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尸变
清幽的月光，透过不三揭开的瓦片所留下的空缺，照进了里屋，正是屋里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好一番别致的风景。
不过屋里举头的，思故乡对于他们而言，已是一种奢侈，平躺的几具尸体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动也不动，“咚”、“咚”声戛然而止，一切似乎那么的平静安宁。
不三暗道一声不妙，古典有载:僵尸拜月，吸取月华之气，凝练己身，大凶也。
月华之气乃是伴天地而生的至阴至秽之气，僵尸亦属阴邪、凶煞之物，二者同宗同源；何况今夜那轮毛毛的月亮，洒下的朦胧月光，本就阴气大盛，木板上的尸体吸食到了月华，必定凶性大发。
后知后觉，不三翻手将瓦片遮了上去，不过这一切已然是晚了。
待得瓦片遮住了最后一丝月光，里屋内，凄厉的嘶吼声骤然而起，几具尸体剧烈的运动撞击着身下的木板，暗红色的绳子似乎再不能困住这些尸体了。
屋里，一处极为隐蔽的角落，凹凸不平的墙面猛地沉入地下，竟是一道暗门，驼背老人“嗖”地一下窜了出来，面色阴沉地盯着躁动的尸体。
香火台上，烛火俱灭，香炉里的三柱青香也尽数熄灭，奇怪的是三支同时燃起的香，两支已烧过大半，一支却没有任何燃起过的痕迹。
“烧香出此香，必定有人丧。”，不知今夜又有何人丧！？
驼背老人疾步走到香火前，虽不知为何这些尸体，今夜有如此异动，眼下之急，却是制住这些尸体，以防这镇子上又多了几具六亲不认的僵尸；
驼背老人当即咬破手指，暗红色的血顺着指尖渗了出来，食、中双指并做一处，几个血印猛地点在尸身的额头之上，血印落下，猛烈挣扎的尸身即刻停了下来。
尸身归于平静，屋子也静了下来，连驼背老人的心跳都是清晰可闻。
驼背老人伏下身子，这几人死了有十余日了，丝毫没有腐臭的味道，只是皮肤皱巴巴的，以至于眼睑都已垂了下去；驼背老人轻轻地拨开眼睑，尸体的瞳孔缩得很小，有些泛白，恰似天上那轮孤月，既模糊又神秘。
这些尸身吸食了月华之气?！只不过门封窗闭，便是青天白日里，日光也照不进来一寸，这月光又从何而来?驼背老人着实不解。
思索之际，平躺着几具的尸体，瞳孔猛地放大，漆黑如墨的指甲疯长了出来，足有十寸之长。
驼背老人“噔”、“噔”地向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想要离这些尸体远些。
“嗷”，几具尸体弹地而起，笔直地立在屋子里，不约而同地对着同一方位嘶叫起来。驼背老人不作多想便知，那是月亮的方向，月亮对于僵尸而言，有着某种独一无二的吸引，至于二者有何关联?尚且无从得知。
几具尸体口生獠牙，嘴里吐出灰色的浊气，也就是“尸气”，看其模样，已然是尸变了。
见此情况，驼背老人恍然大悟，抬头看了眼，屋顶栉比相连的瓦片，必是有人上房揭瓦，引来了月光。
“那该死的黄毛小儿！”
驼背老人恨得歪牙咧嘴，早知如此，决计不允那小道在义庄逗留片刻，一念及此，驼背老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踢开隔门，那小道正躺在棺木里呼呼大睡。
“你这小儿，误我大事！还搁这儿装模作样，老夫非得给你抽筋扒皮不可！”
不三这个始作俑者，撑起腰杆，揉着惺忪的睡眼，作无辜状道:“发生了何事?为何要抽谁的筋?拆谁的骨?”
不三人畜无害的样儿，看得驼背老人，一口胸中恶气越来越盛，破口大骂道:“小畜生，莫要装蒜！给你秦爷爷说说看，你都做了甚！？”
“我做了甚?当然是睡觉啊！还睡得正酣呢！”，不三挠了挠头说道，“倒是你个可恶老儿搅了贫道的清梦！上清道祖有言:扰人清梦，甚于刨人祖坟。不过道爷不与凡人计较，此事就此揭过。”
“你，你，你……”
驼背老人浮气上涌，塞于胸口，口齿都被气得不利索了，这个外来小道尸厚颜无耻的程度，着实超乎老人的想象！活这大半辈子，驼背老人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难道外面世风日下到了这般田地么？
“你什么你……”
二人一言不合，吵将起来，只怕再有个三言两语，非得弄个头破血流，方可罢休。
…………
义庄外，一行人举着火把，飞速地聚集了拢来；为首之人，正是与不三相逢恨晚，甚至意欲结为异性兄弟的无二。
“秦叔，庄子里何故吵闹?那些个尸物如何了？”
无二洪朗的声音，气得老高，更是盖过了二人的吵闹声，驼背老人骂道:“怎地又是这个五大三粗的愣头！”
驼背老人还没来得及应声，无二向众人喝道:“义庄里，不对头！诸位抄起家伙，且随我冲锋！”
几十号闲杂人等，应着无二一声令下，乌泱泱地朝义庄发起了冲锋，那架势，怎一个鲁莽了得！原本碎裂的石板路，一块，两块，好几块的……尚还能数得过来数目，几番蹂躏之下，已是稀碎。
无二领着头，一干人等围了堂门个水泄不通。
如此声势浩大，鸡犬和鸣，不三懵了，驼背老人也懵了。
“你这木头疙瘩，何时方能开窍！?”，驼背老人指着无二的脑袋骂道。
“叔，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无二嘴角都快扯到耳朵根上，一脸赔笑道。
“咦！？不三上人，莫非你也来此助阵！”
“额……自然，贫道先前掐指一算，料得此地今夜必有异象，故来此相助一二，顺便歇歇脚！”
“我谨表孤山镇的乡民，先行谢过上人了！”，说罢，无二向着不三与驼背老人深深鞠了一躬，“你们愣着干嘛？！还不谢过秦叔与上人。”
“额……”，不三再一次陷入了沉默，闲杂人中一个不三熟悉得再熟悉不过的人也陷入了沉默。
唯有驼背老人，喉头微甜，显然是急气攻心的表现，怒道:“你这蠢材，老子还想百年之后，将这生养死葬的衣钵托付与你，未曾想你竟是这般痴儿……”
“真想一口唾沫星子淹死你……”
“叔，唾沫星子淹不死……”
无二话音犹在，巨大响动便将之淹没过去！
“砰”的一声炸响，里屋的隔门应声裂开，几个具尸体跳了出来，严格来说，它们已不能称为尸体了，而是僵尸！天地间，最是残戾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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