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怪力乱神
一连几天，中军大帐在没有举行军议的情况下，不断有人进进出出。接着，又传来好多让虎头山兄弟们都震惊不已的消息。比如，弓箭兵第一千人队千夫长胡素，被大当家任命为重炮营指挥使，而这个重炮营，目前还只存在于虎山军纸面上的编制里；还有，亲兵王鹏，也就是原衡州卫右千户所千户，被任命为虎山军幕府度支使，负责钱粮辎重供给……
不过，即便震惊或诧异，大伙倒是没有说怪话的。因为，大伙都在升官，算是皆大欢喜。
今日一早，杨炯倒是没再叫人来大帐里议事，而是让三娃去挑几个靠得住，嘴巴紧的亲兵。因为，杨炯打算进城去找芝娘。虽然是有正事，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杨炯才特意这般交待。
三娃倒是没有多问，却多了个心眼。在三娃看来，大当家算是一人身系整个虎头山，一旦遭遇不测，虎山军立马分崩离析，烟消云散，自己也就当不成威风凛凛的千夫长了。于是，三娃不仅挑嘴巴紧的，还特意挑了几个武技高，应变能力强的亲兵，以备不时之需。
出发前，杨炯换了身便装，也叫亲兵都换了衣服，免得太过招摇。天气实在太热，杨炯贪凉快，便披散着头发，踏着一双木屐，也没骑马，而是步行。
进了城，感觉更热，因为人流熙熙攘攘，到处都是叫卖声，吆喝声，街面上弥漫着蒸腾的热气。一些路口，还有乞讨的，卖艺的，周围更是里三层外三层，热闹非凡。好久没有感受这般市井生活气息，杨炯饶有兴致，一路上走走停停，时不时还给乞讨卖艺的扔些碎银子。
或许是出手阔绰，或许是造型奇葩，很快就有一个算命的老头叫住了杨炯。
“这位公子，衣着脱俗，贵不可言！可否留步，让老夫给你看看相。”
杨炯回头一看，是一个衣衫有些破旧，身材瘦削，面白须少的老头，正站在挂着一面八卦幡的小摊子后边。想起后世武侠小说里讲的，遇到小孩、妇女和老头，要格外小心。于是，杨炯先是后退半步，然后才回道，“这位先生，可是唤我？”
老头一边点头，一边捋须，“嗯，就是老朽叫的公子。”
杨炯又问，“敢问，先生何事？”
老头笑笑，“就是想请公子照顾一下生意，给公子相个面。”
杨炯想了想，抱拳回道，“先生，今日小子有事在身，改日再行请教。”说完，杨炯瞥了一眼三娃。三娃反应很快，便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子给递了过去。
老头见状，摆了摆手，又说道，“公子好意，老朽心领了。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让老朽给公子相完面，若公子觉得老朽相得准，再行酬谢倒是无妨。”
看着老头一脸的期待，杨炯生出一股恻隐之心，于是走到摊前，“先生，那小子就相一次面吧！”
老头眼冒精光，把杨炯仔细端详了一番，又示意杨炯伸出手来。
杨炯慢慢伸出手来，依旧小心戒备。
老头似乎感受到杨炯的戒备，只是稍微往前凑了凑，并没有怎么靠近，也没有接触杨炯的手。
看完之后，老头略微沉吟后，竟然似笑非笑看向杨炯，一字一顿说道，“少年得志，出身卑贱，性情高贵。外表谦和，内心孤傲。手段霸道，仁心在怀。是位带兵之人。”
杨炯有些疑惑，又有些震惊。
在杨炯看来，认出自己是带队伍的人，对这类行走江湖的奇人异士来说，不是太难，毕竟自己身边就跟着一帮勇武之士。但是，能看出自己的出身，还有性情性格，便有些玄乎了。若是这个老头知道自己就是虎头山的大当家，虽然能点明自己的出身，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洞悉自己的内心。
这番神棍言论，若是在以前，杨炯是万万不会信的。但自魂穿以来，所遭遇的稀奇古怪，匪夷所思的人生经历，让他竟然不好轻言辩驳。穿越毁三观！
杨炯示意三娃给银子。
没想到，老头竟然又摆了摆手，断然说道，“若是老朽没看错的话，公子应该就是虎头山的大当家吧！”
杨炯听罢，缓缓点了点头。
老头竟然抱拳作揖，“大当家宅心仁厚，破敌不杀虏，破城不扰民，虽沦落草莽，却是心怀慈悲，举止有度。老朽敬服不已！”
面对老头的当面夸赞，杨炯也不矫情，当即回道，“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我是不爱杀人的。人头又不是韭菜，可以割一茬长一茬。先生不必挂怀，小子这就别过！”
杨炯一转身，正待离去，背后又传来，“大当家勿急！老朽还有话说！”
杨炯停下脚步。
“老朽说过，大当家少年得志，但有一句没说，是怕惹你不高兴。今日亲见大当家行事谈吐，可知乃是坦荡之人，那老朽就不藏着掖着了。老朽看大当家面相，虽说少年得志，却是一生坎坷。最近两年，大当家运交华盖，将有大苦，大难，大事，若是能蹚过去，便是一飞冲天。”
“若是趟不过去，便是身败名裂！”
杨炯不再停留，大步离去。
……
子不语怪力乱神！
哪怕不讲所谓的科学，杨炯也不愿纠结老头的观相结语。两世为人，杨炯朦朦胧胧感觉到，人自带属性，自承使命，自有归宿。知命认命是基本觉悟，治军集众，披甲舞戈，便是自己的宿命。
至于所谓的大苦，大难，大事，若真是要经历遭遇，也只得应付折腾周旋，否则，还能怎么办？
在一众亲兵犹疑地目光下，杨炯通达地来到了芝娘的宅院。
正待在家里纳凉避暑，无所事事的芝娘，突然有侍女过来禀报，说虎头山的杨大当家来访。芝娘当即从躺椅上跳下来，赤着脚就向门口跑去。跑到院子里时，芝娘突然又止住了脚步，抿着嘴唇想了想，脸色变得羞红，又返回了厅堂。
重新坐回躺椅上，芝娘又低头穿上绣花鞋，心里啐道：丢人哩！
待杨炯入了厅堂，芝娘正襟危坐在躺椅上，双颊染着红晕，语气冷淡问候道，“哟！是杨大当家呀！怎么今日有闲工夫了？”
杨炯见侍女和亲兵们都盯着自己，头皮一阵发麻，只得拱手说道，“芝娘，我是有事，今日特意来找你商量的。”
芝娘不置可否，语气依旧冷淡，“小女子都把潇湘楼给变卖出去了！如今，只是在家养着身体，悠闲度日。大当家有事，小女子却是既无心，也无力掺和了！”
连着吃了两记挂落，杨炯很是郁闷，眼睛一瞟，竟然发现有侍女和亲兵面露幸灾乐祸。杨炯顿时火大，手指站在厅堂外边的亲兵，冷声说道，“你们都到宅子大门外边去当值！”说完，杨炯又看向芝娘身旁的两个侍女，希望她们也识趣离开。
可惜，两个侍女根本就无视杨炯，脸上依旧挂着幸灾乐祸。
见到杨炯的发作，芝娘嘴角浮上一股诡异的微笑，揶揄道，“怎么，大当家要把威风耍到我宅子里？！”
杨炯终归无奈，只得怏怏找了个椅子自行坐下。
厅堂里安静了一会，接着芝娘又开口了，语气也变得正常，“呆子，你找我，究竟又有什么事？说吧！”
说完，芝娘又挥手示意侍女们离去。
“芝娘，如今虎头山在扩充队伍，不仅是要增加人数，还要提高战力。我也安排了，要大批量打制鸟铳和火炮，有了这些火器，队伍的战力能增加不少。不过，光有这些还不够，我想了想，还得大量增加骑兵。”
“……一支队伍，若是没有骑兵，则难以对抗配备有大规模骑兵的队伍，战阵之上也难以护卫步军的侧翼。而且，即便是列堂堂之阵，战而胜之，也难以追亡逐北，最终胜果寥寥。譬如，赵宋前期的步军还是不错的，装备精良，士卒也算敢战，但就是因为河西和河套地区，大量上好养马场的丧失，导致骑兵员额太少，与辽国、西夏作战，胜则难以歼敌，败则损失惨重……”
芝娘听得津津有味。俊朗的脸庞，挺拔的身材，配合专注的神情，磁性的嗓音，这一切，都让芝娘沉醉不已。芝娘美目泛出了水光，还悄悄并了并腿。
等杨炯说完，芝娘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一双美目仍旧盯着杨炯。
杨炯很是尴尬，只得轻咳几声以示抗议。
然而，被惊醒过来的芝娘，却丝毫不觉尴尬，还娇嗔道，“呆子，你怎么停下了？继续说呀！嗯，你讲的还蛮有意思的，再讲讲！”
这可是正经的军事学术！杨炯腹诽不已，却是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今日来访，他的确有求于芝娘。
“……芝娘，你认得的富商多，可有能耐大量走私战马的没有？”
见杨炯说到正事了，芝娘也一改之前的冷淡或调笑，神情顿时肃然，眯着眼睛看向杨炯，语气幽幽地说道，“城里都在传，你要扩军到三万。刚才你还说，要打制火器。不仅如此，你还想着走私战马，大量配备骑兵。”
“……若是割据衡州，恐怕完全没必要如此折腾吧？呆子，你是不是又有什么事瞒着我？说来听听！”
“……”
“哼！没事的时候，都是我找你。有事的时候，你才想着来找我！不就是走私战马么，行，算我欠你的。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
想着之前几次溃败性的谈判，杨炯心有余悸。可为了未来的松锦大战，为了兄弟们的血不白流，杨炯又不得不委曲求全，不敢不答应。最后，杨炯弱弱问道，“芝娘，你说说看，什么条件？”
“今晚，你得留下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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