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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七章 以命相护


  在凤曦皇宫中,“青云殿”里奏折堆积如山,军情紧迫。昱王打着清剿匪患的旗号,一路高歌猛进,此时容白又失去了消息,沈家因沈燃下狱而按兵不动隐隐坐视不理地对峙的意思。
其他家族更是持观望风气,上朝时对于此事多是三缄其口,或是以自家利益为重。右丞青寞倒是忧心忡忡,慷慨陈词,但他一介文臣,行军打仗实在不是他的本行。青家人以及青家的门生,皆不擅武道军事,统领的人才范畴不在其中,一时也只能束手无策,有愧于帝王。
其余地方兵马如今大部分还在安守本分,只有少数悄悄地响应昱王的军队,亦并未明目张胆。这一件事情,自然是有人在周密策划,一步步地四处煽动而形成了看似岌岌可危的局势。
凤墨影抹开层层的障眼迷雾,直视着最根本所在。纵然对方有所布局,但此刻尚未发动起让各地兵马能够名正言顺地顺应昱王回京的名头,以致这些交易还是在偷偷摸摸地进行。只是为了打击她的信心,以及让朝中大臣们心乱,而制造了不少各地混乱而叛逆的假象,想让他们自乱阵脚,自陷恐慌,更是想让更多看不清形势的墙头草们对她这一个女帝倒戈相向,投入对方的阵营中去。
凤墨影对于此事心中已有计较,并不慌乱,当今要务,就是要先截住他们发起名正言顺进京的源头。她有楚子瑜所统领的凤翎卫做为保障,替她镇守宫中。更有北堂渺统领的暗卫替她监视以及威胁各大家族的动向,使得他们不敢在明面上轻举妄动。
必要时,为了稳定局势,也只能拿一些胆敢窜在风口上挑拨离间、搬弄是非的人来献祭,杀鸡儆猴,威慑朝臣世家。更有情非得已时,她也可亲自披甲,迎战昱王的不义之师,但这已是最后的一步棋。如今京中可用的兵马,还有先女帝亲手编制、扶植并统领过,而绝对忠诚的赤凤军,这一支军队也曾南征北战,打过不少的硬仗。
而她敏锐地察觉到,晋王的身上必然是藏着某些关键的事情,必须要赶在所有的事情都彻底爆发之前,先将此事拿下。
凤曦国若因人的拨弄而动乱了起来,首当其冲要受苦受难的便是最无辜的黎民百姓。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不曾熟悉,但又确确实实存在的万家灯火被卷进了阴谋者、权势者的棋盘当中去,成为了他们铺路踏足的脚下灰烬。
正义,是值得她以命相护的东西,不管是身前死后,还是前世今生,皆是植根于她骨子里,心脏上的烙印,从无更改、绝不退让、不曾后悔。匡扶正义,一直皆是她生存的使命,根深蒂固!
凤墨影端坐其上,正伏案劳神地批改着折子。忽然地,一阵针刺般的疼痛细细密密地在心脏上落下了针脚来,她的脸色刹白,蹙紧了眉头。这种感觉极其的陌生,却又似乎和她身体里的什么在遥遥的呼应着,能感受到这是从另一方的牵连而至的疼觉。
凤墨影蓦地握紧了笔杆,将狼毫放于山水笔架上。她的眼睛抬起,望向空中,心中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阿染正在受到的痛苦吗?
她伸出手,目光落于自己的掌心上,即便是和阿染结下了“鹣鲽之印”,她却一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更不会运用这个对于她或女帝来说,皆是什么陌生的封印,纵然是之前她滥用内力,而连累阿染通过付印来帮她压制体内被翻搅起的毒性,她也不曾实质地感受到他的付出。
只是一夜之间的痊愈,曾让她错愕。
可是今日,她却发觉似乎有什么在脉络中隐隐地浮动,宛如流沙于滴漏不断的失去;又宛如冰雪于春溪不断的消融。心里莫名地便泛起了一阵寒意,一股害怕来,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凤墨影将五指握紧,仿佛是想要握住些什么般用力地攥住了拳头。眼中的神色却是惶然不安,甚至惊乱失措。
血脉亦为之躁动起来,如带着火焰般窜流过她的经脉。不知是什么,触动起了一股无边无际的疼痛一下子便侵袭了上来,让她猝不及防地双手握住,指甲深深地陷入了皮肉当中去,却还似无法忍受般弯下了颈项头颅,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几近乎窒息的痛苦攥住了她整一个人。
这是生命要结束了吗?
凤墨影忽然地在脑海中掠过了这个念头,汗水一颗颗地从她的额头冒出来,一颗颗地划落向她的脸颊。
如果她是这么的疼,那么阿染呢?
阿染,他此刻疼吗?会比她更疼吗?
这是因为“鹣鲽之印”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了吗?阿染,你究竟在哪里?你究竟发生了何事?你……究竟是怎样了?
凤墨影歪下身子,让自己半趴在案面上,眼角有泪水泌出,不受控制地划落下来,洇在衣衫上成了一团模糊的影子。她死鱼般睁着眼睛,脑中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眼前失去了焦距,近似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涣散。
当她的意识再次回拢,渐渐地能瞧见了眼前的人影。凤墨影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的身影,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能看清楚了这个人的脸庞。他黑瞳中的惊慌失措是那么的陌生,从来皆是冷漠疏离的面容,此刻却似裂开了坚冰,一寸寸,一道道的冰纹在那一张雪莲般绝尘脱俗的脸庞上纷纷地碎裂了开了。
“凤墨影……凤墨影……”
一声声地急唤,伴随着极度的焦急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传进了她的耳膜之中。
凤墨影仍有些茫然地望住他,似乎一时震惊于他的前所未有的动容与称谓;又似乎只是一时还不能从方才那种极致的痛苦侵袭中回过神来。
北堂渺看住她那一张苍白如易碎的瓷器般的脸,还有那张脸上所流露出来他从所未见的脆弱,皆让他一时无法顾及地流露出了自己心底里最真实的情绪以及慌乱惊惧。
他从“同命锁”中感应到时,已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这里。第一眼瞧见她时,她就像是一个无法呼吸而濒临死去的人般,倾倒在案面上,黑瞳扩散,汗出如雨下,浑身不由自主地抽搐颤栗。
北堂渺不顾一切地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安抚着她躁动的血脉与凌乱的脉搏,只为了抓住她似乎即将要消失而去的生机。他脑海中蓦然回想起的,是当日在东城门前她不顾一切地想冲向那箭矢所向的地方,哪怕她当时束手无策、无能为力,仅仅只是一心一意地为了去同一个人同生共死,而亳不惜命!
这一刻,她又是受到那一个人的牵连吗?
北堂渺的眼中甚至泌出了恨意,他恨自己来得太迟;他恨自己一意孤行;他恨自己无力阻止;更从来不曾这样的恨过自己不能发挥“同心锁”的全部力量去守护一个人,致使她一次又一次地身处绝境中。
“北堂……”凤墨影张了张嘴,低弱地、勉强地、沙哑地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她仍旧颤栗着,几不可闻地问道:“……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北堂渺一声不吭地看着她,只是越发加强了内力去压制她体内“鹣鲽之印”反噬的力量,以及那些因失去了禁制而几欲趁机肆虐的毒性。
“是不是……是不是阿染……他出事了?”凤墨影只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力量一点一点地回来,体内的疼痛之感也一点一点如潮水般渐渐地褪去了。她心中的惊惶却不曾因此而退却了半分,只一心想要向北堂渺求证自己的猜测,想要确定曾与她立下“鹣鲽”之誓的那个人的生死。
北堂渺亦渐渐地收回了掌心流淌的内力,只因他感觉到了凤墨影的体内除了她涌动的内力外,还有一股力量在守护着她的血脉与压制着她的毒性。那是什么?他感觉到陌生而又熟悉,只因那像是通过两人紧密相连的封印力量传递过来的生命力量,汩汩如泉,生机勃勃,宛如暖阳一般地烫贴着她因封印的变故而翻涌的反噬,温柔似水地化成了她可以拥有的力量乖顺地潜伏在了她的身体里。
那一个人,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在守护着她。
北堂渺忽然地意识到,当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眼前这个人的时候,早已经有一个人在不惜以命来呵护着他心上的这一个她了。
“他……他不会有事的。”对视着凤墨影期待的目光,北堂渺第一次违背了自己的心,说了一句谎话。
他此时此刻能做的,只怕也只有能说这一句话来安慰她。
凤墨影不敢确信地再一次追问他道:“……真……真的吗?”她自己似乎也不敢真正地去追问他真相究竟是什么?纵然她已经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丝的迟疑以及不安。
紫珞错愕地立在门外,看着这一切。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光,她才大着胆子禀告道:“陛下……晋王,晋王觐见!”
凤墨影因心中的担忧失神了片刻后,才又因紫珞的话重新恢复了意志,找回了一点自己要把事情做下去的主心骨。她从案面抬起头来,缓缓地将身体重新坐直了回去。
凤墨影抬眸看向北堂渺,再一次向他确认道:“寡人可有不妥之处?”
北堂渺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他默然地从袖囊中拿出一块白帕,给她细致地擦去了额上和脸上的汗。
凤墨影心中一震,却是没有躲避。她知晓自己没有心虚,无需在此时做刻意的躲避,只有坦然受之,才能让以后继续坦然地面对彼此。
北堂渺见她没有逃避,没有任何的呵责,也并无扭捏,他的心才稍稍的安定了一些。为着自己一时的动情,以及情不自禁,他的指尖微微有一些颤抖,仍然是执意地伸出去,将她额前散乱下来,贴住皮肤的发丝撩到了两鬓间,别在了耳后面去。
凤墨影始终淡定地等待着他的动作,就连呼吸都控制得很好,没有一丝的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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