六宫嫔妃都自甘屈服,都把岚妃当成本不存在皇后,甚至更加屈服,以至于宫老的人走路都是飘的。
当然岚妃与前皇后还是有些区别的,人们心底中记住的是先皇后的德才兼备。而面前的岚妃用着她的玲珑曲线,用着她迷离的眼神,醇香的酒酿,骚动人心的话一点一点魅惑摧毁皇帝,渐渐摧毁整个帝国。
看此情景,萧王宫羽举起琉璃杯地呷了一口。比起肖元的咬牙切齿,唐宫羽的反应可以说得上是清淡了点,抬眼望去他右侧的宁王唐琛更显的春分得意,他是岚妃的大儿,虽说都说是母凭子贵,但是有时后宫的成败更能决定朝堂的荣华,更何况是对现如今宛国那个年老色昏的皇帝呢。近年来弘庆帝凭借着早年在当年辅政王,先皇后亲弟、唐宫羽的亲舅舅的呕心沥血下开创的齐泰元年的盛世,随着年事越高愈发的娇纵跋扈,奢侈淫意,各方势力也蠢蠢欲动。
醉意渐上,觥筹交错,唐宫羽微微垂眼,轻轻放下酒杯,吞吐出淡淡酒气又像是微微叹了口气,双手扶桌、撑起、离去,背后的肖元也淡如轻烟的随唐宫羽离去。
而此时在酒宴上与人高谈阔论,推杯换盏的宁王唐琛,在举杯抬袖时眼睛望着的不是酒而是那个白色离去的背影,眼中一抹色彩闪过,而背后的护卫自然已经看见正欲上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原来唐琛轻轻的搭了两根手指在他的肩部,唐琛头微摇了一下,护卫明显授意又退回在阴暗中。
唐琛眯着眼,,看着那早已不见人影的转角,心中不禁冷笑:唐宫羽啊,唐宫羽啊还真有你沉不住气的那一天,没关系这才是刚开始啊,接下来你可能经受得住么?重新举起酒杯狠狠地呷了一口酒,转头望着离自己不远的坐在最高处的那个华贵艳丽女子,原本那笑靥如花,媚眼如丝流转的的目光撞上唐琛,笑颜依旧却包含一丝冷漠与生疏,目光收敛重新将注意力放在周围那些权贵,只是没有人注意唐琛嘴角牵起的那抹苦涩。
她还是这样对我不理不睬,难道我还做得还不够好。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左侧的六皇子唐云起,他正朝着那个女人微笑,而岚妃也为垂着眼眸看着他眼中则充满祥和,而唐云起依旧是正襟危坐着,唐琛抿了下嘴角,顿时感觉心烦意燥。
原本按照他的性子绝对会在今晚密切关注唐宫羽,甚至派人跟踪他,但是今晚他却没有今晚是与这些贵胄交好的最好时候,难免分身乏术再加上他看见唐宫羽在酒宴上落寞的神情自然会有点骄傲没有派人追踪。
然而这个看似小小的疏忽却在今夜无限的放大,威胁到他、威胁到宛国、甚至威胁到整块帝国大陆格局,而今夜也注定会成为他唐琛一辈子最后悔的一夜。
唐云起他自然是明白他母妃的意思,无非是让他向她与父皇敬酒这虽然此时会让母妃和父皇欢喜但是他是不会做的
这先皇后才离去不久,国丧未满,父皇就如此骄奢淫逸,破戒饮酒宴请百官,虽然他自然是明白此时是母妃以及他跟大哥最得势的时候如果这时候能稳住父皇的心,他就可以直步青云,扶摇直上甚至大哥都无法企及。
在他唐云起心目中先皇后是一个举世无双的传奇。
她从骨子里散发那股雍容华贵的气息冠绝天下的气场足智多谋的心智,他的母妃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即使当年发生那种事情时日至今他依旧不愿相信那件事跟她会有关系。
每个人脸上挂着相似笑容,但每个人心底都是各有洞天,没有人会注意两个身影从殿内走出,前面的那个身影姿态端严,纤细挺直,线条紧凑而又张扬而后面的那个身影则更像一个鬼魅,飘忽不定。
肖元跟在他主子后面努力想让自己发出的声音降到最微弱,唐宫羽浑身散发的气息让他屏住呼吸,莫敢仰视。一路上有宫灯相照,但他也只能看见那烟沙罗袍的衣角,那袍角轻轻一动,便似无垠大雪蔓延宫道。
他随着唐宫羽一路的走,好像没有目的,虽然大唐宛国的帝京地处南方四季如春但是被这冷风一吹,微醺发沉的脑子顿时清醒,想到宴席上殿下受到的那些委屈心中不禁有树倒猢狲散的苍凉。
走出宫门后,唐宫羽坐上早已恭候多时的马车,马车碾压过青石板留下哒哒的马蹄声……
不远处的胭脂巷,则还是老样子莺歌燕舞的。虽说是巷,其实是一条街,然后基本都是一些帝京阔少们附庸文雅的地方,丝竹悦耳,玉笙萧萧但这只是个幌子,换句话就是这里是帝京的红灯区。
灯火通明而巷尾处街角的暗处不时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还有明显的抽气声好像在忍受巨大的痛苦,与之不远处的喧嚣这里好像一汪死潭。
或许是因为剧痛让黑衣人的感官弱化没有发现明亮处的发生的骚动。
胭脂巷气氛变了,隐约还能听见少女的尖叫,汹涌的私语,像是绵柔的潮,但却连绵不断。那是因为一个身影,高而挺秀,烟沙罗质地的袍子,并无暗纹花绣但却在灯火阑珊的街道上闪耀着奇异的淡银灰的色彩,玉冠则更显的几分温润。
仅仅是一个背影,就已经清艳至极让人遐想不断。
他缓缓踱步街道,就已经让人心生尊敬,平日里站在屋外招揽客人的老鸨都不敢上前,只敢偷偷打量,那个人并没有在这条街逗留,只是向前走在一个转角“刷”的一下消失于视野之中。
这时好似静态的人群在开始重新流动。
唐宫羽其实还是有点头疼的他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他本就听力极好就在不久前的他在马车上好似一瞬间听到郦国的口音,并且很焦急在寻找什么,从他多年练武的经验还让他闻到一丝冷兵器的味道。
然后心中好久好像有什么东西牵扯,就走到这里。
本来按照他和肖元的性子并不想管这些杂事,但是今夜就是感觉很微妙,感觉会发生什么,胭脂巷这东西他一向都是不屑的,无奈太过拥挤只能下车走,走在他身后的肖元无奈的叹了口气,早知道就给自家主子备个斗笠了,这里权贵多想不被人发现都难啊,主子明明是个低调的人,今儿到底是怎么了。
其实,肖元不明白但是唐宫羽明白得很,这条街流动性极大马车驶过必定会引人注意的而他又在看见唐琛的党羽,他们看见他自然是不敢跟踪的,他们肯定会将在这烟花柳巷中看见他的事说出去,结果是什么不用猜都能想象出唐琛狐狸般的微笑。
皇子之间与官员之间结交党羽这是历代都有的事情,更何况三年前东宫事变,太子被赐死,东宫之坐到现在都悬空,各皇子间阵风吃醋这也是难免的。
终于在一个很窄巷口停住。
此时,巷子里的那个黑影终于力竭,手撑着倒在地上,却不甘心的喷出一口淤血,喘着粗气,回首东南方向,眼神中充满着愤恨。
“滋”一声,将还在回首的黑影惊醒,身负重伤大大降低警觉性,想要暴起逃脱,可惜已经太迟了。
凛冽的剑气已至,带着呼啸的唳声,在身上划下无数的划痕,黑影心有不甘,无奈的闭上双眼,发出悠长的叹息。
…………
过了许久,并没有想象中的刺痛,黑影试探的睁开双眼,看见那个逆光矗立的身影。以及那个直至眉心的剑尖,黑白分明的眼眸充满着不解。
那一刻很漫长,很静,静到长风吹过皑皑白雪蔓延的高山上慢慢长出清幽的雪莲都能听见它摇动的的声音。
“此乃何人。”良久,一声清峻,极轻也极冷,似沼泽深处凝结的冰晶。动听,却让人从心底翻出寒意。
一句话都好像好像激起彼此千层浪,一时间空气中似乎被挤压成成薄薄的生铁片,刀片似的锋利,还夹杂着血腥的味道,堵塞在咽喉前,下一瞬就要刺个皮破血流。
过了很久,黑影才平复自己的心境,直视着唐宫羽,眼神似一汪死水。
“家破人亡,心怀大恨者。”
毫无波澜,。
渐渐地,剑尖缓缓放下,黑影有些诧异地望着那个人,却不知为何明明是逆着光却可以看见那个人唇角勾起薄凉的弧度,然后便眼前模糊,便轰然跌倒,零落尘埃,黯然失色。
唐宫羽转身,对着暗处招了招手,便起身离去。
无人知道他此时袖中手掌成拳,手背都攥出了青筋。
正如无人懂他那一刻的隐秘的心情,尘封的旧事,心角的记忆都在这一刻被狠狠的撕开,忽然浮现的是微微的彷徨,就如迷失浓雾之中。
身后的肖元没有多问什么,默默的扶起那个黑影,背在肩上。他不明白,亦不需要他明白。
胸口被梗塞,又有火热灼烧,有些壁垒的跨过需要义无返顾的勇气,才能突破藩篱。
他们是一样的。
一类人。
心里那道旧疤被狠狠揭起,皇家宫苑从来都不缺仇恨。每一个人都要踩着其他人的尸体才能坐在自己想要的位置,如果你不奋起,你不玩权谋,那么你就会别人才在脚底,你就会成为这场博弈的弃子。
母妃的死,或许并不是偶然。朱雀宫里向来都是四季如春,身体一向康健的母后怎么就会突染寒疾,连一个冬天都撑不过呢。唐宫羽虽不知道其中具体的原因,但其中的千丝万缕,他还是略有感应的。但却还是毫无头绪。
唐宫羽内心悲凉,想来帝王家是冷漠的,十年前大哥死于东宫叛乱,五年前他的摄政王舅舅在与大渝联战时战死沙场,去年冬日母后离开。现如今他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眼前的那个女人,对,那个黑影是个女人,从他第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身份,她身上的气息,眼中的情感告诉他,他们是一样的。
但那种惺惺相惜的感觉并不是他放过她的理由,她是郦国人,能被那么多人越过天堑去追杀的人,一定不简单,而且她一介女子还会武功如果没猜错的话还是身手不凡的。他不想惹麻烦,但是直觉告诉他留下她,是对的。
就像一场赌博,希望这次,他能赢,因为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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