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1、看人低

　　“我说小郭，你现在自己做了老板，架子是越来越大了！还得兄弟们三请四请的你才肯来！”斜对面那男子约五十上下，长脸，下巴有稀稀松松的胡渣。说话时一脚踩在椅子上，斜斜的坐着，一手叼着烟，一手抠着脚，说话粗声大气的。

　　郭绍远管那人叫兴哥，具体什么来历小雯也不清楚，不过她很不喜欢那人，但凡他夹过的菜小雯都不吃。可偏偏人家把十几个菜都尝了个遍，只得累着小雯一晚上光喝饮料不吃菜。

　　“哪里啊，最近忙嘛！”郭绍远似笑非笑的说，端起桌上的酒杯对着兴哥晃了一下，一口喝完，杯子重重地放回桌面上。“这杯就当我向您赔不是了！”

　　兴哥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其他人也俱都停止了交流，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包间里瞬间安静下来，个个仿佛被孙悟空施了定身法一般。小雯偷偷瞄了眼郭绍远，只见他十分淡定地拿筷子吃菜。见大家都不动，他还很调皮的看了眼众人，一脸懵懂的用筷子指了指桌面上的菜：“吃啊，怎么都不吃？”

　　“哦，吃吃吃，凉了就不好吃了！”费匀乐呵呵的拿起筷子，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小雯对他印象还不错，其他人不知道是敌是友，但这个费匀绝对是友。

　　费匀的老婆叫桂花，约四十上下，长得很和气。大概是因为生过孩子，身材肥肥胖胖的，脸上长了不少雀斑。话不多，一晚上下来也说不到几句。丈夫说什么做什么她全不管，就好像聋子瞎子一般。

　　兴哥用拇指一抹鼻尖，用食指指了指郭绍远，笑容中带着充满了无奈。其他人见他笑，这才也跟着笑起来。一时间，笑声充满整个包间。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小子还是老样子。其他人都怕我，就你不怕我！”

　　郭绍远咽下嘴里的红烧肉，又夹了一块，痞里痞气地说道：“我和他们不一样，他们要靠你讨生活，我不用！”

　　“切，以前你靠我讨生活时也没见你怕我！”

　　“我那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可不一样，年纪越大，怕的越多。之所以不怕你，是知道你这人的脾气。”

　　小雯眼里郭绍远的形象一直是文静中带着冷漠的，今晚的他，她还是头一回见。听他们说的话，好像以前是同个工地的，那这兴哥，应该就是这些人当中的老板了？

　　她偷偷问桂花自己猜的对不对，桂花听完放下筷子，微微低头凑近她，不急不慢的说：“这些人都是在兴哥手底下做事的，也是兴哥手底下最得力的人。这兴哥呢是个包工头，几百个人在他手底下讨生活，哪里盖房子，他就带着大伙去哪里。别看他这样，他人很好的。从不拖欠工资，谁要是碰上困难急着用钱，他都是能帮多少就帮多少的。”

　　“真这么好？”小雯开始重新大量那个兴哥。他人很瘦脸很长，怎么看都没大哥的风范。在反观郭绍远，就比他有气场多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嘛！郭绍远怎么样小雯都觉得好。

　　桂花很肯定很坚定的点点头，小雯没问，她也没再说话。

　　啤酒也能醉人，何况还是一遍又一遍的打通关。到凌晨一点酒席结束时，个个都喝高了。郭绍远算好的了，大家都知道他有胃病，也没强迫他喝多少，倒是那个兴哥，喝的天昏地暗完全是被人抬出去的。一边抬他还一边吐着，高喊着继续喝之类的话。

　　“你还能不能开车？”小雯扶着郭绍远，心想着她来开，让他休息下。

　　郭绍远侧着头怔怔地看了小雯好一会儿，眼睛一眨不眨，目光如箭一般，直看的小雯头皮发麻。

　　“阿远！”费匀被桂花扶着，强撑着走过来。郭绍远被他一叫，目光也由小雯身上移开了，小雯这才感觉松了口气。

　　“兄弟们都没放在心上，你也别放在心上，早点回去休息吧！”费匀喝的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站着都东倒西歪的。郭绍远伸出手帮桂花扶住他，问道：“兴哥晚上心情不好吗？”

　　“这阵子是挺不好的，工程都完工一个月了还没拿到钱，去找那些人，就跟打太极似的一个推一个，工人们都等着发工资，兴哥心里急啊！”他拍拍郭绍远的肩膀说：“你的事兴哥惦记着呢，虽然你没开口，但他还是总想着帮你一把。阿远啊，大家都当你是自家人，有些事你别往心里去，兴哥也不会往心里去的！”说完将郭绍远的手和小雯到最后手放在一起，语重心长的说：“千金易得，良缘难求，你这也老大不小了不是？”拍拍他二人的手背，和桂花慢悠悠地走了。

　　“费匀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小雯隐约觉得和自己有关，心里扑通乱跳着，难道她今晚的小心思被人看出来了？

　　“没有，回家吧。”郭绍远目送费匀上出租车，神情淡漠地走到驾驶证拉开车门。

　　“那我来开车吧！”小雯急急跟在后面，心里越发的不安。

　　“不用，我还能开。”

　　郭绍远是真想接受小雯，可如今看来，两人似乎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思想也相隔十万八千里。婚期都定了，往后还有几十年，要怎么相处？想想就头疼。他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草率。

　　小雯只知道他不高兴，至于他为什么不高兴，她隐约猜得到，就是没勇气明说。她意识到自己今晚错在哪儿了，那些人再怎么样也是她未婚夫的朋友，她怎么可以一副清高看不起人的样子呢？

　　对于小雯今晚的态度，郭绍远失望之余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预料真成真了。小雯出生在一个殷实的家庭，建筑工和马路的清洁工对她来说就是最低级的工作。她从小到大见的人接触的人都很正经，像今晚这样的场合和这些人，的确不适合她来见。兴哥又不是傻子，难道会看不出来小雯看不起他们？费匀这种中等资质的大脑都能看出来。她难道自以为很聪明藏的很好？

　　送她到楼下时，他一句道别的话也没说，猛踩着油门快速离开了。他心里堵得慌，没法去顾及小雯的感受。以小雯的头脑，不会不知道自己今晚错在哪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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