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九)一个屋檐下
推开那个闹鬼的房间,林子豪拿着行李杵在门口,放眼往里面望,屋里飘出了一股发霉的味道,时其以前睡过的床安静地摆在里面,被褥也不曾动过,看样子许久没有人住了,被褥上落满了浮灰。
视线瞟到靠墙的那个佛龛上,大仙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林子豪看得心里直发毛:“姐,你怎么往屋里摆这东西,看着怪慎得慌。”
“房东放这儿的,有点碍事是吧?等见到他的时候我让他把这东西整走。”林珍居心叵测地一笑,心里存着侥幸的心理,他这个弟弟有点中二,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到了床上倒头就睡,不一定会发现这个房间有什么古怪,况且时其当初住进去并没有什么反应,可能当时自己也只是幻觉罢了。
林子豪看完了房间忍不住吐槽:“环境也太差了,你看看,这墙上都长毛了。”
“差什么差啊,不比咱们小时候住得那个破板房好多了么——夏天外面下大雨屋里下小雨,冬天能冻死一头牛,这个好歹不漏雨冬天还有暖气,别挑三拣四的了。”林珍白了他一眼,将一个扫把塞入他手里,“我看你是沈鹏的糖衣炮弹吃多了吧,长了一身的毛病,自己的房间自己打扫去。”
林子豪懒洋洋地拿着扫把进屋,原以为姐姐会帮自己一起打扫,没料到她撂下扫把就走人了。
很快打扫完房间,林子豪撤下落满灰的被套床单包了一大团往客厅门口走。
被正在卧室教时其说话的林珍瞥见,忙叫住他:“哎哎,你干嘛去,洗手间不在那边吗?”
林子豪扭头举了举怀里的被单:“我送到洗衣房去洗。”
“家里有洗衣机,送洗衣房干什么。”林珍从卧室里赶出来,一下夺走林子豪捧着的被单,美好气地说,“你是不是钱多的没处花了,毛病真不少,拿洗手间洗去。”
“又没用你的钱。”林子豪脸拉得老长,小声嘀咕着进了洗手间。
“来,我们去客厅看电视。”林珍哄着时其来到客厅,给他打开最近特别爱看的动画片。
电视一开,时其呆滞的眼神顿时有了光彩,笨拙地拍手憨笑:“好看……呵呵呵。”
林珍面对沙发失神地端详专注看动画片的时其,心里感慨这还是当初那个睿智干练,沉稳低调的他么?时其天翻地覆的改变令林珍一时难以接受。
时间一长兴许就适应了,但到了那时,自己对他还会有爱吗?他外表虽然还是时其,里面的灵魂却早已改变,他不认得她了,也记不得与她的山盟海誓,再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全感,以后的生活反到要她来照顾,即使两人天天在一起,也不会有情感上的交接,她与守活寡没什么区别,如果是这样,自己真得会忍受得了漫漫长夜孤独终老的生活吗?
林珍说不清自己时下的感受,咬着嘴唇不敢再思考下去,生怕自己想得太明白会动摇了决心,转而去了厨房准备他们三个的晚餐。
洗手间空间太小,林子豪洗完床单抱来客厅晾,直接擦干净窗帘杆子搭在上面,索性当窗帘用了。
干完活一屁股坐在时其身侧,同他一块看起了电视。
“多大了还看动画片。”林子豪嗤笑一声,点着遥控器换台。
动画片被切换成了战争片,时其一时不知所措,哭丧着脸表情夸张:“没……没……”
“这才是男人该看的。”林子豪一手搭在他肩膀上得意地笑。
热好了油,林珍正要往锅里下菜,忽听一声震天动地的哭嚎,手一抖菜差点掉地上,头立刻探出厨房外去看究竟,只见时其胡乱拍着沙发张嘴拼命地嚎叫,哭得叫一个惨。
林子豪捂着耳朵不住地喝斥:“哭你个鬼呀,快别哭了!耳朵快被你喊聋了!我给你换回来还不行吗!”
原来是被林子豪抢了电视机,三十好几的男人,哭起来大嗓门真真儿让人起鸡皮疙瘩,林子豪无奈又拨回刚才的动画片,时其哭声嘎然止住,带着满脸鼻涕眼泪看集精会神地看起来。
林珍把着门边憋不住乐出声,缩回厨房继续炒菜。
不一会儿饭菜上桌,时其伸手便要抓,被林珍温柔一拍:“不可以这样吃饭啊,我们先去洗手,不然手上沾了细菌吃进肚子里会生病的。”
林子豪从洗手间出来坐到桌前,支起筷子牢骚起来:“跟个傻子有什么可解释的,直接拉着去洗手得了,跟他磨叽个啥呀,他也听不懂。”
“他听得懂,别管了快吃你的吧。”林珍拉着时其去洗手。
洗手盆里放满了水后,林珍将毛巾投在里面浸湿,洗了几把拧干水分,一手把着时其的脸,一手小心翼翼地给他拭去鼻涕眼泪,擦干净双手捧着他白净的脸左看看右看看,掩饰不了满心的喜欢:“还是我的时其最帅了,咱们去吃饭吧。”
晚饭极其丰盛,有排骨、人参鸡汤、红烧海参,油炸凤尾虾……还有林珍最拿手的红烧带子鱼,林子豪眨着眼瞅着这一桌的菜赞叹:“想不到你手艺这么好啊,老姐,你疼我也不用做这么多菜啊,太浪费了,吃不完明天就不新鲜了。”
“你姐夫身子骨弱,多吃点蛋白质对他身体有好处。”林珍将一块旧床单做的超大围嘴围在时其脖子上,一口一口喂他吃饭。
敢情是为了这个傻子才做的啊!林子豪心伤得稀里哗啦的,边吃着菜,边斜眼嫉妒地望着时其,不禁小声嘀咕:“再吃也是个傻子,又不会变聪明,傻了吧唧的看着就生气,哪里比得上我沈鹏姐夫……”
“你有完没完了?”林珍烦躁地打断,“吃了沈鹏几天饭看给你狂的,洗个衣服还找人花钱洗,咱们过什么日子的,心里没个数么?吃完饭把你的银行卡交给我,从今儿起,我来帮你管钱,一直到你参加工作自己挣钱为止,是沈鹏的钱就还给他,自己的钱一分也不许乱花。”
“凭啥呀,这是沈鹏姐夫给我的。”林子豪立马抗议。
林珍朝他瞪起眼:“我跟沈鹏已经分手了,以后不要再跟我提起他,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懂?也不怕贪小便宜吃大亏?”
“姐夫那么多金才不会计较这几个钱,死心眼儿。”林子豪大为不满,原本计划吃两个馒头的,一生气少吃了一个,留下一碗热汤去洗手间放毒,打算回来再消灭它。
时其吃着饭的最最突然一扭曲,张嘴伸出了舌头,拉着长音说:“难——吃——”
林珍看到他舌头上沾了花椒粒,“哦哦,这个是不好吃呀,我去给你拿垃圾桶哈,等我一下。”
等林珍取来垃圾桶,时其已经将花椒粒吐到了林子豪的汤碗里,一连吐了好几口。
“哎呀,不能往这里吐的呀。”林珍赶紧放下垃圾桶,拽过时其的胳膊将他转向一边。
林珍力道大了一点,这让时其误以为要揍他,立刻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一不小心筷子被他碰到了地上。
林珍弯腰去拾地上的筷子,这时候林子豪放完毒回来,端起桌上那碗汤一饮而尽。
“哎呀,糟了!”林珍惊恐万状地瞪着弟弟,再看看他手里的空碗,顿时傻住了。
林子豪喝完汤心满意足地舔嘴,看见姐姐的古怪表情有些莫名其妙:“咋地啦?”
“没……没咋。”林珍恶心地别过脸收拾桌子。
始终抱着脑袋的时其,透过胳膊的缝隙看着林子豪喝完了那碗汤,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发觉的诡异笑容。
吃完饭三个人聚在客厅看电视,这回选了一个言情剧,时其无感地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林珍和弟弟边看电视边聊起家里的事。
林子豪扭头看着时其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时其。”林珍用黑色碳素笔在本子上一笔一横给他写了时其的名字。
“时其?”林子豪接过来本子,瞅着上面的字,“这姓挺少见的啊,你俩咋认识的呀?”
林子豪心里一直大惑不解,姐姐那么多正常人不选,为什么单单对这么个傻子情有独钟,心里十分好奇她俩之间的事。
“这个说来话长了,以后我会慢慢讲给你听的。”林珍不由得叹气。
睡觉前林珍到林子豪屋里,看看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离开时一扭脸又瞧见墙角的佛龛,心里有点忐忑,祈祷着今晚别有什么事发生。
返回卧室,时其已经脱的光不出溜的躺在被窝里,自在得很,大概因为有一段时间没跟时其有过亲昵行为,林珍脸蛋泛起红晕,竟有些不好意思。
来到床前柔声劝他:“现在天冷了,穿这么少晚上去洗手间会着凉的,咱们得多穿点衣服哈。”
林珍说罢要掀时其的被子给他穿睡衣,时其紧拉着被子一脸委屈:“觉觉……觉觉。”
时其虽然傻了,手臂力量依旧过人,林珍哪里扯得过他,你来我往几次便累得放弃了:“随你便吧。”
随后从衣柜里又拿出一床被子,穿着睡衣钻进去挨着时其熄灯躺下。
“好好睡吧,明天我带你去公园锻炼身体。”林珍替他把身上的被子掖了掖紧。
时其闭着眼平躺,不久便打起了呼噜睡着了,窗外的光穿过薄薄的窗帘变得朦胧,投在一张轮廓分明的侧颜上显得十分好看,恍惚间,那个沉俊有型的男人似乎又回来了。
一起同床共枕,这是多少个夜晚曾出现在她梦中的场景,现在终于实现了,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直到双眼渐渐变得沉重,最后睡着了。
卧室里恢复安静,只有桌上的闹钟发出微弱的嘀嗒声,时其睁眼转向枕旁睡着的女孩儿,轻轻翻身手支在她身侧,一双黑眸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良久,唇角浮起深情的一笑,缓缓靠近那张柔美娴静的脸,轻贴粉唇吻了下去。
熟睡中的林珍无意识地动弹了一下,嘴角竟也显出笑,她此时应该在做着一个美梦。
翻身下床,时其从柜子里他的一个密码箱中取出衣服穿上,然后轻轻推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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